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 第89节

作品:《权御山河

    许安归笑了:“儿臣即是皇子理应遵循国家礼法。”
    东陵帝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许安归道:“没有,全听父亲安排便是。”
    东陵帝合上劄子,拿起手边的茶:“你想走,太子却不想让你走。”
    许安归一边笑一边点头:“理解,二哥怕我出了许都,就再也不受他控制了。无论我去哪里,都有可能拥兵自重。”
    “那你是怎么想的?”东陵帝问。
    许安归回道:“其实儿臣觉得在哪里都一样。若是父亲想要我外出,我便去驻守北境或者西境,戍卫边疆。若父亲不想让我外出,我便留在许都,矫正朝堂上的不正之风,替父亲分忧。无论走或不走,儿臣都一定竭尽全力,让东陵变得更好。尽臣子的本分罢了。”
    对于许安归这个回答,东陵帝甚是满意,他最喜欢的这个儿子,到底是没有让他失望。
    知道了许安归的态度,东陵帝便不再试探,道:“你才刚回来没多久,先听你二哥的在许都住一阵再说。至于之不之藩,日后再说吧。邹庆,拿许都地图来。”
    邹庆得令立即从东陵帝身后的画筒里抽出一卷,放到案牍上。
    东陵帝展开画卷,招呼许安归过来:“来选一处宅子,孤赏赐给你做府邸。这几处,都是年前就嘱咐工部,才翻修过的。”
    许安归对于自己住哪里一点都无所谓,住哪还能比在军营里更差吗?
    “父亲不用如此费心。只要方便出行,都可以。”
    他走向前,站到东陵帝身边,这才看见整个许都的王城的俯瞰图。
    这八年间,许都建造的更加繁华了。现在许都的范围,竟是原来许都的三倍之多,里里外外建了四层固守的城墙。
    最里面一圈的城墙,住着的几乎都是朝廷五品以上大员。地价当然是一等一的贵,但也不是所有宅子都有人愿意买。
    许安归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了几处占地极大但是无人入住的空宅。那些宅子,无一例外的都有一个占地面积极广的校练场。
    许安归看着那些宅子,心中动容,他伸手指向一处:“父亲,就这里罢。”
    东陵帝看去,只见许安归伸手指的地方,便是带有校场宅子。
    东陵帝努力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有关这处宅子的蛛丝马迹:“这处宅子,我记得是……”
    但时间太过久远,东陵帝有些记不清楚。
    邹庆站在身后扫了一眼,上前低声提示道:“陛下,是北寰将军府。”
    第105章 大婚 ◇
    ◎红烛闪烁,清风无声,她笑了。◎
    “哦, 对,是北寰府。”东陵帝看着那片区域,问许安归, “你当真是要这座宅子吗?”
    许安归点点头:“那片校场,我小时候去过, 很是喜欢。儿臣这些年, 早起晨练,已经养成了习惯。现在住在四哥那里, 园子是好看,可是没地方骑马射箭,也没地方打拳。”
    东陵帝看着地图上这片占地极广的校场,沉默着。
    许安归这些年已经养成了晨练的习惯,日后若是北方有异动,他还是要去北境上战场。战场上的东西, 确实不能丢, 也不怪他指这座宅子。
    北寰将军府, 是当年先皇御赐的。
    不仅主宅占地面积极广,就连宅子后面的校场设施与战场之上也是一应俱全。
    可这些宅子这些年都没有赏赐出去, 无非就是那些文臣们觉得晦气——满门英烈,一夜之间全部死于非命。站在那片宅子面前,好似都能听见宅门里孤魂野鬼的哀嚎。脚下的土地,渗着久久挥散不去的血腥之气。总有几缕阴风, 从身后滑过, 回头看去,却又空空荡荡。
    “你不怕吗?”东陵帝抬眸看向许安归。
    许安归笑得坦荡:“怕什么?”
    东陵帝不再劝说, 只是看向邹庆:“去传工部李尚书。”
    许安归欠身:“若父亲没有别的事交代, 儿臣便告退了。”
    “等会。”东陵帝仰了仰下巴, “你身上好歹也有镇南将军的头衔,正三品。大婚给你三日假期,然后来上朝罢。”
    许安归想了想:“十日罢。”
    东陵帝不许:“那不行,南泽使团很快就要出发了。孤属意让你去主持大局。”
    许安归蹙眉:“父亲,我……”
    “你去罢。”东陵帝不想让许安归有回绝的机会。
    许安归知道东陵帝心意已决,只能欠身道:“儿臣告退。”
    *
    出宫的时候,许安归正巧遇见许安桐退班,两人便一起闲逛出宫。
    许安桐见许安归一脸愁容,问他:“父亲想让你尽快完婚,去南泽主持大局,收拢南泽军政是吗?”
    许安归不置可否:“父亲与二哥之间的嫌隙已经这么深了吗?”
    “他俩也是这几年开始的。”许安桐负手而行,“大约是从父亲头疾愈演愈重开始的。父亲许多事情都没有精力管,二哥管的事情越多,主见就越大。两人就这样渐行渐远。”
    “二哥有逼权的意图吗?”许安归问。
    许安桐摇头:“逼不逼权的……这个帽子又是谁扣上去的呢?在这些局面里面,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多少都是会用一些手段的。只是那些手段,父亲不喜欢罢了。你我都没有处在太子那个位置上,无法体会坐在那个位置的艰苦。”
    “那位置是他想要的,怎么会觉得艰苦?”许安归脸色渐冷,“用几万人的性命祭奠的位置,自然要比旁的辛苦些。他狠得下心,就要承载得住愤怒。”
    许安桐无话反驳,只能岔开话题:“府邸选了吗?”
