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抖动……
    苏维尔睁开了双眼。
    “这是……”
    他挺直了脊背，感觉双手一阵发麻。
    明黄的灯光温柔地落在木桌上，桌面上的笔记本上，隐约还有一滩口水的痕迹。
    “这里是……？”
    苏维尔悚然一惊。
    他猛地往后一仰，想要离这张桌子远一些。他的脊背很快触碰到了一处柔软，苏维尔仰着头，腰部很舒服地被电脑椅的弧度拖住。
    木桌，台灯，电脑和笔记本。
    他最喜欢的椅子，桌上的口水痕迹。
    “我……睡着了？”
    苏维尔感觉到一阵恍惚。
    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小苏~小苏~妈妈把饭做好了！”
    一个中年妇女温柔的声音传来，“还在工作吗？先过来吃饭吧，休息一会儿~！”
    苏维尔一阵发愣，不由自主地应道：“哦……知道啦！”
    “快点啊，妈妈给你炸的松肉，凉了就不酥了！”
    妇女拖沓的拖鞋声渐渐离去。
    “我睡着了吗？”
    “是了……部门经理突然发过来一堆报表，要我今晚赶工审核……”
    苏维尔看向了自己的桌子。电脑屏幕上开着好几个表格窗口，一堆笔记本和手账零乱地放着。明黄色的台灯，光线柔和而温暖，透出几分的温馨。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苏维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
    “加班加班，在家里也逃不过加班。呸！”
    “唉……还是先吃饭去吧！炸松肉！嘿嘿，正好肚子也饿了……不对！！！”
    苏维尔转过身，懒懒散散地握住门把手，就像往常一样，准备走出屋门。门外面有他的父母，刚刚毕业不久的他还和父母住在一起。有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他可以和爸妈说笑一阵，好好地放松一下……
    然而，苏维尔的脊背陡然传来一阵凉意。
    “不对……不对！”
    他握着门把手，却不敢拧开。苏维尔的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冷汗。
    “我不应该在这里……”
    “我好像……好像是穿越了。”
    “对！我已经死了才对！追小偷的时候，反被他一刀捅在了腹部……”
    “然后……我穿越……变成了一只……不死族。”
    “安娜，胡德，洛伦，纳斯，缇娜，埃里克……”
    苏维尔的脑子逐渐清醒，一些片段走马观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异梦虫……！”
    苏维尔浑身打了个寒颤，“这里是……梦？”
    他猛地转过了身。
    小小的房间，一切摆设都是那样的熟悉。书架上的书，桌子上的摆件，床上的床单和枕头……这些都是他自己挑选的东西，一样一样，是那样的熟悉和……
    真实。
    “还是说……那些其实才是梦？”
    苏维尔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片段，偏偏又无法连接成线，仅仅只是一帧、一帧的晃过而已。
    就像是一场梦刚刚醒来，梦里的故事，正渐渐、渐渐地消散掉。
    从尸堆中醒来，与恶魔的大战，在荒芜之地上的徘徊。
    在祸乱世界和阴影世界里的穿梭，血怒男爵的巨大法阵，屠灭了整个小镇的尸潮。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荒诞和恐怖。
    眼前的这些才是真实……脑海里的那些，才是梦吧。
    苏维尔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对啊……那些才是梦吧。”
    “变成丧尸什么的……天灾什么的……上古邪物什么的，那些才是梦吧。”
    他晃了晃脑袋，自嘲地笑了笑。
    “走出这扇门，和爸妈共进晚餐。休息一阵，再回来完成我的工作……”
    “是了，平静但是温馨，这才是我本来的生活啊。”
    苏维尔拧开了屋门的把手。
    走出屋门，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苏维尔来到了客厅。吊灯的灯光明亮而温暖，照得客厅宽敞、亮堂。这里有父亲挑选的长条茶几，他老人家的品味古早且朴素。还有几盆花花草草，母亲把它们养的生机盎然……
    是了，那些才是梦，是恐怖而荒诞的梦。
    眼前的温馨与平静才是真实。
    我一定是太累了……
    这样想着，苏维尔走到餐桌旁边坐下。
    桌上摆着几盘家常小菜，一大碗米饭冒着白色的热气，放在苏维尔的座位上。
    “炸松肉啊！”
    苏维尔眼睛一亮，伸手向餐盘抓去。
    “喂！喂！干嘛呢！”
    餐桌的一旁，看着报纸的父亲突然呵斥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不洗手就吃东西！还用手抓，你都多大了！”
    苏维尔把一条炸松肉塞进了嘴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真是的……这孩子，怎么这么馋嘴啊。”母亲端着汤盆从苏维尔身边走过，轻轻用脚踢了苏维尔的小腿一下，“赶紧去洗手！”
    “诶嘿嘿。”
    苏维尔嬉皮笑脸地，转身向洗浴室走去。
