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做梦还是得做，该犯毛病还是得犯。
    他不可能和秦百夜解释自己这毛病其实和梦是相连的，而秦百夜貌似笃定了他身体不好，今晚匆忙跑来受了情绪惊吓，直接站起来招过旁边的人说：“你再去把之前给他检查的医生叫来，我有话问他。”
    “别折腾了。”黎非凡扯了他一把，“真没事，你看天都要亮了。”
    秦百夜回头看了看他拉住自己的手，又看向他略微带着倦容的样子，放缓了声音说：“其他的你不用管，这是秦家自己入股的医院，顶楼有vip病房，你安心养着。哥从其他地方调几个医生过来进行会诊，等你身体没事了我们再说其他的。”
    黎非凡并没有否定他这么自然地进入兄长角色。
    毕竟是他自己先喊了人家哥，这时候收回也挺别扭。
    但搞医生会诊还是有些夸张，他跟着站起来说：“我就是等你出来说一声，我得先回去，家里兰姐他们都还不知道我出来，天亮了得闹大。”
    秦百夜拽住他，皱眉：“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回去？”
    “我又不是躺着不能动了。”黎非凡说。
    秦百夜脸色黑了一下，怀疑自己这弟弟是不是惯常给人虐待习惯了。
    他略微强硬地握住他的上臂，严肃，“就留在医院里，既然霍韫启没在，霍家那边我找人去说。你看看自己那张脸白成什么样子了。”
    不怪秦百夜急，其实任何一个认识黎非凡的人现在看见他都能看出他状态不佳。
    脸色差是一方面，短短一夜过去，像是抽干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
    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当然这也和黎非凡没说自己胸口一直有些疼有关系，倒也不是很厉害，就那种隐痛。
    从他醒来，一夜到现在，这痛感还没消失。
    “我天生长得白。”黎非凡说。
    秦百夜被他这嘴顶得没话说，过了两秒才道：“他霍韫启现在要是能来，当面跟我说，我就让你回去。”
    “你明知他来不了，他那边麻烦一堆。”黎非凡也是事情结束后才从高升那里知道，合作商临时变卦拖延时间，包括他们入住的酒店被人蓄意破坏了电路和通讯，如果不是察觉及时，黎非凡今晚就算追到澜伊最后也未必联系得上霍韫启。
    结果就在他这话刚落地的时候，门口接连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
    这里的人都经过一夜的袭击，警觉加倍，瞬间全部进入警备状态，把秦百夜和黎非凡挡在身后。
    而不远处推开的玻璃门外，带头走来的霍韫启脚步不停。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款大衣，身后跟着高升、邱虎等十好几个人，那气势瞬间让秦百夜的人更紧张了。毕竟两家是对头，就算霍家今夜出手帮忙，但这未必就代表双方关系友好。
    还是秦百夜先挥手，示意集体放松。
    他眼睛看着霍韫启，却发现霍韫启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盯着自己旁边的人。
    他大步上前停在黎非凡面前，表情并不太好，先是上下看了看他然后才黑脸说：“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跟你说了别冲动？”
    “你怎么回来了？”另一个说话也是牛头不对马嘴。
    霍韫启似乎不打算就此放过，“我在问你话！”
    “消消火消消火，别骂了。”黎非凡索性往前一步直接抱上去，当着双方加起来不下二十多个人的走廊上，伸手抱着霍韫启的脖子，下巴磕在人肩头小声说：“你骂我我现在都没精力回嘴，多没意思。”
    霍韫启因为他的状态狠狠皱了下眉。
    他抱着人后背顿了下，伸手拿下他身上的衣服，转头递给秦百夜，再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声迟来的招呼。
    “我先带他回去。”霍韫启直接说。
    秦百夜身边的人站过来，小声：“秦哥。”
    能待在这个地方的人基本都是亲信。
    所以知道黎非凡其实是秦家二少的人也不在少数。
    现在对头霍家一来，二话不说就要把人带走，多少有些不把他们秦家的人看在眼里了。
    结果众人眼睁睁看着霍韫启一来就软了态度的二少，趴在对家肩头，又侧头看着自己大哥，眨眨眼说：“他本人来了，现在我能走吗？”
    还知道征求一下人意见，虽然看起来也没什么诚意。
    “你闭嘴。”霍韫启拍他后背，从高升手里接过衣服替他裹上。
    黎非凡就冲秦百夜笑，用口型说：“在生气，拜拜。”
    第59章
    盛京郊外一处偏远的二层小洋楼, 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杯盏碎裂的声响。
    “计划这么周密都解决不了一个秦百夜，你们杜家也就这点本事？！”说这话的青年有一张年轻好看的脸，本该是个柔柔弱弱的小白花长相, 但是因为他此刻大发雷霆的表情打破了外表给人的第一印象, 甚至是有些歇斯底里。
    被碎片砸到脚下的黑衣男人低头闪过一个轻蔑的表情。
    嘴上倒是恭敬道：“是我们的疏忽, 谁也没想到霍家会中途插手, 来得又很快，所以我们才会失手。”
    “都是借口！”年轻男人说：“你们现在把杜风给我找来！”
    “书先生。”黑衣男人的姿势表现得一如既往地恭敬, 但是语气淡漠，“杜少爷刚回到杜家不久，很多事情都要慢慢上手的，短时间内恐怕没有时间过来。”
    “你们什么意思？”书奕轻瞪眼问。
    黑衣男人：“这次贸然朝秦老板出手的事情已经让杜太爷知晓了, 他老人家下了命令, 以后凡是书先生的事情都先要经过杜家的一致同意。”
    书奕轻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他是被秦百夜逼得无处藏身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本是活在一本书里的。
