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作品:《蜉蝣卷(重生)

    “我想求见卓大人。”她转身,清冷的面容上有丝迫人气势,一滴雨珠从她眉间落下。
    “你是何人?怎知卓大人在此?”当值的羽林军首领问道。卓北安确实在里面,正同燕王并其他几位臣子陪着皇帝。
    “我有急事求见,烦请将军通容。”谢皎不亢不卑,也不再用谦称。
    “三更半夜,你一个女人家出现在此定有古怪,先跟我回营帐交代清楚再说。”那首领却只觉得谢皎可疑,今日皇帝驾临南华寺,护驾责任重大,他不容有失。
    谢皎在他吩咐拿人前扔去一小枚玉牌。
    “我是霍皎,今上第六妹。”
    早就死掉的六公主。
    他说过,如果她用了自己的身份,就要跟他回宫。其实,她早该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为什么要写#作者智商跟不上角色智商#的文。t.t卡。
    第107章 方稚
    谢皎被带到羽林军帐外等着,旁边是两队装备精良的羽林军,他们既不敢动她,也不敢放她。谢皎在夜色里跺着脚,觉得时间难熬,一个时辰似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秦婠那里如何。
    既然决定要帮秦婠,她就已豁出去了。
    不知多久,前头的路被灯火照亮,模糊夜色里现出草木轮廓,一双两齿木屐出现在她视线里。霍熙穿着就寝前的月白丝袍,外面是随手罩上的深绛色氅衣,头发不过半绾,身上散发着冷峻的气息,竟然亲自过来。
    卓北安、燕王紧随其后,在侍卫拿着谢皎的玉来通禀时,他们正陪少帝秉烛夜谈。
    谢皎看到霍熙手里摩挲着自己的玉,他的手白皙,手掌宽大,五指很长,却算不上匀称,这人时常练拳和剑,骨节有些大,不是富贵手,她总觉得自己的玉在他手里要被捏碎。
    “皇……”谢皎咬咬牙躬身行礼,一个“兄”字未曾出口,便见眼前白光倏尔闪过。
    那枚象征她身份的玉佩被他掷出,在山石上砸得粉碎。
    谢皎的那个“兄”字梗在喉间。
    “朕的六妹妹,大安的六公主,七年前就死了。”霍熙迈步到她身边,霜染的眸凝在她身上,话却对在场所有人说,“哪里来的刺客敢冒六公主的名,拉下去斩了。”
    谢皎目光一沉,手腕却被他扣住外拉走。羽林军的首领是少帝心腹,追随他多年,早已习惯他的作派,当下心领神会,俯身领命,着人将并不存在的刺客拉出去。
    “霍熙,你放手!”谢皎气急,行到无人处时便挣手欲离,却不料那掌似铁箍紧紧钳制着她。
    跟在他身后的卓北安和燕王都离得有些远,她叫不卓北安。
    对于她直呼名讳的无礼,霍熙并无异色,手臂一用力,就把谢皎拽到胸前,道:“放手?你拿着这玉进来了我还怎么放手?皎皎,当初这帝位为你而争,你却一走七年?”
    “笑话,你有多大的野心难道我会不知道?方稚,别在我面前装兄妹情深,你不是我兄长,我也不是你妹妹!”谢皎压着嗓,言语尖锐。
    久违的名字让霍熙失神,谢皎趁机摆脱他的钳制。霍熙掌中空去,回神时谢皎已经跑向卓北安,他却不得不面对这么多年让他如坐针毡的事实——
    她是真正的公主,他却不是真正的天家血脉,这个帝位,是他窃来的。
    ————
    “你说清楚!”卓北安的声音在清冷佛寺中沉如古钟。
    谢皎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慌乱,她很快把秦婠的事说了遍,连一点细节都没遗漏。
    “皇上。”卓北安听完前因后果,神色愈发沉敛。
    “沈侯临去清远前,朕也曾应允过照拂他的家人,卓卿,你带两队羽林军去找秦婠下落,务必将人安然无恙带回,以免寒了沈侯的心。皇叔,你带你的人马把南华寺围了,既有贼匪混入,这里并不安全,你别放跑一个人。”霍熙很快下令。
    卓北安与燕王各自领命。
    “卓大人,我带你去……”谢皎心头稍安。
    “你哪里都不许去!”霍熙自后将她双手反剪在背。
