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暖心

作品:《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狮子心

    虽然知道咏心必须回家,但杨松伊并没有马上送她回家,反而将她载往一个寧静的社区。夜幕低垂,偶尔繁星点点,除了街灯,还有家家户户的灯火,邻居不时传来笑声,现在时间是家人团聚的时刻,共同享用餐点,聊着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这让咏心很羡慕,因为一直以来她是孤单地自己用餐,没有人会陪她说话,除了保母,但是保母也不多话,因为彼此身分有别。
    杨松伊将自行车停到一栋房子前面,让咏心先下车,自己再把车子停好,然后拿出钥匙,像想到什么一样,回头对着瑟缩着肩膀的咏心说:「你要不要进来?屋里比较温暖,我不希望你感冒。」杨松伊的澄净的眼眸带着盼望。
    咏心想了想以后摇了摇头,她觉得这个行为有点唐突。
    「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住,没有其他人。」
    「下次吧!我的模样太狼狈了,怕弄脏你住的地方……。」
    「我可是很少让别人进来我的家喔!你不把握机会吗?」
    「我认为我们应该还没有熟到可以进去彼此的家里。」
    杨松伊一语不发地走进屋子里,本来暗暗的房子瞬间光亮起来,她到主卧室拿了件厚外套,还到厨房煮了一壶水后先走出来,将自己的厚外套披在咏心的肩上,就怕夜晚的寒气冷到咏心,她很细心地帮咏心将外套穿好,两人都没有说话,此刻,杨松伊的神色淡漠,咏心则是有些愧疚地看向她。
    「那个……我刚才说的话没有其他意思的,因为我们才认识两天……」
    杨松伊无话可说地再次走回房子,这时咏心的手机响起。
    「……对,我还在学校,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回去,所以,母亲您先用餐吧!真的不用等我的,对,真的不好意思,因为学校临时有事情要我处理,已经到了收尾阶段,马上就能处理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待会见!」
    「喝几口暖暖身子。」杨松伊将热可可递到咏心面前。
    咏心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茶杯,用眼神小心翼翼的打量杨松伊。
    「你不喝是想要我用嘴巴餵你吗?」杨松伊看咏心没有喝便直接开口。
    咏心听到后急忙地喝了几口还呛到,不断地咳嗽,杨松伊拍了拍咏心的背,之后见咏心稍微缓和以后又起了逗弄之心。
    「你就这么害怕我和你亲密接触?难道我的吻技不好吗?刚才在海边没有让你舒服到吗?既然如此我得好好学学了,不能让你感到有一丝丝的不舒服,所以,以后我们常常亲亲练习练习吧!老师!」
    咏心这次呛得满脸通红,杨松伊也只是拍拍咏心的背,嘴里还不放过她:「老师你是不是刚才在海边玩太疯感冒啦?那我得对你负起责任,得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康復为止,所以,我们同居吧!我家大门,不,连我的心门也为你而开。」杨松伊眼见咏心这么好调戏,一调戏就如此承受不住的态度让她明确知道咏心百分之百没和人谈过恋爱,单纯得像张白纸,这个试探让她相当的满意,更让她满意的是咏心对同性释出的爱慕之情并不排斥,这就表示她有机会掳获佳人的芳心,她觉得兴奋,也期待日后能和咏心谈恋爱的好日子。
    咏心缓过气来,杏眼圆睁,「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我没有在玩,对老师我一向很认真,因为我知道要尊师重道。」
    「不要耍嘴皮子,我刚才看见你在偷笑。」
    「笑?我没有偷笑,我光明正大的笑。」说完便大声地笑了好几声。
    看着杨松伊落落大方的态度让咏心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直到杨松伊突然停下笑声,专注地看着她的笑容,又是那澄净如玻璃般的眼神,她被看着觉得尷尬也收起笑容,将眼神移向他方,装作若无其事地随意找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可可?」
    「因为爱人的一切我要掌握清楚才有机会掳获芳心。」
    「我发现你真的很会说话。」
    「我觉得我不说话我会死掉,老师,你嫌我聒噪吗?那我会保持安静。」
    「不是,我只是觉得应该没人可以说赢你,因为你口才很好。」
    「我很少对人这么爱说话的,但对着老师你就不同了。」
    「为什么不同?」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不能说,我才要替你把那些话通通说出来。」
    「你真的瞭解我吗?」
    「嗯,如果我们交往的话我想我会更深入且完整的瞭解你。」
    「你为什么喜欢我?我们才见不到几次面。」
    「爱情它不讲道理,爱就爱,为什么一定要理由?」
    「我还真不瞭解什么是爱情,爱情离我太过遥远。」
    「不会遥远,我会很爱你,让你感受爱情的滋味。」
    「是吗?」
    一阵静默。
    「时间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杨松伊也不想把咏心逼得太急。
    「leo!」alice开着车经过时看见杨松伊便对她喊了一声。
    「alice?」杨松伊这才想到今天失约的事情有些难以面对好友。
    「不是说好今天要去参加benjamin的欢迎晚宴吗?」
