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灯者 第59节
作品:《执灯者》 梦芙乍然被戳中不经意流出的犹豫,睁大了眼睛后又重新落寞下去。许久,她才开口继续说道:“我不知道。”
荆忆听着梦芙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有时候又是语无伦次,有时候又是自我否定。
说完,她就低下了头。其实随着所谓的‘训练’越来越深入,露骨的事情越来越多,她就有些感觉了。
可是洛玄衡说要信任他,而她爱着他,就应该信任他啊,所以到后面她让自己不再想着这件事,只想着美好的事情。
没想到一进门就被荆忆一下子打回现实。
“你说,这些事情玄衡会不会知道,但是并没有在意。”又或者说他近几天的若即若离还是在生她上次的气?
洛玄衡最近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管她,因为他知道她已经翻不了天了,所以就专心布置明天的事情了。
荆忆眼眸清亮,洞人心事。梦芙很快移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不多时,荆忆才抛出一句话:“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
梦芙一怔,自己问?如何问?
只见荆忆随意扫了一眼堂厅,然后伸出手取下一个瓷碗放在梦芙的桌子上,告诉她:“用这个碗装的水让他喝下,他会没有任何谎言地回答你三个问题。”
梦芙觉得她在说笑,可是她的表情又不像。梦芙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愣愣地拿着这个碗回去了。
直到坐下,她才看向自己手中的碗,无言沉默。她心里对着那个姑娘有着莫名的信任,心想难道真的是神仙下凡?
她咬了咬唇,握紧双拳,眼中似有挣扎。不一会儿她松开双手,起身装了一碗自己之前做的蜂蜜水。
梦芙来到洛玄衡书房外,敲了敲门。里面过了一会儿才传出一道似有不耐的声音:“进。”
梦芙进去,把蜂蜜水放在他面前,有些不自然道:“玄衡,你休息一下吧。”
越是到最后,他身边越是多的耳目,他每天就是铲除视线,安排好道路让她得以顺利进去。每天都高度警惕,有时候也失了耐心。
他掩下不耐烦,挤出一个笑道:“明天关乎你的安全和大仇能否得报,所以要分外小心。我喝了这碗蜂蜜水,你就去休息好吗,养好精神。”
那种被应付的感觉又来了,因着自小的经历,她对这样感情十分敏感。
抿了抿唇,又扬起笑来:“好。”
梦芙亲眼看着洛玄衡喝下,紧盯着他。洛玄衡皱了皱眉道:“芙儿?”
梦芙像是没听到一样,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固执地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洛玄衡觉得她有些反常,想推一下她,可是还没等他有动作,身子瞬间僵直,只有眼睛还能动。
梦芙一看他的模样也是满眼惊讶,那样子,差点就让洛玄衡以为不是她干的这件事了。
他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而梦芙像是犹豫了很久的人突然坚定了些。神色认真地问他:“你有何事瞒着我?”
作者有话说:
感情的事有的时候可以听取身边人合理的建议。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第60章 三问破情
洛玄衡眼中骤然掀起风浪, 但是嘴巴却不自觉地说出了真话:“我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只是这是我的任务。”
梦芙听见了自己心重重摔到地上的声音,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真的骗了她!是因为想要自己去帮他完成所谓的任务吗?他也是那个杀手组织里的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她心里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他编出这样的谎话来, 不就是不信任她吗,可是他们说好要互相信任的啊。
想到他曾经的话, 梦芙失声追问:“那个毒药喂给南疆皇帝后, 我会如何?”
洛玄衡只有眼睛流露出自己说出真话的震惊, 梦芙的问题, 让他再次开口:“给你的解药是假的,你会和他一起死。”
梦芙呼吸几乎停止, 他竟是要她死!他竟是如此无情之人吗?梦芙不难想到, 这或许就是杀人灭口吧,原来一切都是骗局!
是她太天真!
梦芙笑了, 笑得很无力,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帮我赎身?”
洛玄衡与他眼神完全相反的没什么情绪的声音马上响起:“没有为你赎身, 只是和青司舞坊的老板做了约定, 先将你□□好,再送回去。不过那时候你已经死了,而我也早就离开了。”
原来还是假的,梦芙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了, 眼泪夺眶而出, 她拼命地想忍住,但是又很难忍住。
全都是假的, 全是虚幻的!到头来, 似乎只有自己付出了真情实感。荆忆姑娘说得没错, 原来她早就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她倍感无力, 后退几步,对着他说:“是我太蠢,如此便轻信于你。”本来以为上天终于将幸福给了她,没想到又是一个玩笑。
洛玄衡说完那些话之后,还是没能立刻恢复僵硬的身体,只得瞪着眼睛看着梦芙。梦芙非常明显地看出了杀意,心再次凉了一大截。
随后理智终于略站上风,堵住了梦芙想继续说话的嘴。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想离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洛玄衡终于挣脱了僵直状态。
他一把冲到梦芙的身后,将她擒住。梦芙不是一个杀手的对手,很快就被绑住仍在了椅子上。洛玄衡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以往的老实深情,只有狠辣无情。
梦芙挣扎无果便不再白费力气了。
洛玄衡捏住她的下巴,大拇指重重为她擦着脸上的泪水,狠狠道:“你竟然用这种不知哪里来的手段对付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就这么不信任我?”
梦芙奋力摇过头,眼中带恨,说出的话也越来越坚定:“荆忆姑娘说得对,我是迷失在你编织的陷阱里,失去了我自己。我现在只是醒了而已!”
