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难逃 第60节

作品:《宠婢难逃

    作者有话说:
    大家别急,离开之前我需要铺垫一些伏笔,但不会太长,程煦是个关键人物,所以一定要对他多着点笔墨。
    第47章
    大周男女之防并不严, 郎君们在东院中游戏, 女眷们则在隔着一扇间壁的西院中赏花,安国公主平素深居简出,不涉朝政,性情也随了孝静皇后温厚, 是以这次芳辰宴来了不少世家贵女与郎君。
    前头领路的婢女一路穿花拂柳, 妇人则拉着身后侄女的手,低声道:“蕙娘, 先前伯母教你的,可能记住了?”
    程蕙娘乖乖地颔首道:“伯母放心, 蕙娘记住了。”
    被程蕙娘称为伯母的妇人正是程家家主夫人,程煦的母亲程夫人。
    程家没落后,余下的三房人脉凋零, 得了圣人厌弃,再无出头之日, 不过短短十余年的时间便从世家云端跌落尘泥中。
    而大房这厢, 程氏夫妇只得程煦一个儿子,现如今程家所有的年轻子弟中,也就单数程煦最为优秀,其它的儿郎皆是资质平平,是以程氏夫妇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程煦身上
    这次出席公主府的宴会除了结交人脉,最重要的便是帮侄女蕙娘寻得一门好亲事, 靠着夫家的门第, 日后好给程家多一分助力。
    侄女生得美,就是第一次出席这般盛大的宴会程夫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担忧, 是以在来之前一直对蕙娘千叮万嘱, 莫要行差踏错, 得罪其他贵女,失了京兆程氏的颜面。
    与此同时,公主府门前,齐王府的车驾也停了下来。
    阿鸾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兴奋地拉住沈漪漪的手,拍着胸脯对魏玹道:“大兄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依依!”
    魏玹“嗯”了声,眸光掠过低头沉默不语的小奴婢,看了片刻,神色平静地与吉祥纪乾等入了东院。
    这次宴会,其实沈漪漪不愿意来。
    尤其是临行之前魏玹嘱咐过她,要她在宴会上跟在阿鸾与郑婉莹后面。
    跟着阿鸾她能理解,可是跟着郑婉莹又是个什么事儿?
    冯氏因是妾不能出席宴会,齐王府中便只有阿鸾能跟着过来,阿鸾带着漪漪去找郑婉莹。
    一路行来只见四下雕栏玉砌,层阁巍峨,十分富丽清雅,园中佳木繁荫,来回走动着数十位锦衣华服的妙龄女子,钗环叮咚,一个个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郑婉莹就在水面西侧的一扇凉亭中坐着,与两个同为贵女的好友打双陆。
    见阿鸾过来,郑婉莹笑着起身迎过来,脆声打趣道:“瞧瞧,说曹操曹操就到,阿鸾,你来的可晚,是不是早晨又贪睡没起来,让你大兄等你了?”
    阿鸾佯怒,两人笑闹了片刻,郑婉莹才看向阿鸾身后的沈漪漪,面上笑容不减,柔声道:“依依妹妹也来了,许久不见了,你一切可好?”
    绝口不提沈漪漪消失这些时日发生的事。
    沈漪漪这厢施礼,说不敢与姑娘互称姐妹,折煞她了。
    郑婉莹笑笑没说什么,将沈漪漪拉到自己的身后,让她在一旁掷骰子,而自己则与阿鸾打起了双陆。
    另两位贵女惊讶于郑氏的嫡女对一个卑微的奴婢如此礼遇,不免就多打量了沈漪漪几眼,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而意有所指地笑上两句。
    沈漪漪充耳不闻,始终专心地垂着眸子为阿鸾和郑婉莹掷骰子。
    少顷一美妇人携着被众婢女款款而来,郑婉莹放下手中的棋子,轻声笑道:“正主儿来了。”
    沈漪漪方才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月阶之上立了个三十岁上下,衣着华丽的美妇人,肌肤稍丰,柳眉凤眼,面若银盘,举止端庄温婉,约莫便是安国公主。
    安国公主这一日在府中设了三场,一场马毬赛,一场傀儡戏,一场赏花宴。
    郎君们多半是在公主府后的林苑中打马毬,而女郎娘子们未出阁的多半会去看马毬赛,年纪大些的夫人们身子骨禁不起折腾,则会去看傀儡戏或三两聚成一团赏花吃茶。
    阿鸾自是要拉着沈漪漪去看马毬赛的,跃跃欲试道:“今日全长安的世家郎君们几乎齐聚公主府,一定有许多俊俏的郎君,依依,我们一道儿去看看吧!”