    alice开了车门下车,走向自知失约而内疚的杨松伊。
    杨松伊搔搔头,苦笑着。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最近记忆越来越不好了。」
    alice看到咏心时内心顿时升起一股道不明的情绪,然后她又看到平常几乎不让别人碰她东西的杨松伊,居然愿意将自己的外套给咏心穿,两人还共用杯子,这些连她这个闺密都无法做到这样了,这个女人居然可以让杨松伊如此特殊对待?这情形令alice感到讶异,她敏感的察觉到杨松伊对咏心有不一样的心思,她的内心升起警戒,但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樱公路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来家庭访问的。」
    「我记得樱公路老师不是leo的老师吧?」
    「你忘记了吗?我有加修老师的讲座。」
    「那你们现在?」
    「老师她访问完了我要送她回家去。」
    「是吗?那正好,我刚好载你过去见benjamin。」
    「不用了,我改天再去找他,顺便和他道歉。」
    alice察觉到杨松伊想要对自己隐瞒什么,这个发现令她觉得相当不悦。
    「樱公路老师你好,这是第二次见面了,我都还没有向你自我介绍,我是leo的闺密,别人都叫我alice,中文名字叫做艾莉丝,请老师多多指教了。」
    「艾同学你好。」咏心有礼貌的回应。
    杨松伊拉着咏心的手,「走,我送你回去,你不是说不能太晚回去的吗?」
    alice看着两人牵手的场景便微微瞇起眼睛,这个场景让她的心微微刺痛。
    「leo,你要骑车送老师回去?你知道老师住在哪里?」
    「alice,我明天再和你聊天吧!让我先送老师回去。」
    「晚上骑车不安全,不如我送老师回去。」alice比了比自己的车子。
    杨松伊完全不理会alice所说的,逕自骑着车载咏心离开,经过alice身边时咏心还很有礼貌的向alice道再见,杨松伊只是冷冷看alice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或者她本来就对alice无话可说。alice看着她们离开,心里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嘴里喃喃说着:「她就是你来哈佛的原因?为什么你可以接受她?你明明才跟她认识不久而已,为什么对着她就不一样?我真的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什么。」alice忍不住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转身上车,大力甩门后再用力蹬着红色高跟鞋的右脚踩下油门,一下子就超越杨松伊她们,只留下排烟飘散。
    另一方面,杨松伊只是安静地载着咏心,咏心坐在后座内心掛记着刚才杨松伊对待alice的态度便开口:「你刚才对待你朋友的态度似乎有些冷淡?」
    「我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听杨松伊的语气似乎不太想说alice。
    咏心往前稍微靠了靠,让自己坐得安稳一些,「谢谢你的外套和可可。」
    「不要太客气,我就是想对你好,你值得我这样做。」
    杨松伊扬起了微笑,漂亮的微笑弧度让咏心有些看傻。
    「待会上坡路让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你不要再上去了,你赶快回去吧!」
    「为了攀折你这朵生长在高山峻岭的玫瑰,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所有。」
    「你似乎很会说甜言蜜说?」
    「我这是训练出来的。」
    「你交往过很多对象?」
    「老师,你在吃醋吗?」松伊听出意思心里偷乐着。
    「乱说,我哪有。」咏心搧了搧风,她觉得有点热。
    「两个,老师排第三,但老师是我最后一任女友。」
    咏心挑了挑眉毛,「你只和女人交往?」
    「我很明确的肯定我这辈子只喜欢女人,只愿意和女人在一起。」
    「和人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呢?」
    「老师,我会让你感受到的。」
    「我认为我们应该要再深入瞭解的,你对其他人都这么单刀直入吗?」
    「老师,我会对你坦白我的一切的,不用担心,而且我只对你这样。」
    「我想我们先做朋友吧!」
    「好啊!只要老师不排斥和不讨厌我就好了。」
    「你条件很好,长得漂亮,会有人讨厌你吗?」
    「老师,我喜欢你称讚我漂亮。」
    「你应该有很多追求者吧?」
    「我想学校里应该没有人不知道我是同性恋,除了老师,所以,异性追求者我是没看到,至于同性追求者我也看不到,因为我的眼里只有老师你。」
    「你暗示我迟钝吗?」
    「这样才可爱,我爱死了。」
    杨松伊得不到咏心的回话,她知道咏心肯定又被自己逗得说不出话来了。
    「老师,你赶快说话,你不说话我要冷死啦!」
    「我把外套脱下来给你穿吧!」
    「你只要让我耍耍嘴皮子就行了。」
    「你真是很奇怪的人。」
    「你可以问你对我好奇的事情。」
    「喔,那你为什么叫leo?」
    「因为我是8月1日出生的狮子座。」
    「难怪你对人这么热情。」
    「还有因为我不想输给男人,我认为女人比男人还强,所以以此自勉。」
    「不像我的sofie只有智慧和智者如此常见的意涵,这是教父取的。」
    「名字很好听,也很符合你,我喜欢。」
    「嘿,放我下来,我自己上去。」咏心看到上坡路段。