    干净明亮的瓷砖，宽大而敞亮的镜子。苏维尔走到面盆旁，伸手拧开了水龙头，不冷不热的温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苏维尔接住一捧温水，往脸上一扑。
    “我肯定是太累了……哈，竟然会做那种梦。”
    “想不到我的想象力还蛮丰富的嘛。天灾？祸乱？上古邪物？嘿，说不定我都可以去写网络小说了……”
    这样想着，苏维尔搓洗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清醒一下！等会还有工作要做呢，想入非非可不行……”
    突然，苏维尔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只见他的指尖上，多出了一抹令人恶心的脓水。
    “这是……什么？”
    苏维尔伸手往自己的脸上擦了擦，然后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脓水更加的多了。
    他只觉得一阵浑身发冷。苏维尔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看向了自家的镜子。
    只见镜子里面的他，面容苍白诡异，双眼无神，瞳孔扩散，显得深沉而恐怖。
    更加可怕的是，他的双眼中，不知为何……竟开始流出脓水。
    那是眼球腐烂后，干瘪缩小，排出的液体。
    苏维尔懵住了。
    “难道说……难道！”
    他手忙脚乱地掀起了自己的衬衫。
    只见他的腹部高高鼓起，莫名地胀大。皮肤被撑得露出了细小的血管，本来应该是青色的血管变得漆黑。
    “巨人观……”
    苏维尔看着自己胀大的腹部，呢喃着说道。
    人死亡以后，血液停止流动，一众细胞也停止了工作。但是与人类伴生的各种细菌却不会死亡。它们寄居在人类的尸体上，兴奋地分解着人类的脂肪和肌肉，释放出腐烂的脓水和气体，致使尸体膨胀变大。
    腹部尤甚。新死的尸体，往往腹部最先开始肿胀。
    “是梦吗？”
    “不是梦吗……”
    苏维尔摸着自己膨胀的腹部，双眼流脓。他呢喃着自言自语道：“我变成了……不死族吗。”
    “怎么还没完啊？”这时候，妈妈的声音从客厅里响起，“菜都要凉了啊，炸松肉凉了可不好吃……”
    “砰！”
    门突然被推开了。
    苏维尔的母亲探着头走了进来，一边还嘟囔着：“洗个手要这么久，你爸让我喊你赶紧……”
    说着，她抬起头，看见了苏维尔的脸。
    苏维尔的母亲一愣。
    “你……”
    苏维尔心里一阵发慌，他放下了衬衫、遮住了自己的肚皮，拿过毛巾来使劲地擦着自己的眼眶。
    “你怎么了儿子？”
    母亲一步走了上来，握住了苏维尔的手腕，焦急地说道，“你生病了吗？啊？”
    形貌急切，声声关怀，仿佛直接揉进了苏维尔的心里。
    “是了……这就是我的梦魇了。”
    苏维尔一把拍开了他母亲的手掌，闷着头，朝屋外冲去。
    “这就是我的梦魇了……”
    “穿越，变成了不死族。”
    “变成了非人类……”
    苏维尔的母亲大声呼喊着他，语气急切：“你干什么去？儿子！”
    “你怎么了？跟你妈吵架了？”苏父坐在餐桌旁，看着突然捂着脸冲出来的苏维尔，莫名其妙地问道。
    苏维尔没有理会他，闷着头，冲到门口，一把打开了房门。
    “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回不去曾经的生活。”
    “在异界，做一只丧尸……这就是我最深的梦魇了吗。”
    “异梦虫……你要攻击的，就是我的这个心灵弱点吗？！”
    苏维尔冲出了房门，回身一挥手，就要把房门摔上。
    “砰！”
    苏父快步冲了出来，用肩膀挡住了沉重的防盗门，一边抓住了苏维尔的手腕。
    “你干什么啊，大晚上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苏父嘟囔着，捉着苏维尔的手腕，不让他离开。
    “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咦？”
    苏父瞧见了苏维尔的脸。他脸色一变，震惊地问道：“儿子……你眼睛怎么了？”
    “你生病了？”
    苏维尔绝望地看着他父亲关切的眼神，心中一阵发酸。
    尽管知道这些都是梦，尽管知道这都是邪物构造的陷阱。但是父母关切的眼神，和他自己身上的腐烂异象，交织纠缠在一起，令他心里一阵酸楚。
    “我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的生活……”
    苏维尔愣神的功夫，他的父亲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屋门里拉了半步。
    “有什么话，咱一家人好好说。”苏父宽慰苏维尔道，温言温语，“一直不都是这样吗？有什么事，咱们一家人一起商量着解决。”
    “来，进来吧，家里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说着，他扯着苏维尔，把他往房间里让。
    苏维尔突然感到一阵恍惚。门里，明亮而温暖的灯光静静地照着一桌温馨的晚餐，父母双亲站在门里，关切地看着他。一切都是那样熟悉，一切都是那样温暖。苏维尔甚至感觉，只要踏出这一步，他就可以回去。
    回到曾经的生活里去，那个平凡而温馨的生活，那个普普通通的自己。
    “回……去……”
    苏维尔恍惚着，身形被苏父拉得一晃，就要往屋门里踏去。
    突然，一只手猛地插进了苏父和苏维尔的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