    书中他原本该是那个山巅之上的存在，他应该拥有很好很完满的人生，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突然转变的黎非凡开始变得不一样。
    知道了这一切, 更叫他如何能甘心。
    甘心被这样一个人比下去, 毁了他的人生。
    所以他才想到了杜风。
    盛京杜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一个从小被欺凌的小人物。过去的书奕轻要是见到一个人在街上被人拳打脚踢他真的会忍不下心出手帮忙，但是救杜风，是他一开始就预设好的计划。
    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
    在没有那个黎非凡的影响之下，杜风很快信任他。
    因为从小在底层生活，杜风的性格是懦弱且自卑的，对他稍微好一点就恨不能感恩戴德。尤其是在知道书奕轻曾经也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之后, 更是要把他差不多供起来。
    书奕轻在确定杜风对自己心生好感之际, 很快找了借口带着他找上杜家。
    杜家在查清杜风的确是杜家血脉之后顺利接纳了他。
    也是因为有杜家的庇护, 书奕轻才能这么长时间呆在盛京而相安无事。
    书奕轻知道杜风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哪怕他回到杜家也不可能在这样涉黑的吃人大家族里博得一番天地。好在杜老爷子对这个在外孤苦了多年的孙子存了几分怜悯，所以他才能调动杜家的关系对付秦百夜。
    但是书奕轻万万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杜家开始对他有意见，甚至他现在连见杜风也变得很难。
    黑衣人瞄到面前这个男生青白交加的脸，心里的轻蔑更重了几分。
    杜风被认回杜家之后再怎么低微那也是杜家人，这个书奕轻竟然妄想利用他，更好笑的是他觉得自己可以凭借杜家为所欲为。
    此次对秦家出手，不过是因为秦百夜在盛京也算不上多干净，黑吃黑的把戏而已。
    不然就凭杜家还在任的几位人物，随便一个都能轻轻松松捏死这位。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砰砰砰拍门。
    “谁啊？”书奕轻正心情糟糕，不耐烦问。
    门外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说：“小轻啊，是妈妈呀，你开开门。”
    “什么事？”书奕轻动作很大地打开门。
    他看见门外这个曾经在他心目中很是温柔的中年女人，此刻心里只剩下厌恶，尤其是看见她身上挂着的那些已经很老气的珠宝首饰更是厌烦，书家到了今天还要强撑起来的这种体面，每一次看见都让书奕轻觉得被人扇了巴掌。
    女人强笑了下，她现在有些怕自己这个这个小儿子。
    说不出为什么，就觉得这个从小在手心里宠大的孩子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更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也没什么立场。
    但她还是勉强着说：“那个……今天是去给你二哥探监的日子，我想着……”
    “又要钱？”书奕轻问出这话的时候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女人尴尬地理了理头发，然后才说：“要得也不多，我是想着你之前不是说那个杜风家里条件不错嘛，还能安排咱们住在这里……”
    “我没钱！”书奕轻冷声打断，“妈，从咱们家破产到现在大哥他有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吗？二哥坐牢那是自己做事不小心，你从我这里拿走的每一笔钱不是填给了大哥那根本做都做不起来的事业里，就是拿给爸去赌，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小轻。”女人着急地上去拉他的手，“你不能这样啊，那是你哥和亲生父亲，你忍心看着他们那个样子吗？”
    书奕轻看着女人哀求的脸，内心一片平静。
    到了这一刻他确定自己曾经想要守住这个家的想法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从家里接二连三出事，他们像一群血脉相连挣脱不开的吸血鬼，拖累得他寸步难行。
    尤其是在知道了这是书里的设定，就算他顺利和霍韫启在一起，他曾经看得很重要的父母兄弟也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所以他不怨，他也不觉得是书家不幸。
    他只是心冷了而已，不会因为母亲的一次次哭求心软，也不会再没有头脑去填家里的这个无底洞。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获得杜家的信任。
    是要牢牢抓住杜风。
    只要杜风还站在他这一边，他就终有翻身的那一天。
    书奕轻重新把人关上，隔绝了母亲哀求的声音。
    他选择放低姿态，对屋内的黑衣人说：“那请你有机会帮我转告杜风，就说我一直在这里等他，不管他什么时候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黑衣人看着年轻男人平静微笑的脸。
    微微低下头，作为下边听吩咐的人，只要杜风相信他一天，他们肯定不会明目张胆地看不起他。所以点头恭敬说：“好，我会转达。”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对所有人来说都是。
    霍韫启突然回来带走了黎非凡，秦家的所有人都能看出老板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