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棻挑眉，放下纸笔故意逗他，“我看你们经常一起走，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是她总问我题，不是我找的她。”
    “这样啊，”沈棻故作同情，“那我儿子可真是太困扰了，淮荫啊，你得听妈妈一句劝，别和某些人学，得主动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知道吗？”
    盛淮荫愣了一愣，看向某人。
    某人神色淡定。
    “你听妈妈的，”沈棻给盛淮荫“出主意”，“以后甜甜再去找你，你就说没空，拒绝她，慢慢疏远她。次数多了呢，她就不会再去找你了，怎么样？”
    盛淮荫：“……”
    他想说什么，又不太能说出口，极不自在地憋了半天，才低声道：“其实教她做题也没什么……”
    得，还是自己愿意。
    沈棻不逗他了。
    盛淮荫望了沈棻一眼，想到她方才说的话，脸颊的灼热渐渐退去，他故意勇气说道：“爸，妈，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们要分开吗？”
    这个年代，离婚不如后世那般常见，但杨珂就是离婚后再嫁的，因此两个孩子都懂离婚是什么意思。
    他们很害怕。
    俩孩子都没见过亲姥爷，他们只知道，姥姥和姥爷离婚了，两件事一联想，大概就是离婚后就再也见不到其中一方了。
    沈棻沉思片刻，望向盛谦知。
    盛谦知紧拧着眉，亦在看着她。
    “淮荫，有关这件事……”
    *
    已经到沈棻规定的回家时间了，盛淮先却拎着沙袋不肯走。胡同里其他小朋友们都已回家，只有林海洋还在旁边陪着盛淮先。
    几个孩子刚刚玩了躲沙袋的游戏，跑得满头大汗，再用摸了沙土、脏兮兮的小手一抹汗，就都变成了小花猫。
    盛淮先顶着花脸垂头丧气地坐在路边。
    “你不怕衣服脏被骂了？”林海洋踹了他一脚，“快走快走，我要回家偷桃酥吃，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盛淮先闷闷不乐，“不要，回去以后又要……”
    “你家到底出啥事了，你爸妈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盛淮先哼了一声，“我是大人了，已经有心事了，我才不随便乱说！”
    林海洋点点头，“那我走了。”
    盛淮先：“……，等等！”
    听过盛淮先的叙述，林海洋却不以为意，他从来都没感受过父爱母爱，对这些事好像不太在意，“这都是大人的事，你还想管大人的事？管也管不了，你信不信，你妈都不会和你说实话，说不定还要骗你，说他俩的感情好好的！”
    “才、才不会！”盛淮先像被戳中心事，脸色涨红，嚷道，“我不是小孩了！我妈肯定会告诉我！”
    “嘁，你要是不信，你就去问她喽，还大人呢，今天中午还偷了我的火腿肠吃。”
    盛淮先：“……”
    就算是大人，也会觉得火腿肠很好吃嘛！
    盛淮先气鼓鼓道：“反正我妈可好了，她才不会骗我。”
    林海洋“嘁”了一声，嘀咕道：“果然还是小孩子。”
    盛淮先站起来拍拍屁股，不搭理林海洋了，闷闷不乐往家走。
    他和胡同的小朋友们一起玩沙袋的事，唐雪梅都知道，但现在盛谦知还在，唐雪梅选择沉默不语。只是在盛淮先回院子时，坐在床边阴森森地看着他。
    吓得盛淮先一溜烟跑回房间，“嘭”地关上屋门。
    屋里的几人一起看去。
    “小点声，”盛淮荫说到，“欣欣刚睡。”
    盛淮先都不敢再有大幅度的动作了。
    沈棻淡淡一笑，“正好你回来了，坐吧，我们谈一谈。”
    盛淮先心中警铃大作。
    难不成就和林海洋说的一样，亲妈准备开始骗他了？！他可不是小孩子了，他都已经会三位数的加减法了！
    盛淮先的脸紧巴巴地皱着，“不要，我要睡了。”
    沈棻走过来拖住盛淮先的衣领，“脸脏成了这样，不洗洗就要睡觉？别闹了，快坐。”
    盛淮先不情不愿地坐下。
    “你们都是大孩子了，有些事呢，妈妈觉得瞒着你们不好，得让你们了解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棻说道，“其实你们已经感觉到了吧？恩……爸爸妈妈呢，最近遇到了一些问题，正在处理。首先我必须告诉你们，妈妈要不要继续和爸爸在一起，妈妈个人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我希望更多地考虑自己，为自己的未来着想，而不是所谓的为了孩子去忍，你们能理解吗？”
    盛淮先怔了好几秒，忽然开心地跳起来，“耶！”
    妈妈果然没把他当成小孩子，她愿意和他说实话，还愿意和他讨论呢！
    盛淮荫：“……”
    不知道这个时间医院还开不开门，他需不需要把蠢弟弟送过去呢？
    “你这是做什么，”沈棻哭笑不得，“已经接受了吗？”
    “没有没有，”盛淮先高兴地乖乖坐好，“你说。”
    沈棻说道：“那我就继续说了，目前呢，我和你们的爸爸，暂时没有继续过下去的想法……”
    “打断一下，”盛谦知一直抱臂坐在一旁，很平静，“是你们的妈妈没有，我不想离婚。”
    盛淮先又听懵了，没理解。
    盛淮荫则问道：“为什么呢，妈妈不喜欢爸爸了吗？”
    盛谦知略一思考，说道：“或许是……我做错了一些事情，需要改正。”
    盛淮荫若有所思。
