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皇后 第56节

作品:《掌中皇后

    瑶瑶在这里。
    这个与他眉眼相像的孩子能是谁的?
    只能是他们的孩子了。
    回过神后,一种含着怅然与激动的情绪在楚景玄心底激荡。
    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却又莫名难过。
    一刻间, 楚景玄记起三年前冷宫走水那天夜里, 他稀里糊涂做过的美梦。
    唯有那天夜里的记忆至今仍旧有些含含糊糊。
    但倘若他隐约记得的那些并非梦境,倘若当时瑶瑶来看过他, 哄过他喝药, 也被他紧拥在怀……
    只消那些全都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眼前种种便有了解释。
    楚景玄静静凝视这个叫“昭儿”的孩子。
    一想到这是他和虞瑶的孩子,想到这个孩子会叫娘亲也会叫爹爹, 他便舍不得移开眼。
    然廊下有脚步声响起。
    收起夜明珠,将帐幔放下, 楚景玄如进来时那样又从窗户敏捷一跃而出。
    隐在暗处待这座院子重新归于沉寂, 他暂收敛心思,回去客栈。
    而他甫一回到客栈, 便将常禄喊至跟前问话。
    冷宫走水那夜, 虞瑶有没有去过宣执殿, 旁人或不清楚, 作为近侍的常禄却必然十分清楚。
    当常禄跪伏在地请罪,楚景玄已明白自己被隐瞒至今。
    “常禄,朕当真是小看你了!”
    他太过着恼,又觉得荒谬,怒指常禄, “这么大的事你竟瞒着朕这么多年!朕看你是活腻了!”
    光想一想虞瑶独自承受怀孕生产的辛苦, 楚景玄便难受得厉害。
    女子生产由来不易, 他的母妃当年艰难产下他, 血崩而亡,他甚至没有机会见上母妃一面。
    瑶瑶怀孕生产,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若早些晓得那一夜的事情,他自能觉察出其中的异样,怎么可能会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的时间?
    楚景玄深想几分又是后怕。
    在宫里,有最好的御医和稳婆,在这座小县城,能有什么?
    她受过伤、中过毒,身体本便比常人虚弱些。
    一旦有个三长两短……
    楚景玄怒气难消。
    恨不得立刻将常禄打入慎刑司去拷问,偏偏他们在灵河县。
    常禄觉出楚景玄出去之后定撞破过什么。
    否则,不至于忽然间觉察出三年之前那天夜里的异样。
    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是白日瞧见娘娘抱着个孩子时想过的那种情况。
    只怕,娘娘当真和陛下有个孩子呢。
    “奴才死罪难逃,不敢求饶。”常禄脑海中诸般念头飞快转动着,他埋首跪伏在地,一磕头道,“唯望陛下让奴才临死之前道上一声喜,祝贺陛下喜得龙嗣。”
    楚景玄呵笑。
    常禄却知自己小命保住了,对于这些年的隐瞒,不画蛇添足去辩解。
    楚景玄觑得他两眼,沉着脸至窗边,遥望虞瑶那座院子的方向。
    常禄跟着略调转个方向,仍面朝他跪着。
    “朕想接他们母子回宫。”
    跪伏于地的常禄听见楚景玄的声音朝他头顶飘过来,“不能让他们继续在外面吃苦受罪。”
    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把人接回去,无疑像是强抢了。
    也是下下策。
    母子……
    那娘娘乃是生下了大皇子。
    知楚景玄乃关心则乱,常禄斟酌着委婉规劝:“娘娘而今失忆,或以为自己本该过这样的生活,不以为苦。”
    “娘娘既为陛下诞下大皇子,可见是惦记与陛下的夫妻情分。”
    “奴才听闻,普通老百姓之间有夫妻吵架的时候,若妻子赌气跑回娘家,往往是靠哄把人给哄回去的。”
    楚景玄侧眸:“哄回去?”
