第71节

作品:《恃运而娇

    终于,姜宓听到外面的喧嚣声后,她慢慢站了起来,望着飘摇的烛火,姜宓低低哑哑地说道:“崔郎回来了?”
    李妈妈马上在外面应道:“回公主的话,姑爷回来了,他现在已经回了书房,正一个人呆着呢。”这新婚燕尔的,姑爷抱着公主温存一番,公主也就把今天的不快忘记了!
    姜宓应了一声,她低声说道:“我去见他。”
    声音一落,姜宓推开了房门。
    再一次拒绝三位妈妈跟随后,姜宓的脚步轻飘飘的,看着月光下她虚弱不堪的样子,三位妈妈同时怜惜地叹了一口长气。
    崔子轩回来已有两个时辰了。
    刚与众族老见了面,又与祖母用过餐后,因伤口迸裂,他回到了书房。
    低着头,看着护卫用布帛在伤口上缠了一道又一道,崔子轩含笑问道:“少夫人呢?这几日不在,少夫人可好?”
    婢女正要回答,外面传来了姜宓的询问声,“崔郎,我可以进来吗?”
    正好伤口已经缠好,崔子轩拢好外裳,微笑着挥退众人,朝着门外高兴地说道:“是阿宓啊,进来吧。”
    姜宓一推门进来,他又低笑着说道:“怎地不叫夫君叫起崔郎了?这么生疏?”
    姜宓没有回答。
    姜宓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向了崔子轩。
    明明这么近,明明只有几步距离,可她的脚步却重达千钧,她的咽喉紧得让她无法呼吸!
    慢慢的,姜宓来到了崔子轩身边,她缓缓跪坐在他腿侧。
    崔子轩正拿起一本急报翻阅,感觉到姜宓的靠近,他伸出左手抚摸起她的头发来。
    以前的无数次,他们也曾这样相处,一直以来,姜宓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可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她和他,地位从一开始就不对等,哪怕,他娶她为妻!哪怕,他把她捧在手心!
    也是,因命好被恩赐的婚姻,怎么可能得到对方全心意的爱重?
    姜宓低着头,她怔怔地看着地板上两人相依的倒影出神。
    崔子轩三不两下翻完那份急报,把它放在一边,他低下头朝着姜宓说道:“今儿怎么这么安静?”转眼,他又轻柔问道:“可是吓坏了?”
    姜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慢慢把脸贴上他的膝盖,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姜宓哑着声音,用着平生最大的力气低低地问道:“崔郎,我听她们说,你要纳妾了?”
    她的声音真的很轻很轻,要不是崔子轩耳力不凡,甚至都听不清。可就算这么低弱的声音,也用尽了姜宓毕生的力量!
    放在姜宓头顶上的大手僵住了!
    片刻后,崔子轩温柔的声音传来,“别想那么多……我会护着你的!”
    见到姜宓缩在了地上,崔子轩的声音带上了无限的疼惜和温柔,“博陵崔氏最重名份,她们就算家世胜过你,进了这府门也是你为主。为夫早就说过,我会护你宠你,这句话永远有效!”
    姜宓缩成了一团。
    因她是朝后蜷缩的,所以现在姜宓整个人都躲到了暗处。处身黑暗中,姜宓小小的声音传来,“就,就不能不纳吗?”
    崔子轩失笑,他伸手在姜宓的秀发上重重揉了一把,说道:“真是孩子气的话!到了这个地步五姓七宗还不联起手来,就真的只能坐等覆灭了!”说到这里,他又叮嘱道:“行了,以后这种小事你就别多管了。总之你记住一句话,一切有我,你只需要高高兴兴的做我的妻,替我生儿育女便可。”
    这不是小事!姜宓的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尖叫,在嘶吼:这不是小事!
    也是奇怪,明明都呼吸不过来了,明明咽喉处一口一口的腥气朝外直涌,可姜宓却还能站起身来,还能温柔的笑着跟崔子轩道别。
    转身离开书房时,姜宓脚下一软险些跌了一跤,不过很快她又重新站起。
    踉踉跄跄的朝着黑暗中走去,姜宓的脑海浮起一幕情景,那时候她还小,在南楚巫城的宅子里,母亲坐在院子里一边欣赏着满院的鲜花,一边一遍一遍地抚着姜宓的小脑袋,母亲那时说的话直到现在还是那么清晰,“我的女儿命这么好,以后可以什么心都不操,只等着享福呢。”
    姜宓看着黑暗中,双眼空茫地想道:母亲从小就这样告诉我,可她错了!
    是的,她错了!
    她姜宓想要的幸福,原来不止是在这个乱世中吃饱穿暖无人欺负,她想要的,一直是母亲和父亲那种,两个相爱的人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一辈子!
    那才是一个女人的幸福!
    母亲还错了,她总是说,命好运好就有一切,可如果是她现在这样的命好,她受不了!她真的受不了!
    她爱崔子轩,她现在光是想着他和她之间还有别的女人,她和那些分享她的丈夫她的爱人的女人还要一起生活好多年,她的胸口便是一阵窒息般的疼痛,她就宁可马上死了的好!
    黑暗中,姜宓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第一百二十九章 离开
    姜宓也是奇怪,明明她难受得都不能呼吸了,却一滴眼泪都没有。不但没有眼泪,她坐在铜镜面前时,居然想笑还能笑出来。
    三位妈妈站在门外,见到姜宓终于恢复过来,她们同时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脚步一提,三位妈妈就想进入厢房,再跟姜宓交待一二。
    可姜宓已经一点也不想见她们了,听到她们进来的脚步声,姜宓哑声命令道:“出去!”
