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很强的预感，元忡一定会在这次的招标会上动手脚，至于对方具体会出什么阴招，目前还没有丁点儿线索。
    当然，让她更加迷醉的却是裴大少爷。
    得知消息的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什么时候出的门她一无所知。
    第二天他仍旧起得很早，出门时她同样还睡着。
    第三天，他不小心弄出动静吵醒了她，见他背着电脑整装待发，姜书杳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道：“就算做贼你也应该告诉我，万一哪天回不来，我才好有个心理准备。”
    女孩像在说梦话，声音软糯糯的，内容却并不怎么受听。
    裴衍大清早被她逗乐，饶有兴致的问：“如果我真回不来，公主会不会伤心？今后有什么打算？”
    连续两个问题，听起来很好回答。
    可姜书杳想了半晌，皱着眉难受道：“没什么打算，你回不来我就去找你，你要是死了，我就陪你死。”
    那刻裴衍已经确定她不是在说梦话，最后那一句，让他原本平静的心几近崩塌。
    这辈子听到最狠的话，无疑是公主说要陪他一起死。
    从她口中吐出来，没有海誓山盟的郑重，也没有泪眼朦胧的深情。
    很平淡随意的讲给他听，就好像是一件准备良久，已然当做习惯的决定。
    在对付元忡这件事上，裴衍从没有明确表示过要让她插手。
    他想要把她排除在一切危险之外，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他带着干净的驱壳去娶她。
    但裴衍没想过，姜书杳对他的感情，早已不如从前那般浅薄。
    他有多在乎她，她就有多爱他。
    这段感情不再倾斜，而是相濡以沫，势均力敌。
    姜书杳不允许他一个人行动，她曾经说过，要和他一起将元忡送进法网。
    所以便坦白地告诉他，如果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不会独活。
    裴衍无法言喻当时的滋味，一股辛甜蔓延到心口，带着苦涩，还有震撼。
    接下来的日子，朱韵发现闺女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频率越来越多，有时是大清早，有时是深夜，偶尔坐诊的时候也能不经意看到门外一晃而过的影子。
    起初给她的解释是为一个项目做数据调研，可慢慢的发现，似乎并没那么简单。
    这天晚上，趁着老姜睡着，朱韵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女儿的卧室门。
    见母亲鬼鬼祟祟的进来，姜书杳敲击键盘的动作一顿，尬笑：“妈，你干什么？”
    朱韵没急着开腔，脱了鞋上去挨着女儿旁边坐下，看了眼她电脑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温声问：“杳杳，你老实告诉妈妈，你们是不是打算竞标这次电子病历系统的项目？”
    第256章 为难
    姜书杳知道这件事总归是瞒不过母亲，就算现在不知道，等到招标会那天，也躲不过去。
    她一直不说，只是不想让母亲有心理负担。
    医院招标秉承公开公正，如果被人知道科室主任的亲闺女参与了其中，难免令人怀疑。
    “妈，招标会那天我不出面，只有裴衍一个人去，你放心吧。”
    屏幕光线打在女孩脸上，透出她神情里万分的认真。
    朱韵见女儿如此紧张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没有哪条规定医务人员亲属不能参与竞标，倘若你们真有那个实力，我同样会投出一票，杳杳，放手大胆的去做吧，妈妈支持你们。”
    夜已深，姜书杳索性合上电脑跟母亲继续聊起来。
    “妈，你不能给我们投票。”
    “为什么？”
    她想了想，严肃的道：“以我们现在的团队规模，想要接下华仁这么大的项目还很吃力，况且我和裴衍的目的不是中标。”
    前半句朱韵能明白，可是既然报名参加又不想着中标，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
    姜书杳陷入沉思，接下来要跟母亲说的话，她需要仔细斟酌。
    七月初，招标会如期而至。
    上午九点，华仁行政六楼会议室里，各方竞标公司已陆续到齐。
    坐在靠近演示台最前排位置上的人，正是云腾开发部的技术总监，曾志飞。
    云腾作为本次竞标炙手可热的公司，实力雄厚，医疗产品经验丰富，更有之前为华仁提供设备连接系统的先例，若无意外，今天中标的可能性几乎高达了百分之九十。
    然而即便做好陪跑的心理准备，其他公司仍旧打算全力以赴，实力不够，报价来凑。
    有一家规模不足二十人的小型创业公司，硬是将价格压低到市场的一半。
    朱韵看完忍不住咋舌，与旁边财务科科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做好标注后，再抬起头时演示台上已换了人。
    希杳科技，负责人裴衍。
    朱韵露出温和的笑来，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看未来女婿，还真是不一样的视角。
    与前面公司的开场白不同，裴衍上台后，简单的做完自我介绍，就直接进入正题。