    「我说过要送你回家就要送你回家,你给我乖乖坐好。」
    杨松伊吃力地往上坡骑,确实不好骑,她用尽吃奶的力气,进度还是很缓慢。咏心见状想默默地下车,但被杨松伊嗯了一声给阻止,咏心也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好不容易到了上面,杨松伊忍不住喘了好几口大气,骑上坡路还真是要了她的命。休息一下再骑到咏心的家门前。
    「美丽的女王陛下今晚的行程你还满意吗?」
    「嗯,真的很谢谢你特意带我出去散心。」
    「你还不够放开,不过没关係,我会让你释放原始本性的,拭目以待。」
    「真的很奇怪,我对别人都没有说这么多话,但对着你就……。」
    「因为我们很像。」
    「什么?」
    「你会被你母亲责骂吗?」
    「或许吧?」
    「你难过时就来找我,你叫我我就会马上来到你的身边擦掉你的泪水。」
    「真的……谢谢你。」
    杨松伊趁咏心道谢时冷不防地亲近咏心在她的脸颊上亲一下,她很讶异。
    「咏心!」
    咏心随着声音往回看是母亲,杨松伊也看到了。
    「老师晚安,我们明天见了。」松伊和咏心的母亲点了头后便骑车离开。
    樱公路慢慢走到咏心身边,「她是谁?我似乎见过她?」
    「我的学生,刚才在学校负责指导她课业,时间太晚她才送我回家的。」
    咏心发现自己对于说谎这件事情居然如此自在,但这似乎不是好事。
    「你没有开车去学校?这似乎有些反常。」
    樱公路敏感查觉到咏心的异样,尤其她看到咏心身上那件不属于她的外套,她知道咏心是自我领域意识很强的人,她不会让其他人轻易跨入自己的私有领域,也不会与别人有深入的来往,因为那会让她觉得很没有隐私及安全感,而且也容易在人际交往中失去主导权,还有,咏心本身对感情相当淡薄,所以,愿意让她亲近的人少之又少,当然这也和她有关係。
    「没有,我搭车去学校的,偶尔也想做不一样的事情。」
    「是吗?」和歌菜听出咏心话中有话。
    「抱歉让你等我,下次不会这样了。」咏心走回屋子,情绪又低落下来。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并不会限制你做任何事情。」
    「是,谨遵母亲教诲。」
    咏心走回房间,脱下外套,她看着那件外套,笑了。
    樱公路看着咏心,她清楚感知到咏心正对着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不知如何靠近咏心,只是远远的看着咏心的一举一动;而咏心似乎也没察觉到母亲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在房间换了一套居家休间服后走出房间,然后安静的坐在饭厅用餐,一句话也没有说。樱公路看到咏心理都不理自己,只得默默地坐到咏心的身边,喝了一口妻鸟倒给她喝的白开水,然后看着咏心发愣,她在思索着如何在不让咏心反感的前提下愿意让她亲近。
    「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咏心抬头看了看和歌菜一眼。
    「我的睡姿很不好,怕打扰到母亲的睡眠。」
    「我的睡姿也不好。」
    咏心觉得此时的母亲带点孩子气,有些可爱。
    「如果母亲不怕我吵到你的话那就没问题。」
    「好,不过,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阿喜回来以后让她给你好好补补。」
    咏心的体重一直离标准有段距离,她是偏瘦体质,但体重有时轻得恐怖。
    「angela,你母亲有说她何时回来吗?」
    「母亲,让喜婶多休息吧!她自从负责照顾我后就很少在休息的,这次好不容易有比较长的假期,就让她好好的休息吧!我已经长大了,不用事事都需要人跟前跟后的照料,我自己可以做得很好的,是该让喜婶享享清福了。」
    「你才19岁,还是个孩子。」
    「要是在日本我明年就成年了。」
    「20岁该回去日本参加成年之日的。」
    「这里才是我的家,而且我是日裔美籍,有没有回去并不重要不是吗?」
    「怎会不重要?你是集团接班人,我不准你再说这种话,听到没有?」
    「是,我知道了。」
    之后两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咏心的晚餐便在一阵静默中结束。
    晚上樱公路顺利达到目的,和宝贝女儿同床共枕,虽然是一起睡在客房,不过无所谓,重点是咏心没有拒绝和自己同床共枕的要求这就很好了。
    两个纤瘦的女人躺在偌大的床上,咏心背对自己,除了睡前的晚安之外就什么也没说,蜷曲成一团看来相当没有安全感,樱公路看着咏心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悄悄地将身体往咏心的方向挪了挪位置,四周异常安静,安静到可以听着咏心平稳的心跳频率和呼吸声响,樱公路想伸出手,犹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收进蚕丝被里,两隻眼睛一直盯着咏心的背影看,好像想把咏心给看穿了一样。她想了今天种种的事情,想想自己怎会走到这一步,她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称职的母亲,因为比起当一个贤妻良母,她更想当一个女强人,她不想被束缚在一个家庭内,另外一方面她又觉得咏心必须结婚生子,她以为这是女人必经的过程,不会有任何意外,但这就代表着束缚,所以她是如此的矛盾啊!
    她轻轻叹气,今晚怕是要失眠了,原来夜晚可以过得如此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