    “是。”常禄低着头答,“据说寻常夫妻大多如此。”
    楚景玄回想虞瑶方才哄昭儿入睡时的语声温柔,以及昨日寺庙偶遇,她对待他的态度。看起来,她的确很满意在这小县城的生活……
    “她当真不认得朕?”
    想起那个眉眼与他相像、属于他们的孩子,楚景玄语气低落,“那个孩子分明像极了朕,她看见朕的时候当真什么想法也没有吗?”
    未免皇帝钻牛角尖,常禄又劝:“兴许娘娘在和陛下赌气呢?”
    “陛下尚未与娘娘正经见面也未说得几句话,才不大明白娘娘的想法。”
    赌气的说辞,楚景玄没信。
    但常禄后面的话提醒他,他和虞瑶昨日单单那么一个照面,论起来确实谈不上正儿八经的重逢。
    他们如今有孩子。
    他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自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把瑶瑶哄回来……
    楚景玄正思忖着究竟该怎么哄,客栈外响起暗卫的声音,是自成州又有新的密函送到。
    成州那边,因须得讲究时机和策略,围剿山匪之事已刻不容缓。
    此前他传令要亲去成州,诸事本便有些紧迫,今日忽在灵河县多停留一日,时间愈发紧张。
    但,他得去成州才行。
    “你留下。”
    看过成州来的密函,楚景玄很快做出决断,“朕会留下两个暗卫,务必保护好皇后。”
    “不要惊扰她也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顺便将如今时常出现在她身边的人一一摸查清楚。”
    这便是将功折罪的意思了。
    常禄当即叩首:“奴才谢陛下隆恩,定不负陛下信任将事情办得妥当。”
    楚景玄又遥看一眼虞瑶那座院子的方向。
    他离开窗边,交待过些事宜,继而连夜离开灵河县,出发去往成州。
    ……
    成州的初夏雨水繁多。
    一个雨夜,山林之中夜色愈发浓稠,雨持续不休淅淅沥沥下着,呼啸而过的山风带出阵阵凉意。
    朝廷的军队已将这座山团团围住,封堵所有可以进出此山的路。
    一场厮杀历经一天一夜至翌日天光大亮才休。
    盘踞在山林深处、被朝廷军队攻破的一座悍匪山寨,到得此时,早已遍地横尸,血流成河。
    空气里弥散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披甲戴盔的楚景玄手中执着一柄染血长剑,面色肃杀冷然。
    他朝山寨中一处屋舍走去。
    有士兵正守在门外,见楚景玄过来当即行礼,复在他的示意下打开房门。
    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娘子坐在房中唯一的那张木桌旁。
    此刻的她双目空洞,眼神涣散。
    哪怕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也似反应迟钝,过得许久才转过脸。
    楚景玄从前对虞瑶这个妹妹不甚关心,对虞敏的印象也停留在数年之前。
    眼前的人若不仔细分辨,甚至有些与记忆里那个虞敏联系不起来,细细看却也能瞧出她和虞瑶眉眼两分相似。
    在门口时已收剑入鞘的楚景玄缓步走上前,沉声喊呆坐在木桌旁的小娘子一声:“虞敏。”
    面容清癯、身形单薄的小娘子听见这个名字时,搭在膝上的手颤抖了下。
    抬眼望向眼前的人,虞敏瞳孔微缩。
    她霍然起身,似乎想要行礼,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无碍。”
    楚景玄出声道,“这座山的山匪今日已被剿灭,你现下平安无事。”
    虞敏仿佛找回一丝理智,没头没脑问:“那个人呢?”
    楚景玄问她:“什么人?”
    “那个头目……”
    虞敏声音颤抖,一双眸子反而浮现出坚定之色,“他死了吗?”
    楚景玄侧眸看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祁寒川。
    祁寒川回:“山寨头目已活捉。”
    今年二十岁的祁寒川是楚景玄前两年从御林军中选拔出的一名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