    这里所谓的正题，不是打开几十页ppt靠文字和图形来堆砌的公司背景，而是开诚布公地将整个病历系统的构架设计、优化理念，后期可持续开发性等板块以电脑端模拟器的形式，全面而清晰地演示出来。
    主持医院项目招标这么多年，后勤科科长还是第一次体验如此直观有效的展示方式，大大小小上百个功能流程，从新建录入到维护管理，几乎精化到了每一处细节。
    最令人惊喜的是，系统增设了类似病例智能分析，这项功能并不在华仁的招标需求范围内，可在座众位评选老师看过后，对此作出的反应竟如出一辙。
    实在太过震撼。
    这套系统不仅百分百满足了科室病历的日常维护要求，更是锦上添花，弥补了许多医院想做而又做不到的一点。
    心内科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病人输入，心脏类疾病发生的情况层出不穷，病历录入与管理成为众多医师头疼的问题。
    以上倒是其次，最难的是一到每年高发季节，门诊住院部人满为患，病人就诊及住院治疗的全过程，主治医生必须一遍又一遍的翻看以往病历，根据前后指标数据的变化，以此展开下一个疗程的治疗方案。
    这样不仅耽误时间，更在无形中拉长了病人的治愈疗程。
    心内科住院部一共三层，床位将近五百，华仁的医资力量再怎样雄厚，也做不到患者与医生一对一的治疗。
    在医院，医师组通宵达旦加班的现象不在少数，病人反馈住院期间医生不尽职的愤怨也时有发生。
    但往往此类的医患矛盾，并不是医生不尽责，是真的分身乏术。
    就像幼儿园一样，一个老师要管全班几十位小朋友，人总会有精力不济的时候，几乎不可能实现对每个孩子全方位无死角的照顾与关心。
    而希杳科技增设的病例分析功能，嵌入了智能引擎，医生在录入病人症状及各项检查报告后，右边窗口会自动弹出近五年类似病例的条数，点开条数链接，弹出类似病例列表，按照相似度从高到低依次排列，第一时间为医生提供治疗方案的参考与比对。
    听上去似乎就是在教医生怎样偷懒，实则从医疗技术长远的发展来看，实现大数据模块智能化，会是十年乃至几十年后的必然趋势。
    演示的时间并不长，但内容的充实度，是前几家公司完全无法比拟的。
    看完整个项目流程，朱韵已是满脸欣慰，觉得自己今天这一票不投的话简直就是违心。
    可以看得出来，不仅是评选老师，就是在场所有参加竞标的公司，包括云腾在内，已然是另一番心境。
    云腾技术总监曾志飞，暗含赞赏的目光已落在裴衍身上良久，长江后浪推前浪，从事医疗健康产品十多年，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不在乎竞标结果如何，而全身心的去关注一个竞争对手的产品设计理念与前景。
    希杳科技的这套病历系统，即便不能运用于华仁，往后走出市场，也能在医疗领域内大放异彩，成为未来实现智能就诊方向的重要一笔。
    根据抽签顺利，云腾是最后一个上去。
    作为本土稳扎稳打的龙头软件公司，无论从需求满足度，还是整体构架的设计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报价方面暂时对外保密，只有华仁内部几位评选老师知道。
    但按照往常惯例，价格大致会在超出市场值百分之五左右浮动。
    竞标演示结束，在场公司需要移步到隔壁会议室静待中标结果。
    演示室的大门合上那刻，朱韵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朱主任似乎有些为难？”财务科科长笑着打趣。
    朱韵还没开口，后勤那边也插进话来：“确实纠结，单从软件方面来讲，希杳科技明显更胜出一筹，可从以往的项目经历与公司实力来看，云腾还是最为稳妥的。”
    第257章 云腾的橄榄枝
    “是啊，毕竟云腾跟华仁已经合作了两次，知根知底，项目后期的维护与升级相比其他公司更有保障一些。”
    后勤科长说到这里顿了顿，拿话问朱韵的意见：“朱主任以为呢？”
    朱韵沉默了一阵，直言道：“就我个人而言，我更看中希杳科技的病例智能分析版块，这对我们临床来讲真的太实用了，如果以后能把这部分功能延伸到院内所有科室，会是华仁在突破智能化就诊领域的一个新的里程碑。”
    在其位谋其职。
    不得不说，不愧是一科主任，看待事物的角度与眼光，远比他们长远深刻的多。
    “只是有一点还待斟酌。”朱韵说出自己的顾虑，“从资料来看，希杳成立不足一月，且公司规模极小，像这样的创业型公司，会存在很大的项目烂尾风险。”
    朱韵这句话即刻点醒了后勤科长。
    对方连忙赞同的点头，经他手的项目招标，最难忘的就是四年前那次erp设备导入系统。
    项目进行到一半，中标公司突然破产倒闭，无法整个项目只好被迫中断，焦头烂额之际，又匆匆忙忙地找下家，几经波折，总算在半年后圆满交付。
    云腾资金链雄厚，扎根蓉城十几年，且近期还成功入选政府重点扶持科技类企业，所接项目大多评级优秀，只要一年内不发生重大变故，把项目交到云腾手里，基本可以百分百的放心。
    可不难看出，朱主任是真的很看好希杳的那套方案。
    哎，不好办啊。
    要是希杳与云腾两家能综合一下就好了。
    可惜招标有招标的规则，不能同时选两家。
    后勤科长想到这里，脑子突然灵光闪现，猛地一拍桌子：“我倒有个办法。”
    朱韵向他看过来。
    后勤科长说完自己的想法，演示室内陷入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