    沈漪漪不敢答应,她倒是想去,可去了也不能乱看,若被那人瞧见,回去指不定又如何“惩罚”她。
    郑婉莹也有些犹豫。
    以往魏玹不喜应酬游宴,若是表哥不去,她去了又有甚意思?还不如去瞧傀儡戏呢。
    但捱不住阿鸾撺掇催促,毕竟是日后的小姑子,郑婉莹也不想还未成婚就与小姑子不和,与阿鸾交好,表哥待她亦能刮目相看,多些温和。
    念及此,郑婉莹不禁想到前些时日她去齐王府见阿鸾,表哥私下让人将她叫到了湛露榭,说三日后安国公主的生辰宴他会出席,届时要她带上沈漪漪,见一见各世家贵女。
    那一刻,郑婉莹呆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她不会不明白。
    她睁大双眼,眸中腾得生起点点的光亮,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年轻男人。
    心中既有几万贯砸到头上的惊喜,亦有隐晦的被羞辱感。
    即使是谈论着自己的婚事,他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平静到了几乎淡漠,仿佛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能令他有片刻的失态……就连他日后的结发妻子,亦不能。
    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是妻,一辈子都是妻,而眼前的这个婢女,至今连妾都算不上,不过凭着美貌在表哥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色衰爱弛,爱驰而恩义绝,日后,表哥房中可能还会有无数的宠姬美妾,若是个个都要她锥心刺骨,痛不欲生,那这辈子她岂不是要先把自己给怄死?
    左右来日方长,等她嫁到齐王府后再想收拾一个失宠的贱婢,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郑婉莹这么一想心里就舒坦多了,笑吟吟地应了阿鸾的要求。
    一行人随着管事娘子去了打马毬的林苑。
    路上,阿鸾遇见了自己的小姐妹,不免冷落了漪漪,手拉着手同小姐妹愉快地交谈着。
    郑婉莹身旁一身着淡红衫子的少女瞥了眼低头不语的沈漪漪,也不遮掩地问郑婉莹,“三娘,这婢子是谁啊,怎的我从没在你身边见过?”
    郑婉莹笑道:“她是我表哥身边的婢女。”
    淡红衫子的少女毫不避讳地道:“哦,我明白了,是不是因为你与世子快要定亲了,世子这才让这婢子在你身旁学学规矩,日后你若入了门,也好侍奉你?”
    郑婉莹便脸一红,嗔道:“阿冉,你胡说什么呢,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无半分气恼之意。
    那淡红衫子的少女就冷哼了一声道:“那不成,我得让某些人听听,这里谁是主子,谁是下贱的奴婢,好好掂量下自己的身份!”
