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第219节
作品:《妖女乱国》 檀邀雨直接走进正屋,“那就证明给他看,直到他相信为止。”
谢惠连醒来时,有片刻晃神。他隐约记得自己是从私塾归来,怎么就躺在了床上,天也都黑了。
等他回想起自己遇到了谁,谢惠连大叫着从床上跳起来。然后就听到赢风隐隐含笑的声音自门边响起,“醒啦。过来聊聊吧?还是你打算再睡一会儿?”
嬴风说着就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吓得谢惠连周身一凛。
谢惠连明明害怕,却依旧不忘了要虚张声势地呵斥,“嬴统领深受皇上器重,怎会自暴自弃,同檀邀雨同流合污!”
赢风后背靠在门上,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心想这小子是真的读书读傻了的啊。他挑了下眉,“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知道我如今改弦更张了就好。”
“你去了仇池?!”谢惠连不敢置信。仇池一个弹丸之地,赢风怎么会放弃他在刘宋的大好前程,跑去个小国做官。
此时檀邀雨的声音传来,“谢表哥还是到正屋说话吧。”
嬴风听到,站直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惠连知道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够这几个人看的,索性心一横,随着赢风走进正屋。
虽然心里有了准备,可看到檀邀雨反客为主地坐在他爹的案桌后,谢惠连还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究竟意欲何为?”谢惠连气得涨红了脸问道。
檀邀雨笑道:“谢表哥不必如此紧张。你心知我不会加害于你,否则也不会任由你在我面前冷言厉语了。”
邀雨抬手示意谢惠连落座。谢惠连咽了口口水,在子墨刀子般的注视下坐了下来。
檀邀雨满意地点头,总算这人还没迂腐到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地步。
她双眸炯炯地望向谢惠连,语调轻松地问道:“谢表哥可想做谢家的宗子?”
檀邀雨的态度随意了,仿佛她说的不是决定一个顶级氏族命运的大事,而是今晚要吃什么饭喝什么酒。
谢惠连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是没睡醒吗?我出身旁枝庶出,住的屋舍离主宅少说五里之地,你居然问我想不想做宗子?你是故意来羞辱我?还是仙姬如今身份尊贵,看不上我们这种出身的亲戚了?”
檀邀雨早就知道谢惠连会是这种又臭又冷的态度,她也没打算和盘托出,毕竟行者楼的事儿,说了谢惠连也不会信。
“若是我说,你不做这个宗子便会死。你父亲的官职也会就此丢掉,你又当如何?”
檀邀雨面容和煦,说出的话却如刀子般扎进谢惠连心里。
谢惠连的身子颤了一下,“你威胁我?”
檀邀雨毫不避讳地承认,“你可以这么认为。毕竟我杀你不是什么难事。而舅父的官职……”邀雨嗤笑,“你不会当真是以为是你家时来运转了吧?”
谢惠连被檀邀雨问得愣住。他突然羞恼万分,好像自己深藏着的秘密被人窥探了一般。
檀邀雨伸手止住谢惠连即将脱口而出的恶语,平静道:“你若恼羞成怒,反倒证明我说的话是对的。”
谢惠连脾气虽臭,可人的确聪明。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哼一声,“即便没有你从中捣鬼,我爹也一定可以青云直上的。我虽不知你到底有何企图,可你利用人也该找个有价值的。谢家又不是什么寒门小户,你当真以为宗子是你说了就能当的?”
邀雨眉眼弯弯,很满意谢惠连没有为了维护面子而做蠢事。“说到底,表哥只是还不信我。也罢,反正此事也不急在一时。我难得来陈郡,想在表哥家住些时日。”
谢惠连脖子一梗,立刻反对道:“那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我都未有婚配,家中长辈又不在,不便尔等留下,还请速速离开!”
檀邀雨被谢惠连这种别扭性格逗乐了,“表哥怎么忘了,我如今也是个小郎君。”她说着还挥了挥衣袖,示意谢惠连自己是男装打扮。
“胡闹!”谢惠连横眉冷目地道:“男女大防,岂容尔等如此混淆视听!”
檀邀雨无所谓地往椅背上一靠,调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将表哥打昏好了。表哥昏厥,我总不好置之不理,自然要留下来照顾一二。”
“你!”谢惠连指着檀邀雨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
眼见嬴风又朝他走了过来,谢惠连不禁打了个哆嗦,“好!就、且容你们住上一日!”
