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樊笼 第64节

作品:《误入樊笼

    崔珩又问,抚着她的脸颊滑动。
    “什么东西?”雪衣嘴硬,偏着头不肯回想。
    “真不明白?”崔珩捏着她的下颌将她抬起。
    她双颊红红的,眼睛里蓄满了水,这副模样,愈发想教人欺负了。
    “不明白。”雪衣固执地不肯说,刚刚才结束,现在她感觉二表哥似乎只是想逗弄她。
    崔珩果然没再逼她,随手揉了揉她的碎发:“嘴倒是硬。”
    嘴硬就嘴硬,雪衣将被揉皱的,又扯了诃子轻轻地抱怨,“衣服都被你撕坏了,明日该怎么办?”
    “回去赔你就是。”崔珩随口道,似乎全然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
    雪衣哪里是想说赔偿的事,她分明是在提醒他以后收敛点。
    可一聊拿起这撕坏的诃子,崔珩原本平静的眼神又起了波澜。
    雪衣察觉到他又有重来的意思,手一松,连忙软了腰:“我累了。”
    她一服软,崔珩果然没再动,只是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背:“累了就睡。”
    仿佛在逗猫似的。
    雪衣闭着眼靠在他胸口,觉得有些屈辱。
    崔珩此刻心情却好转了些,难得与她聊起来:“你方才在怕那个男客?”
    “嗯。”雪衣闷闷地应了一声,越想,越觉得那道窥探的眼神极为古怪,抬起头看着他,“我总觉得,那人仿佛认识我似的。”
    盯的人极其不舒服。
    “你刚来长安,能认识几个人?”
    崔珩拧了一把她的软肉,不以为意。
    雪衣“嘶”了一声,却敢怒不敢言。
    总是爱咬爱拧,这人难不成当真是虎狼托生的么?
    雪衣垂着头,伸手揉了揉。
    不过,这么一想,她也觉得有道理。
    兴许只是一个见色起意的人,她样貌出众,这些年来像这样打量的目光并不少。
    “时候不早了,二表哥可以走了。”雪衣浑身热的发黏,忍不住推了推他。
    “还早。”崔珩抱着她,似乎又有要这么睡下去的意思。
    这里可不比府里,何况对面还有个盯着她的男客。
    “不早了,外面人多眼杂的,我不放心。”
    雪衣惴惴不安,一双眼睛格外的可怜。
    不知怎的,崔珩格外喜欢她这副害怕的样子。
    心思一起,她越着急,他越不想放,反倒恶劣地磨了磨。
    “表哥,二表哥……”雪衣抓紧了他的肩,轻声地恳求,“我真的累了。”
    她现在眼睛一眨,眼泪便能掉下来。
    不知是真难受还是假难受。
    崔珩原本也只是逗着她,见她又要被逼哭了,便收了手:“走了。”
    终于要走了。
    雪衣伺候了他一晚上,轻轻松了口气。
    正收拾着床铺的时候,窗外却忽然传来了几声争执,似乎正是那男客在与小和尚说话。
    那男客露面了。
    耐不住好奇,雪衣随手披了件衣服,将支摘窗推开了一丝缝,悄悄看着窗外。
    “这么晚了,施主这是要去哪里?”守着院子的小和尚问道。
    “下山去。”那男客沙哑着嗓子回道,“这些日子承蒙寺里照顾了,我病已经养好了。”
    “这会儿下山,这么着急?”小和尚惊讶,“晚上山里多虎狼,施主不妨明日再走。”
    那男客回头看了一眼早已熄了灯的房间,心有戚戚,执意要走:“没事,我熟悉下山的路。不会出事的。”
    小和尚见他宽脸宽肩,看着是个练家子,大约是个胆子大的,心生些佩服。
    “不过,今日有贵客来,为了贵人的周全,晚间山寺的门已全部锁上了,施主这会儿恐怕是走不了了,施主不妨再等等,还有三个时辰便天亮了。”小和尚劝道,“便是着急,也不急于这一时。”
    三个时辰?
    那男客看了眼黑漆漆的屋子,料想他们都在熟睡,未必认的出他来,于是又把包袱拎了回去:“好,那我明早再走。”
    那男客折了回去,回头时视线忽然往这边瞟过来。
    雪衣连忙放下了窗子,将滑落的衣服拉了拉。
    这人眼神这般凶煞,当真是来养病的么?