    她头也不回,继续又道:“把门关上,你们都出去!”
    三位妈妈一怔。
    说真的,这些年来,她们与姜宓的关系亦母亦女亦师亦徒,姜宓从来对她们尊重有加,简直称得上言听计从温顺无比。所以,现在陡然对上姜宓的冷眼,三位妈妈都蹙了一下眉头。
    片刻后,她们还是顺从地退到了门外,并关上了房门。
    厢房中重新恢复安静后,姜宓双手相绞,怔怔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
    其实她也不是看向自己,她只是双眼空洞,只是,不想流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宓转身朝床榻上爬去,她缩成一团躲在床角,拿起被子紧紧缠住自己后,姜宓自言自语道:“睡着就好了,睡着就会好些……”
    可姜宓又哪里睡得着?
    夜,越来越深了。
    月上中天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门外,是崔子轩低沉温柔的声音传来,“阿宓歇息吗?”
    回答崔子轩的是宫妈妈,她连忙恭敬地说道:“公主早就上榻了。”
    崔子轩“恩”了一声。却没有回返,而是继续提步上前,不一会,他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反手关上房门后,崔子轩脱下外袍解下腰带挂在一旁。
    然后,他来到床榻前。就着跳跃的烛光,他看着缩在角落里小小一团的姜宓。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
    掀开被子。崔子轩躺到了床上。然后,他顺手一捞,把姜宓抱在了怀里。
    姜宓双眼闭得紧紧的。鼻息细细,显然睡得甚沉。烛光不亮,崔子轩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歉意地说道:“阿宓。为夫欠你的新婚夜,等此次事情平定后一定好好补回来。”
    说到这里。他把姜宓调了一个姿势,让自己的长手长腿完全把她缠住后,崔子轩把脸深入她的颈窝里,吸了一口姜宓的体香。崔子轩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喟。片刻后,崔子轩挣扎着坐起把烛火灭了,重新再把姜宓搂在怀中。崔子轩蹭了蹭她细嫩的双颊,小声嘀咕道:“果然抱着阿宓这心就安宁了。”
    他实在倦极。不一会功夫便缠着姜宓深深睡去。
    当崔子轩完全睡着后,姜宓睁开了双眼。
    黑暗中,她的眼中依然没有泪水……
    转眼一晚过去了。
    姜宓再次睁开眼时,听到她动静的婢仆们游贯而入,三位妈妈也一脸高兴地走了进来。
    等姜宓梳洗过后,李妈妈兴奋地说道:“公主,崔郎昨天那么晚都过来了呢。他的心里果然有公主!”
    姜宓没有回答。
    宫妈妈也在一侧说道:“说起来还是姑爷重情,一大早起来就交待我们不要惊扰了公主安睡,姑爷真有心。”
    姜宓垂了垂眸,依然没有回答。
    片刻后,姜宓梳洗妥当,婢仆们开始上早餐。
    姜宓一点也不饿,可她也不想让人知道她不饿,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小几前,一点一点的把东西强塞进口。
    果然,看到她开始吃东西了,三位妈妈的表情更满意了。更有两个崔氏婢妇,转身就把这事告诉了崔老夫人,当下,崔老夫人满意的一颌首,说道:“总算不是个真愚蠢的!”
    姜宓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肚子塞满后,她站了起来,拢了拢披风,姜宓低声说道:“我出外一趟。”略顿了顿,她又哑声说道:“就是散散心,你们就不用跟着了。”她说的是三位妈妈。
    三位妈妈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后任由姜宓踏出了房门。
    做为崔子轩的妻室,姜宓出门时是不可能没有人跟着的。她也懒得计较这些,不一会功夫,姜宓便再次来到那家正在大谈特谈崔子轩一战破天下格局的酒楼。
    姜宓径直在二楼找了间厢房,让婢仆们留在门外后,她把房门一关,便背靠着房门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姜宓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其实,她特意外出,还寻了这么一间厢房,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如果,如果能痛快地哭一场就更好了。
    可惜!姜宓呆呆地坐在榻上,外面笑声阵阵,门外更有博陵崔氏的人守着,她居然连痛快哭一场也不能!
    姜宓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姜宓慢慢站起,慢慢走过去,静静地打开了房门。
    敲门的是一个崔氏仆人,他向姜宓奉上一个不大的扁平盒子,说道:“少夫人,送这东西的人自称是少夫人的哥哥。他说是给少夫人的新婚贺礼。”
    哥哥?李武?
    姜宓蹙了蹙眉,她收回恍惚的神智,木讷地接过那木盒,顺手把房门再度关上。
    姜宓拿着那木盒走到了窗前。
    她无可无不可地打开了木盒。
    木盒很小,而且极为精致,里面就装了一个信封,一看就不可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那崔氏仆人毫不犹豫就接了它。
    姜宓撕开了那封信。
    信封一撕,一大叠黄灿灿的飞钱掉了下来。姜宓伸手拿过,这飞钱居然价值黄金五千两!
    这?
    姜宓一愕。
    姜宓连忙拔拉盒子,可盒子里除了这些飞钱便再无一物。
    自称是我哥哥?难道这真是李武给她的礼物?
    姜宓正在转身去问过那崔氏仆人,一眼瞟到了那木盒。
    这木盒有点厚。对于一个把《鬼谷子易容方术》倒背如流的人来说,这盒子一看就厚得不寻常。
    于是。姜宓回返,她低头拆起那盒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