洛玄衡不知道这个坏他好事的荆忆姑娘是谁,既然都已经戳破窗户纸了,他决不能让事情再出现变数。
洛玄衡勾起一抹笑道:“梦书豪是你重要的人吧,乖乖做好自己的事,他就会平安无事。”
梦芙猛地转过头,对上他的笑,脸色苍白,声音也高了几个度:“你抓了他?”
洛玄衡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是啊,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完成你的任务,我也就不会伤害他,甚至会给你真的解药,让你们离开。毕竟,我们曾经相爱过啊。”
说着这样地话,洛玄衡语气中没有半分温柔,全是讽刺。梦芙闭上了眼睛,直挺挺地腰身弯了下去。
她知道她没法逃离这个局了,但是又能怪得了谁呢?不过是她自己做的孽罢了。
洛玄衡料她不敢弃弟弟的安危于不顾,早已知道了她这一番反应。他用着软和的语气说道:“芙儿乖一点,我还会依然爱你的。”
梦芙闭着眼睛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洛玄衡也没打算得到她的回馈。说完这句话,就去外面叫来了人把梦芙带回了她的客房,加派了几个人好生看守,命令道:“不要误了明天的大事。”
“是!”
梦芙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只觉得绝望,早些听了荆忆姑娘的话她也不会遭遇如此境地,也不会将书豪扯进危险当中了!
想到这里她脑中似有灵光闪现,是啊,荆忆姑娘的话!她回忆起今天离开时她最后一句话。
她还是平静无波的声音:“我叫荆忆,是个执灯者。”
执灯者,是传言中可以实现心愿的人。一开始她浑浑噩噩中并没有注意这句话,现在看来或许是转机也不一定!
那个人说得话好听,可是知道了他真面目的梦芙明白,最后会是双双身死的结局!
梦芙擦干眼泪,看了看身边的东西,心里有了数,动起手来。
此时的馄饨铺子,竹沥正在和荆忆千叮咛万嘱咐当中。
竹沥得到了大概的方位,那边有他一直要找的东西,但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荆忆一个人他总是不放心。
但是荆忆却觉得竹沥越来越罗嗦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能被抓走不成?
“你要去找什么?”不得已,荆忆只能转移话题。
竹沥帮她整理她的案几,上面全是乱放的书,还有上次她一直拿在手里的‘娇蛮公主的驸马爷’。
一边整理一边说道:“是一件好东西。”
“对你有益处?”
“嗯。”
“那你快去吧。”
“我不在,荆忆要小心一点,那个什么密灵可能还在伺机而动,荆忆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
荆忆语气敷衍:“我知道了。”听起来完全不是知道的意思。
竹沥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声音很宠溺:“我很快回来。”
荆忆摆摆手,示意他快走。竹沥无奈,但是那个东西确实早拿到早好。
踏着今日黄昏的余晖,竹沥飞身离开了。荆忆一个人也不会觉得无聊,拿起那本书,虽然已经看完了,但是她还想再看一遍。
这本话本讲的就是公主看上了驸马,驸马一开始还是很喜欢公主的直爽性子的,两人一拍即合,很快成婚。
但是后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驸马新鲜感过了,开始厌倦了,他开始想逃离,但是公主并没有那么轻易地放过他,千方百计地留下他,来来回回大半本书。
这本话本不知道戳中了荆忆的哪点兴趣了,让她非常认真地看完了,甚至开始重温。
最后一丝金黄褪去,天,暗了下来。高高挂起的月亮,不弯不圆,一小半藏在黑云之中,但剩下的另一半足够为这片大地供给银灰色的光芒了。
荆忆看到精彩的部分,却来了困意。合上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中仿佛还呈现着书中的内容。
似有所感,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望向外面的一地银光,那双眸子很暗,里面的东西深沉复杂。
接收到来自某个地方的点灯,她似乎早就料到,施施然起身,转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荆忆来到南启私塾,同样开在寂静无人的乱巷,还会有学生,就像是她的馄饨铺子不卖馄饨一样令人感到奇怪。但当人们专注于一件事情之后,其他的也就会被忽略掉了。
客房的梦芙双眼无神,眼睛红肿。她一边做灯笼的时候,一边回想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其实漏洞百出,但她就是没有深究。
她有很多次机会及时脱身,可她并没有抓住。所以这最后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虽然还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正想着,她的屋内有流光闪进,将荆忆的身形显现。依旧是冷清的神女,如此出场,梦芙真的有种做梦的感觉。
默默掐了自己一把,然后站起来,福了福身道:“多谢荆忆姑娘出手相助。”
说得是给她那个碗得事情,荆忆没有和她客套,嗯了一声。
然后问她:“这回,你有何心愿?”
梦芙眼中闪烁着一些倔强,她一字一句说道:“请荆忆姑娘保护我弟免受洛玄衡之流伤害。”
荆忆听了她的心愿,点了点头道:“但你能给我什么?”
梦芙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是她上次落下的小荷包。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空包。
“是我拣来的,家中没有人给我这种女儿家的东西,我很羡慕,无意之中捡到它,便一直带在身边,时不时地看一下,心情会变好很多。”
梦芙举着小荷包神色温柔,轻轻拂过已经被缝补很多次的面料,不舍道:“如今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了,便给荆忆姑娘你了。”
荆忆接过,随意看了一眼,便收下了,她看了有些决绝的梦芙一眼,清冷道:“契约已成,你好自为之。”
这是在提醒她,梦芙听出里面的意思,对着荆忆笑了笑道:“好。”
荆忆离开后,梦芙独自一人坐在窗边,隔着窗户感受着无法透进来的风,似在感受最后的冷。
......
冷风刺骨,与死亡挂上钩的地方总免不了入体的阴寒。阴河这个地方若是来过一次就不会想来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