檀邀雨嗤笑,这人真是不打不怕啊。原想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无奈他只屈服于棍子。
邀雨嘴角含笑,十分笃定地道:“表哥无需担心许多。你只需知道,只要你点头,我便有法子让你坐上宗子之位。你若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若是你赢了,我们就此离开,绝不再打扰。若是我赢了,你便听我安排,做谢家的宗子。”
第四百六十七章 、赌约
打赌这种事儿,谢惠连没少见。哪怕是书塾里的学生,也常以此逗个乐儿。可是谢惠连从来都是不屑参与的。
可此时,想到能摆脱檀邀雨,谢惠连忍不住,瞪了邀雨一眼问道:“怎么赌?”
邀雨平静地道:“我赌西秦国主明日便会驾崩,太子乞伏暮末即位。”
“你这算什么赌约?!”谢惠连气道。
檀邀雨摊手,“以明日之事为赌,难道不是最公平的吗?况且这种大事,谁也做不得假。西秦远在千里之外,我也不可能对西秦国主做什么。如此不是最适合拿来做赌的吗?还是说表哥想赌些别的?比如明日天气如何?”
檀邀雨余光瞄了一眼始终没怎么说话云道生,反正有卜算者的继承人在,赌什么都是算一卦的事儿。
谢惠连想了想,虽然觉得檀邀雨突然以西秦国主的生死为赌怎么听都觉得奇怪,可他又觉得邀雨说的话也有道理。
犹豫半晌,谢惠连咬牙答应,“好!就赌这个!”
立下赌约,谢惠连气哼哼地甩袖离开。
墨曜看向他的背影不满地撇嘴道:“真是不识好歹。女郎还不是为了救他一命。费尽心力安排,他却还不领情!婢子都替女郎觉得不值。”
檀邀雨倒没觉得有多委屈,“莫说是他,便是我父亲和两位哥哥当初不也以为我归顺了北魏。有些事,越说越说不明白,不如先做了。他并非蠢人,早晚会想明白的。我又何需在此时多费口舌?”
墨曜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邀雨,“婢子只是气不过。明明女郎都是为他们好,却总要做坏人。”
云道生此时终于开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倒觉得师姐做事能因人而异这一点很是厉害。只是师姐日后还是不要用《卦史》上的卜算打赌为好。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难保位尊者不会为了知道后世之事对师姐不利。”
檀邀雨笑着应下,“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不过如今这天下,能左右时局的两位皇帝早已同我势同水火,多这一桩还是少这一桩事,于我来说,并无太大差别。”
几人又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便各自歇下不提。
谢惠连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实在想不通檀邀雨怎么会突然跑来,还说什么让他做宗子。
宗子是什么?那是谢氏一族未来的宗主。放在几十年前,谢家的宗子同一朝太子相比都不差多少。
就算谢家如今势微,朝堂上也被王家和寒门官员挤压得没了地位,可在所有人心里,这些都是一时之事。
大家都相信,谢家的根基犹在,早晚会有起复之日。这样的谢氏,可不是谁能,或是胆敢左右的。
那为什么檀邀雨却敢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他肯,宗子之位便是他谢惠连的!谢惠连苦笑,他自认读书刻苦,才情也绝不输旁人,可那又如何?
他写的文章诗词几次被先生选中,在宗主来书塾察看时也对宗主提起过。但最终也全都不了了之。
宗主甚至都不曾看上一眼。在宗主的眼中,一个旁枝庶出的子弟,即便再有文采也不过尔尔,前途有限。
他有这种不值一提的身份,檀邀雨却还口出狂言,也难怪谢惠连会不信。
可不知怎么,明知檀邀雨说的是无稽之谈,她的话却总在谢惠连脑子里萦绕不去。往日的床榻如今却如坚石一般,怎么睡都不舒服。
谢惠连就这样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折腾了一整夜,快天明时才将将合上眼。
待他听到墨曜地喊声“谢小郎君,您上学要迟了”,谢惠连才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又因起得太猛,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再一看窗外已经日上三竿,他慌忙起身更衣。随意擦了把脸就跑出房间。
檀邀雨别有意味地看着谢惠连眼下大大的乌青。看来这位表哥也做不到心如止水啊。即便她画得饼再大,谢惠连也不可能完全不上心。
墨曜看着谢惠连一副狼狈模样,强忍着笑问道:“谢小郎君可要用些早膳再走?”
