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觉得, 自己真是太年轻。
    思念体, 即是原主留下的意念, 维持的时间不长, 因此……
    “作为我的继任者，你现在这个样子, 可不够看啊。”
    地狱模式开启了。
    在沈沐又一次死去活来的时候, 他虚弱地举起了手：“应该早上了吧, 我们明晚继续？”
    精灵的笑容看起来优雅且柔和：“不, 外面才过去三分钟。”
    “……”
    沈沐的内心是崩溃的。
    精灵设计的训练场, 是根据他的见闻来生成的，也就是说，里面充满了各种魔幻生物, 能吐出风刃的狼，在阴影中潜行的豹，还有传说中的巨龙……好吧，挺着肚腩的大蜥蜴。想想魔兽里的死亡之翼，再看看这些龙，也许肉全掉光了它们的颜值反而会提升吧。
    很快，少年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作为一个冒险者，精灵的想象力出乎他的意料，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敌人叫生长在地球的年轻人大开眼界，他在一次一次的死亡中成熟起来，而死亡虽然不是终结，但痛楚不是假的。
    如果这时有人能细细观察睡着的沈沐，便会发现他的四肢不时以微小的频率抽搐着，脸也皱着，可惜有豹子看门，李和光沈浩都睡得不错，休伊斯则心烦意乱，趴着想事情，没有余力去关注。
    “操纵植物的技巧太粗糙了，如果敌人这样攻击，你打算怎么办？”
    “这样也叫射箭？”
    “你能活到现在，一定是被幸运女神亲吻过吧？”
    沈沐：“……”
    看在你时日不多的份上。
    他闷头练习。
    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巨龙军团。
    成年龙本就庞大，十几条凑到一起的时候，更是足以毁灭最强大的人类帝国，用它们来为难一个小小的人类，是不是有一种大炮打蚊子的感觉？
    有一个问题是，大炮真的能打到蚊子吗？
    作为渺小的存在，沈沐灵活地在巨龙之间跳跃着，寻找生机的同时，也伺机反击。
    最开始，他经常死亡，不是被火焰击中，就是被水流冲走，或者被雷电麻痹，死法多种多样，焦香浓郁，而等他适应了这种节奏以后，游戏的节奏进入了lv2，它们开始了配合，比如水流和雷电一同袭来……
    每次死亡，沈沐都觉得像是一种酷刑，像是撕裂了灵魂，这时，被精灵称为“神格”的翠绿色结晶便会散发暖洋洋的力量，帮助他短时间内恢复，继续进入被虐的节奏。
    在他终于能在巨龙之间游刃有余地保全自己，并重创甚至险些击杀一条时，精灵的脸上显露出满意之色，他的身影逐渐虚化，直至消失……
    沈沐并没有注意这一点。
    因为在他面前，巨龙吐出了普通话：“人类，你值得我们认真对待。”
    接着，其中几条龙，变成了人形！
    ！！！
    之前就是欺负它们个子大，现在还怎么玩！
    沈沐二话不说，全力催动植物生长缠住敌人，发疯一样往森林深处跑去——
    那里，有他做好的陷阱。
    “哥？”
    “哥，起床了！”
    “……”沈沐。
    他很有种时空倒错的感觉。
    之前在梦境里过了多久呢？时间的观念已经很淡薄了，但沈沐知道，那绝对不是一段短暂的时间，或许比自己原本的人生都要长。这一刻，沈沐抬眼看向自己的弟弟，目光中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怅惘。
    那是种成熟的气息，尽管出现在这张年轻的脸上有些违和，却也有着奇异的魅力，而二货之所以是二货，就在于——
    “哥！”沈浩惊呼，“你这一脸纵欲过度是怎么回事？！”
    “……”
    现实果然是现实。
    沈沐哭笑不得，手罩在弟弟脸上就要把他推开，很快又改变了主意，诚恳道：“现在有事情要做吗？必须要去做的那种。”
    问法有点奇怪，沈浩摇了摇头。
    “哦。”
    沈沐倒下去，被子拉上蒙住脸，声音闷闷的：“我昨晚在梦里修行了很久，得睡个回笼觉。”
    沈浩：“……”
    来叫人吃早饭的齐悦：“……”
    为何把赖床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李和光一手搭在沈沐额头上：“没烧。”他利落起身，“小浩守着人，早饭我去拿。”
    完美的安排。
    虽然没有见识过特勤大队的生活，但想想学生时代经历过的军训和榕城基地里的训练，便能知道饭菜不是在那好端端地等你的，没有实力和威望，吃到的东西是什么就很难说了。