    谢皎扭动身体,一边暗骂霍熙。卓北安惦记着秦婠,没时间陪在这里耗,只道了句“谢姑娘所指方向本官已知晓,不劳烦姑娘”,人就已转身离去。
    灯笼晃动着,人影很快消失在眼前。谢皎气得不行,手里滑下薄刃,翻掌就要刺霍熙。霍熙用力捏她虎口,铮然一声,薄刃落地,谢皎被按在怀中。
    “皎皎,我不想杀你,但你知道得太多,我也不能放你走。你不愿认我为兄,正好,我也不想再让你为妹。”
    话音才落,谢皎便闻得男人厚重的龙涎香袭卷而至,带着凉意的唇瞬间贴来。
    ————
    秦婠后颈生疼地睁开眼,眼前景物一片模糊。
    她脑中有片刻空白,慢慢才回忆起发生了何事。
    按着秦雅的要求,她去见秦舒以稳定秦雅的情绪,又嘱咐谢皎去寻卓北安帮忙,再叫秋璃悄悄地跟着秦雅。这个安排没有问题,在她稳住秦雅的同时,以卓北安的能耐必定能找出罗慎下落。
    这姐妹两的手段都算不得高明,秦雅占的也只是个“先”字,必都有蛛丝马迹可寻,只是秦雅情绪太不稳定,为防她做极端的事,秦婠不得不得暂时妥协。
    她带着匕首去找秦舒,原本不过安抚秦雅之举,可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有料到的是……
    秦舒也恰被人绑在屋中。
    原是那起贼匪发现绑错人,生恐一番辛苦却得不到赎金,那厢秦婠也没如期而至,又加深了怀疑,便找向留宿寺外的秦达。秦达也不知寺中出了何变故,又天性怕事,就让他们去找秦舒。贼匪中正好有两人潜在寺里乔装为僧做内应,便寻到秦舒屋中。
    也不知出了何事,秦舒与二人吵起。这两人一不做二不休,思及秦家也算大户人家,不想再花力气去绑罗慎,就将秦舒给绑了起来,秦婠却在此时敲响秦舒的屋门。
    以至两人都被绑走。
    思及此,秦婠恨得双眸通红地看着倒在墙边的秦舒,她倒没被敲晕,只是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墙边,嘴里塞着破布,双眸恐惧地看着外边,竟全无平日清冷自信。
    秦婠又看这屋子,这是间佛堂,白天她来此拜过,供的是地藏菩萨,神龛上的长明灯没灭,照出满地祟影,紧闭的门上晃动着两道人影,她艰难地挪到门前,只听压低的对话声传来。
    “寺里所有出入口都被封了,咱们带着这两个娘们出不去。”粗沉的男人声音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秦婠听得有些吃力。
    看起来谢皎已经找到卓北安了,可是到底过了多长时间,她却不知。
    “那可咋办?老大还等着咱们复命。”另外一个声音有点尖急,听着年轻。
    “眼下这情势迟早被人发现,咱们自己保命要紧。”
    “你的意思是不管这两个小娘们?”
    “里面那两个小娘们不能留。她们已经知晓咱们身份,若是逃出去倒引人来抓咱们,要是留下又恐被人发现,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后面便没有声音,秦婠看到那人做个手起刀落的动作,她心脏几乎从喉咙跳出,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秦雅给她的匕首还在,仓促之下没人发现她带着利刃,也绝无人想到她是去杀人,这给了她一线生机。她已将匕首反握在手,艰难拔去刀鞘,往手腕所缚的绳索上割。眼睛看不到背后,刀刃好几次都从自己手背上划过,虽疼她却也顾不上了。
    墙角下的秦舒看到屋外人的动作,也惊恐地瞪大双眸,朝秦婠递来求救的目光。
    可求她又有什么用?秦婠觉得嘲讽。
    屋外两个似乎已经商量妥当,门被推开,秦婠看到深重的黑影自门缝间落下,被烛火照得可怖。正叫人惊恐之际,秦婠却又闻得屋外匆促脚步声围来,外头灯火更加亮堂,她心里一喜,知道有人找来了。
    “有人找来了。”穿着僧衣的贼匪暗喝一句,快步进屋将门关实。
    两个贼匪把秦婠和秦舒从地上拖起,往内室避去。秦婠只能将匕首收起,绳索已经割得差不多,但她当着贼匪的面不敢挣开束缚,便只跟着他们往内室避。
    外面响起声音:“卓大人,要进去搜吗?”