    “好看吗?”崔珩问,声音淡淡的,眼睛却盯着她半露的肩膀。
    “什么?”雪衣没感觉出他的不悦,仍是思忖着,“真奇怪,不是说病着么,哪有病人夜半要下山的。”
    “是挺怪的。”崔珩眼神微变,一翻身压住了她,“你还有力气管闲事,看来你也没你说的这么累?”
    他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挑,蕴着一丝怒意。
    “不是、我……”雪衣着急地想解释,可她这回没来得及解释便被骤然一贯瞬间睁圆了眼。
    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雪衣委屈,她不过是觉得对门的男客举止奇怪,才多看了一眼罢了。
    雪衣说不出话来,可这一回知晓隔壁的男客还醒着,她紧咬着唇越发不敢出声。
    山间比起城里要凉些,尤其是清晨,青翠的夜间还缀着点点的露珠,被初阳一晒,折射出炫目的光。
    雪衣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先前她还惦记着让二表哥快些离开,后来一昏过去,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寺里的被子对她这样体寒的人来说着实有些薄了,但被崔珩热热的抱着,这一晚倒也没有那么冷。
    往常这日,崔珩总是整宿整宿地难以入睡。
    今晚倒是难得睡了安稳的一觉。
    他睁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耳边依稀有几声鸟鸣和清浅的呼吸。
    再一低头,才发觉陆雪衣还趴在他胸口睡着。
    大约是觉得冷,她手脚并用,八爪鱼一样一齐缠在了他身上,懒散的像一个面团。
    懒洋洋的,像只猫似的。
    崔珩皱眉,原本是想把她直接掰下去的,但当看到了那密密的长长的垂着的眼睫时,却改了主意,修长的手转而轻轻地落了下去。
    她和他见过的那些贵女不太一样。
    明明也是个不大的小姑娘,却格外地能屈能伸。
    被下了药失了身后,她只是在以为他睡着后,埋在枕头里细细地哭。
    当知晓还要陪他三个月的时候,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
    也不知过去过的什么日子,养出了她这样水一般格外能容忍的性子。
    崔珩抚着陆雪衣尖尖的下巴,有一瞬间生出了一丝怜意。
    但这点怜意很快就被腿上的隐隐作痛的旧疾打消。
    崔珩收了手,漠然地将那巴着他的人解了开,翻身而下穿了衣。
    一被推开,雪衣光裸的肩上被凉意吹拂,慢慢转了醒。
    “时候不早了。”崔珩穿好了衣,衣冠整齐地回头提醒道。
    雪衣哦了一声,这才清醒,慢慢直起了身。
    可诃子被撕坏了,她捏着那断掉的系带,陷入了沉思,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崔珩却似乎并未发现她的窘迫,抬了步便要出门。
    手刚搭到门上,崔珩尚未敲起的时候,门外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扣响了门。
    “陆娘子?”
    这声音是郑琇莹。
    崔珩站住。
    郑琇莹敲着门,轻轻地问:“陆娘子你醒了吗,我给你送了些驱蚊的香囊来。”
    郑琇莹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雪衣压根没想到,与崔珩四目相对,不知该如何是好。
    “衣服。”崔珩亦是没想到,一回神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雪衣这才回神,匆忙将撕坏的系带系在了一起,胡乱地往身上套。
    她这边在匆匆的穿衣,门外的郑琇莹却等着急了,又让人敲门:“陆娘子,你醒了么?”
    “醒了。”雪衣生怕她闯进来,连忙答道,“马上就来。”
    但这屋里一览无余,根本没地方藏人。
    雪衣只能让崔珩暂且不要出声,硬着头皮出去,希望把郑琇莹堵在门口。
    “怎么这么久才来?”郑琇莹笑着埋怨,“可是昨日太累了,起晚了?”
    雪衣只拉开了一丝缝,“唔”了一声:“是有点累。”
    郑琇莹瞧见她颈上缀着两三处红痕,又安慰道:“这山里的蚊虫多,我想着你这里更甚,于是便早早地来了,给你送了几个驱虫的香囊来。”
    雪衣捂住了脖颈,垂着头道谢:“还是郑姐姐思虑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