    人都走了。
    沈浩刚想跟似乎莫名其妙伤了元气的哥哥说两句，发现他秒睡了。
    好快。
    莫非梦里修行真的靠谱？
    摸了摸自己瘦了不少的脸，沈浩突然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猛一转头，对上了双琥珀色的眸子。
    雪豹静静地和他对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然而即使和豹子大眼瞪小眼到眼睛都酸了，沈弟弟仍然读不出具体的意思，只能感觉到，豹子的目光在床上的哥哥和自己之间来回打量，很有些诡异。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虽说现在不是春天……可世界都变了。
    休伊斯无视了沈浩诡异的神色，心念急转。
    方才沈沐醒来的时候，流露出的，是不属于其本人的沧桑和成熟，他绝对没有看错。
    那么，现在的沈沐，还是本人吗？如果不是，那原本的灵魂是消散了还是被镇压了？如果是，那么他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大猫的爪子紧紧抓在地面上，划出了浅浅的痕迹。
    沈沐正在整理所得。
    经验的上涨是通过梦中所得，现实中的身体并没有跟上，还需要再通过模拟或者实战来增强，而更重要的，是精灵传递出的讯息。这些讯息，无法说，无法写，无法通过任何形式透露给他人，是在神格内意念消散时，烙印在灵魂里的。
    像是本百科全书。
    封神、神力、禁咒、神国、信众、威能、神职……
    沈沐粗略翻了翻，便陷入了沉眠。
    他真的很累了。
    来自灵魂的疲惫很难修补，如果可以，沈沐真的很想睡到自然醒，他隐约间感到，经过了这一遭，自己的生命形式和普通人类已经有了不同，比如说，几天不吃东西，应该没有影响。
    然而这件事是没法解释的。
    所以在中午被叫醒时，沈沐特别理解，真的。
    齐悦缩了一下：“浩啊，我怎么觉得沈哥看我的眼神瘆得慌呢？”
    沈浩默默地、默默地藏在了他身后。
    “走吧。”
    是的，短暂的逗留后，他们要返程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在路上，你可能要过九九八十一难，但在目的地只能逗留一小会儿，然后再千辛万苦地回到出发的那个地方。
    福特上还是原本的人，大众上则新增了两个特勤大队的人，据说是技术人员，去支援基地建设的，另外，在后车厢里，也增加了一些有趣的小物件。对了，这次雪豹趴在沈沐腿上。
    一路都挺太平，这片区域原本是某棵树的领地，它死了后，即使有代替的出现，也需要一段时间，何况，植物，向来故土难离。
    撑着额头这样想的时候，沈沐联想到的是精灵森林里的远古卫士树人，它们是可以提起根走路的，如果有强大的自然魔法辅助，速度还能更快。
    灰白相间的尾巴轻轻抽了一下手背，而后缠住了手臂，雪豹如同一只温顺的猫咪般，在少年怀里拱着蹭着，就宠物这个角色来说，它第一次合格了。对于这只大猫只针对某人的亲昵，旁人已经见怪不怪，两位顺路的技术人员也是见多识广，稍稍瞧了瞧便收回了注意力。
    “乖。”
    沈沐这样说着，手伸到猫科动物柔软脆弱的腹部，轻轻摸了摸，感受到它轻微但无法抑制的颤抖，眸子里闪烁异彩。
    真好。
    似乎怎样……都不会反抗呢。
    饭点。
    见豹子走开，沈浩迅速凑到哥哥旁边，慎重地说出了他的推测：“哥，今天小休特别不对劲，粘你到一定程度了。”他神情严肃，“你说，都末世了，它的发情期还是春天吗？”
    沈沐：“……”
    沈浩语重心长：“哥，它是公的，你可千万小心啊。”
    沈沐捧起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囡囡，忍无可忍地转移了话题：“风太大了，我什么都没听见。……来，浇水。”
    弟弟走了，叔叔来了。
    军人的演技十分捉急，沈扬仿佛不经意地问侄子：“小沐，跟叔聊聊你的队伍吧。都是怎么认识的？”
    他的目光，分明集中在福特上下来的几个人身上。
    咦？
    直到把叔叔哄走，沈沐才终于想起，他曾经说过的、关于心上人的话。
    ……今天的幸运值有点低啊。
    不过，队伍总体的幸运很高，一路颇为风平浪静，厉害的丧尸似乎都开会去了。徐晟推了推眼镜：“行程太快了。”这样下去，如果在月圆之前回基地，就要面对围城的丧尸大军了。
    “那就想办法，减慢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