谢惠连一看日头就摆手道:“来不及了!不用了!”
他说着就往大门跑。自己从来上学都没有迟过到。若论勤勉,他在谢家子弟中说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若不是檀邀雨作妖,自己怎么会迟了?!
谢惠连人已经跑到门口,却又突然脚步顿住。他缓缓扭回头看向檀邀雨,疑惑道:“你不打算关着我?”
檀邀雨一脸不明所以,“我为何要关着表哥?你我昨日既已立下赌约,我相信以表哥的方正人品,定不会赖掉。表哥还是赶紧去上学吧,免得迟了还要挨先生的戒尺。”
谢惠连虽然满心疑窦,可一想到被先生当着众人面打戒尺的场面就再顾不得许多了,脚下生风便跑了出去!
檀邀雨收敛笑容,对子墨使了个眼色。子墨犹豫了一下跳上院墙,追着谢惠连而去了。
云道生问道:“师姐可是担心谢小郎君会有危险?”
既然放他出门上学,自然就笃定他不会逃跑。况且以谢惠连这种文弱书生,即便会些花拳绣腿,他又敢跑去哪里?所以子墨肯定不是跟过去监视谢惠连的。
檀邀雨接过墨曜递来的茶碗,也不喝,只捧在手心里取暖道:“还是小心些好。拜火教的人做事心狠手辣。我不想自己的计划被打乱,更不欲再见一次朱家的惨状。”
云道生闻言叹了口气。要是他能算到更多就好了。他虽然跟着姜乾学了一月,可卜算一道实在精深,有人穷其一生也不得其门。他如今能做的实在太少了,照顾不到师父,也帮不了师姐。
像是看透了云道生的心思,檀邀雨安慰他道:“小师弟,这次出门,我执意带着你,便是不想你在行者楼那一方天地里封闭视听。你自从做了卜算者,就在不停地给自己施压。整日忧心忡忡的,眉间都有个“川”字了。我倒更喜欢你还像在北地传道时一样,无聊什么事儿都能‘以、理、服、人’。”
云道生被邀雨逗笑了,点头道:“是我狭隘了。日后定当放宽心胸,不让师姐忧心。”
檀邀雨望着远处天空上的云卷云舒,平静道:“我会将这天翻过来的,你且看着好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卖唱郎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嬴风才伸着懒腰从房顶翻下来,抱怨道:“谢惠连这小子,折腾了一晚上不睡,闹得我也休息不了。”
嬴风看了一眼院子里,见只有檀邀雨、云道生和墨曜在,就猜到子墨跟着谢惠连出门了。
他立刻就来了精神,贴到邀雨身边问道:“咱们今日去做什么?少了子墨那个没情趣的,咱们正好去玩耍玩耍。”
檀邀雨却像是没感觉到嬴风贴她这么近似的,对墨曜吩咐道:“去把东西给师兄取来。”
墨曜应了声“喏”,返身进到谢惠连的屋内,不一会儿就取了卷竹简出来交到赢风手上。
邀雨对竹简抬了下眼,“这是谢表哥自己写的诗册,你寻个法子,将它传唱开来。”
嬴风一脸不敢置信,“你要我去卖唱?!”
“不是卖,是免费唱。”檀邀雨理所当然道:“你昨日不是问我,看不出你这张脸的好处吗?我想了想,你这脸不善加利用的确是可惜了。去吧,若是没法让这些诗歌变得人尽皆知,你也就不要再到我面前夸口你有多人见人爱了。”
谢惠连从没这么狼狈过。仗着自己学过些拳脚的底子,一路从家跑到书塾。到了门口发巾早歪了,浑身也被汗湿透了。倒是脸上因为一路跑来透出一抹红晕,看着比平日健康不少。
谢惠连边念叨着“幸好没迟到”,边整理了衣冠,也顾不上擦汗了,急匆匆就进入书塾。
做到自己的案桌前,将简架摆好,谢惠连才恍然发现,自己竟忘了带书箱!眼见夫子已经入内,再想起身已经来不及了。
老夫子目光一扫,便瞧出了谢惠连的异样,也不多话,直接提起戒尺走到谢惠连面前。
“你的书箱呢?”
谢惠连忙起身,低头呐呐道:“回禀先生,学生出门时太过慌张,忘记带了。”
“伸手!”
谢惠连闭了闭眼,认命般将左手伸了过去。咬牙挨了五戒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