    郑婉莹瞪了好友一眼,转身握住沈漪漪的手柔声道:“依依,你莫放在心上,阿冉快言快语,一心为我着想,并无讥讽你之意。”
    “奴婢不敢。”沈漪漪低着头,不卑不亢。
    郑婉莹这才笑逐颜开。
    待众人下了游廊,只见雪□□墙另一端被人簇拥着走来几位器宇轩昂的郎君,多半身着胡服皮靴,长发高束,摆出做出一副要打马毬的架势。
    唯有为首一人一身白袍,神色淡漠清冷,周身萦绕着身旁几位说笑的年轻郎君没有的沉稳气势与矜贵优雅。
    郎君们愈走愈近,贵女们一个个羞红了脸,却还是伸长脖子偷眼去看,与姐妹们小声谈论几位郎君谁可堪为魁首。
    赞不绝口的多半是那龙章凤姿的齐王世子。
    郑婉莹听了心中骄傲,见到心上人,自是不胜娇羞,一双含情双眸泛着盈盈秋水。
    魏玹对她点头示意,目光略过她身后的沈漪漪时,微微眯了凤眸。
    沈漪漪自然也注意到了魏玹。
    一众芝兰玉树的郎君中他依然是最为俊美的那一个,如众星拱月光映照人,不论走在何处,不论他是否开口,都是旁人眼中的焦点。
    但再好的样貌与身世,也掩饰不了他是个道貌岸然,强夺良家女子的伪君子的事实。
    扫了几眼漪漪便移开了视线,与魏玹身旁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对上了眼。
    程煦的眼睛清澈明亮,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身着白绫小衫,淡绿夹裙的沈漪漪。
    他扬眉一笑,对沈漪漪打了个招呼。
    本以为沈漪漪会回应他,不曾想佳人面色骤变,竟如同不认识他一般低下了头去,再不对视。
    程煦面上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魏玹嘴角几无可见地勾了勾,收回视线,并在程煦犹豫地望向他时,冷冷扭头进了园去。
    *
    园中辟出一块足有三四亩的场地用作球场,园子北侧搭了数座卷棚来乘凉,棚下案几矮榻规整置着,其上摆满了清凉爽口的瓜果甜浆。
    一旁时候的婢女无不手捧着金盏玉碗,模样俏丽,令人感叹安国公主府的富贵奢靡。
    男女分席,落定席位,众人有说有笑,沈漪漪则跪于阿鸾与郑婉莹的身后。
    很快场中郎君们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手执金涂银裹的毬杖,跃跃欲试地盯着对方,并以绸布扎住马尾的颜色分为红蓝两队。
    乐伎们用羯鼓等伴奏乐器弹奏着高昂的龟兹乐伴奏,一时气氛万分急促紧张,就连沈漪漪都不由屏住了呼吸仔细端详。
    敲锣声一响,两队郎君们风驰电掣,纵马驰骋,互不退让,场中喝彩声如潮。
    阿鸾指着场中头围红绸的蓬勃少年道:“依依你看,那程小郎君看着年纪轻,身手却极是不错呢。”
    少年鲜衣怒马,初生牛犊不怕虎,仿佛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儿,即使是与那些老手对打也不遑多让,场上的敲锣声不绝于耳。
    沈漪漪用力点了点头。
    明知不该多看,可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毬场中最为明亮的红衣少年身上,心中暗暗为他捏一把汗。
    他被人敲中小腿,她的心口仿佛也被人捏一把似的疼了下。
    他进一个球,她便情不自禁松了口气,在心中为他欢喜雀跃,杏眼盈盈如水。
    他若被人围攻抢球,她恨不得站起来替他将人都推开,这么多大男人,怎么能这样欺负一个小郎君?
    待场中休息时,沈漪漪才猛然惊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小衣
    她竟然对着程煦笑了,还痴痴地看了他大半响!
    脑中一片空白,沈漪漪心肝儿乱颤地瞄了一眼对侧上首,原本该坐着男人的席位上却根本就没人。
    魏玹不在。
    就连吉祥与纪乾也都不在。
    许是觉得没甚意思,便提前离开了?
    不管哪个原因,漪漪舒了口气,这般也好,没人再打扰她看毬了。
    遂将心思重新放回毬场上,但她总觉得仿佛有人一直在盯着她,四周世家贵女太多,她也不敢胡乱去看,只在最后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抬眼悄悄看了看,还真恰与一人的目光撞上。
    下首,也不怎么的,一位面容清瘦的夫人直眉瞪眼地看着她,背脊僵直,竟像是见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眼中闪烁着恐惧与惊愕。
    沈漪漪微诧,向身后看了看,众人皆在说笑,无人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