    “北寰将军府。”许安归回道。
    许安桐蹙眉:“你把自己的府邸选在了北寰将军府?”
    许安归点头:“后面的校场,很受用。父亲已经找工部去帮我准备了。”
    许安桐点头,对于许安归想要一个有校场的宅子,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他甚至觉得许安归会选北寰将军府,才是正理。
    两人闲庭漫步,已经出了宫门,许安桐望着立于宫门外不远处的那座景致极好的府邸,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裴渊他们身上的伤养得好的七七八八了,最近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回南境的事。”
    “嗯,他们是该回去了。很快南泽使团就要出发了,需要他们派点些护卫,护送他们过去。”
    “我让墨染准备一场践行酒。”
    “又让兄长费心了。”
    *
    东陵的六皇子许安归大婚在即。
    工部的人派了上千人手去翻修许安归亲点的府邸,北寰将军当年并没有经历抄家这等事,所以多半都是打扫、贴窗纱、重新移植植被与摆放物件这种事。
    礼部从内务府借了许多人,准备大婚之上需要的东西,包括吃的、穿的、用的以及整个宅邸大婚的装饰。
    户部尚书郭睿明对于这次六皇子大婚给的预算,是十足十的多。并且根据东陵帝的要求,把皇家在许都里的庄园、商铺,在许都周围的庄子都挑了一些出来,以备赏赐之用。
    主持这次许安归大婚的是惠妃。
    内务府把早些时候赵皇后定下的礼单,拿过来给惠妃过目。
    惠妃扫了一眼,赵皇后定下的礼单,符合一个皇子的规制。与许安桐当年大婚相比,大体相同。
    惠妃合上礼单,对内务府的人说道:“就这样罢。”
    惠妃心里还是很明白的,她代管后宫权利,人可以换,但是事不能越矩。更何况,赵皇后在明堂里待不了多久就会放出来了。
    若想要赵皇后倒台,一报当年之仇,恐还是要再等其他的更合适的时机。
    她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多忍这么一时。
    这些时日,朝堂之上对于许安归的封地问题依然存在争议,但是许安归封王的名号却是已经定了下来,许一个“安”字,取定国安.……邦之意,享受三千户食邑封赏。
    *
    不出惠妃所料,许安归大婚前三天,东陵帝宽宥了赵皇后,许她出明堂,但是没有恢复她主理后宫的权利。
    赵皇后被赦免出明堂之后,发现除了一些她身边大宫女,其他的人好似一概都换过了。
    她一边冷笑一边对赵惠道:“惠妃这是心理还记恨我。”
    赵惠小心翼翼地扶着赵皇后,低声道:“太子殿下派人来传过话,这些时日,请娘娘稍安勿躁。后宫权利不在娘娘手上,让别人拿出错处就不好了。”
    赵皇后跨过门栏,回到咸宁殿,拉住赵惠说道:“你放心罢,即便是我再不得君心,把你安排进许安归的府邸,还是没问题的。”
    赵惠低声说道:“娘娘,现在六殿下应该唤作安王殿下。”
    “安王……”赵皇后愣神之后,喃喃道,“他已经封王了啊。”
    *
    三月初五,是文史局与礼部共同拟定好的日子。
    这一日,翻修一新安王府红灯高悬,红绸高挂。院墙上、石柱上、屋梁上到处都是一片喜庆之色。
    王府里外人来人往,祝福声、脚步声此起彼伏。
    天家成婚礼仪繁琐复杂,辰时起郭府与安王府门庭若市。直到日落西山之后的一个时辰,许安归才结束了所有的仪式穿着吉服,缓缓步入寝殿。
    站在门口掌灯的丫头们与喜婆看见许安归来,立即眉开眼笑地走了洞房之礼。东陵帝国皇子娶亲,也是走的民间嫁娶的那一套,许安归照例是要掏喜钱,打赏今日为了他忙活一日的下人们。
    那些拿到赏钱的喜婆说了一通白头到老、早生贵子的喜庆话,便合上了房门。
    待所有人从安王府离去,这一场喧闹的婚礼才算正在结束。
    整个安王府依然红灯通明,门外有伺候的丫鬟待命。
    许安归虽然是在外面应酬,但是不知为何身上未沾半点酒气,大约是喝得不多的缘故。
    他侧目,看了看身侧这位一直端坐在床沿、盖着红盖头的安王妃许久,最后还是起身,走到了侧面,开始自顾自地解下繁重的礼服,悉悉索索。
    坐在床上的安王妃抬了抬头,想要看看许安归,奈何头上盖头还未取下,只能从盖头下面漏的缝看见许安归把礼服外衣脱了下来,就那么丢在了地上。
    屋内安静至极,只有许安归宽衣与略显沉重地呼吸声音。
    安王妃轻叹了一气道:“殿下好歹把这盖头给掀了罢?”
    许安归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盖头下,许安归的脚,转了个方向,跨过落在地上的外衣,来到安王妃的面前。看了许久,不曾动手,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做一般。
    盖头下轻柔声音再一次响起:“殿下既然这么不想娶,为何不早早地禀明了陛下,驳了这婚事?”
    许安归身子一怔,眸低暗潮流动,长眉微蹙,心中暗叹一声,伸出了手,缓缓撩起了这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