    卓北安做个噤声动作,冷道:“此地不像有人,去他处再寻。”手却做出包围手势,命人悄悄往外将这个地方包抄。
    秦婠被其中一个贼匪勒着脖子,这贼人的手在颤抖,似乎比她还恐惧。听到卓北安的话,他轻轻松口气,手劲略有减轻,可紧接着抓着秦舒那人却忽然反应过来,暗道了句“不好”便把秦舒往佛堂后门处架,一边又吼:“快走,中计了。”
    秦婠便又被人拖向后门,她有些喘不过气,被人强迫拽出门后,她便瞧见远处明晃晃的灯火,四周突然充斥起各种声音,喝骂与刀刃声,还有佛堂的门被人大力踹开的声音。
    “别追过来!再靠近老子就杀了这两个女人!”秦婠唯一听得听清楚的就是贼匪的声音,她眼角余光已经瞄见秦舒脖子被人架上匕首。
    森冷的光吓得秦舒几尽昏阙。
    秦婠的运气要好一些,抓她这人手里没有刀刃。
    “快走,往后山门跑。”抓秦舒那人显然主导着这场胁持。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能找来,杀人灭口的计划已然不行,两个女人变成了保命符。
    卓北安已经看到秦婠,火光从她脸上一晃而过,他只来得及看到她清亮的眸。
    “走,快走!”抓秦舒那人催促着,直往后山跑去。
    虽然带着人跑不快,但因有人质在手,卓北安的人不敢狠追,转眼秦婠就被人带到山道上。这是条没有修整过的山路,路面崎岖泥泞,并不好走。秦婠被拖着走了几步,察觉身后那人气息紊乱,体力似有不支,她咬紧牙倏尔用绷紧双手,缚手的绳索断开,她飞快以手肘撞向那人小腹。那人吃痛哀嚎一声,伸手就抓。
    一道剑光凌空而至,劈向此人,那人的手只勾中秦婠发髻,便被一剑削断。凄厉的叫声划破长夜,温热的血溅在秦婠脖子上,她不可扼制地颤抖,脚下打滑,人便从山路上滚了下去。有人急唤她的名字,听声音像是何寄,但她天旋地转,也无暇顾及。
    直到有人接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我觉得我还是花半章把谢皎和霍熙的关系解释一下,嗯。
    这对的故事不会在这里写,要就是独立开文,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窃皎》
    一个是大安朝真正的六公主,一个是窃国的野心家,可以想像到的虐。
    所以……暂时不打算写。
    燕王和星河的故事,名字也想好了,叫《迢迢》,哈哈哈哈。
    第108章 强求
    秦婠耳边充斥着各种声响,她感觉有人蹲到自己身边,扶起自己。身体没有一处不疼,地上的泥水渗进春裳,冻得刺骨,晕眩感不断传来,她的目光像被撞散,透过披散在眼前的乱发只能看到男人掖得整整齐齐的衣襟,即便在深夜也一丝不苟。
    “秦婠。”
    他声音厚沉,“婠”字带着某种熟稔的尾音,身上有淡淡奇楠香,衣裳总是整齐……秦婠恍恍惚惚,撞碎的目光里男人的容颜也模糊不清,他将她扶起坐在地上,她却忽然钻进他怀里。
    奇楠香越发好闻,像她枕畔萦绕未散的男人气息。
    “沈浩初,你回来了?”秦婠拽住他的衣襟,像在家里与他玩闹一样,将他衣襟抓乱,再把手臂圈到男人身上。
    男人的身体很明显僵住,听她嘤嘤声里对另一个自己的眷念,忽然恍惚。
    身后侍卫的脚步声渐渐涌来,他终于轻轻喟叹一声,有些无奈:“秦婠,我不是沈侯,我是卓北安。”
    温暖的手掌抚上她的后脑,秦婠却如大梦初醒般仰起头,撞散的目光渐渐拼凑出完整的男人模样——削瘦的双颊,浅淡的唇,依旧是清俊苍白的模样,唯有眉锋与瞳眸里是这世上少有的坚毅。
    “北……北安叔叔……”秦婠大惊之下话也说不利索。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认错人了,这回更加离谱,还动上手了。
    卓北安只是笑笑,很快又收敛,直起身朝远处扬声道:“何寄,剑下留人!”
    秦婠想到自己逃离贼匪钳制时闪过的剑光,她转头望去,却又被卓北安按着脑袋转回。
    “别看了。”他淡道。
    她身后的贼匪早被何寄的剑刺成血人,断手还落在半道,场面委实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