    对于盛谦知的说法，沈棻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我想和你们说明白的是，不管我们俩如何选择，这和你们都没有关系。我们依然是你们的爸爸妈妈，我呢，就算和爸爸不在一起了，也会一直带着你们，我也没有再组建一个家庭的想法，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孩子，明白吗？”
    盛淮先更不懂了。
    盛淮荫却说：“妈妈，我明白了，我们尊重妈妈的选择。不过……爸爸到底做错什么事了啊？”
    沈棻原本还担心两个孩子不理解，或者哭着闹着不许他们离婚，盛淮荫的反应实在让沈棻既感动又心疼。才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懂事，对孩子来说，实在不算是过了一个好的童年。
    “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们合不来，”沈棻垂眸，“一直主动往前走，我也累了，需要休息。”
    *
    和两个孩子摊牌了这件事，沈棻的心里轻松多了。虽然她是打定主意要离婚的，但是偶尔也会产生影响孩子们的担忧，他俩能理解这件事，对沈棻来说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接下来，沈棻最好能解决和盛谦知之前的事。
    他马上就要回部队，这次办离婚是来不及了，起码要和他说明白，让他同意离婚。
    沈棻正要说什么，院子里忽然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盛谦知立刻起身去看情况。是盛行厂子里的几个人搀扶着盛行回来了，盛行喝了不少酒，满身的酒味，此时神智已经不太清晰。
    看到盛谦知过来，盛行笑嘻嘻地走过去，勾住盛谦知的肩，“哥，我、我我决定、我决定要和李琳结婚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唔、原来李琳的爷爷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文学家，哎呀，这一点我可真是没想到啊，怪不得李琳还文绉绉的，嘿嘿，娶了一个家里情况比嫂子强的老婆，你可千万别在意。”
    盛谦知沉下脸，“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嘛，”盛行打了个饱嗝，满满全是酒味，“嫂子虽然长得好看，手艺也不错，但她就是个乡下人嘛！哼，我总算有个地方比你强了，我跟你讲，你得和嫂子说一声，等李琳嫁过来，她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了，李琳该笑话咱家了！”
    “盛行，”盛谦知面无表情，“如果想看我翻脸，可以直说。”
    面对亲哥，盛行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他的酒已经稍微醒了一点，“哎呀，这不是我说的，这都是他们说的。本来就是一家的两个媳妇，肯定会被比较的嘛……李琳她毕竟是老师，嫂子只能赚点小钱，还没社会地位……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反正你和嫂子说一声，李琳工作忙，做不了家里的事，以后就麻烦她多担待了！”
    第46章
    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经常比较一户人家的儿媳妇们，这是常有的事。
    儿媳妇之间往往也要分出厉害的、不受宠的、窝囊的。
    在外人看来，李琳肯定是风风光光, 而沈棻就是窝囊的那一个。
    上一世的确是这样的，就连盛家来了客人，沈棻也会被赶到厨房做饭, 而李琳呢，大大方方地去客厅和客人们聊天。上一世的沈棻脾气也是真的好, 丝毫没觉得不妥，还为李琳大方得体替唐雪梅开心。
    典型的既包子又没脑子。
    如今的沈棻, 也不想搞比较的那一套。
    李琳的爷爷经常在报纸期刊上发表文章不假，但若说是文学家，他应该没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作品，和独到犀利的见解。沈棻原本想提醒盛行一二，见他一门心思认为自己即将娶到好老婆，沈棻就懒得管他了。
    盛家人这爱面子的毛病，这辈子恐怕也改不掉。
    沈棻听到盛谦知把盛行拉到一边, 应该是说了他几句。
    也蛮有意思的，从前也没见他为自己说过一句话, 现在竟然什么都会做了。
    男人还真是一种即便会也不想去做的生物。
    等盛谦知回屋，沈棻再次提出谈一谈的要求。
    “也好，”盛谦知思考后说, “回来以后一直没和你好好谈过, 一起去外面吃顿饭吧。”
    沈棻瞥了盛谦知一眼，更觉得好笑。
    以前, 他们哪里出去下过馆子啊, 用后世的话来说, 他们是几乎都没有约会过。
    “行，”沈棻可不跟盛谦知客气，“我要吃西餐，市里新开的那一家，你出钱。”
    邹市在几十年前就有西餐厅了，中间因为政策原因没落过几年，最近又如火如荼地开起来。去吃西餐是有钱人的象征，里面的牛排、蛋糕都可贵了。
    盛谦知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沈棻冷笑一声。
    从前他连牛肉都没给家里买过，现在竟能答应她去吃牛排了。
    男人还真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沈棻想，她一定把最贵的都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