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做梦 第67节
作品:《白夜做梦》 “提醒什么?”
“卢豫骗我的事,”她噘嘴,“他才不是要去电影院——你就看我被骗了一路?”
“太闹腾,插不进话。”
“借口。”她哼哼。
他挺无奈捏一下鼻梁骨,“两张电影票,我带他来干什么?”
“谁知道。”
她小声嘟囔,“反正只是还你人情,谁来都可以。”
暴雨依旧如注。
流动的水瀑一迭一迭,从单面玻璃淌过一张倒映的小脸。
眉眼微耷,嘴唇噘起。
眼皮缀的亮片也不再闪,淡粉色的唇膏也被抿去大半。
和杜窈想象里的场景一点儿也不一样。
明明周六放晴。
她偏偏要委屈自己在最讨厌的雨天出门,去看一场并不喜欢的电影。
和一个心思难猜的人。
思及此。杜窈悄悄拿余光看程京闻——神色平淡地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衣服也是陈年不变的黑。
似乎今天真的仅仅是来赴一场交还人情的约。什么也都无需准备。
杜窈闷闷不乐地收回视线。
真讨厌下雨天。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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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时电影院今天清场。
通知是下午临时下达的。幸好是工作日,他们地儿又偏,把几位客人的票退了,便开始做准备工作。
小周是这儿刚来的新员工。
边扫地边疑惑地问,“包场怎么会包到我们这儿来?”
小影院。位置偏,设备不比大影院强,排场排片也都是比不上抢不过。
花几万清场,能顶他们大半月净收入。
“提到这,”领班走过来,“人是请姑娘来约会看电影的。但是估计还没成,叫我们别透露出去。一个个,嘴巴都闭严实了。”
一旁有女孩感叹,“好浪漫。”
“浪漫什么,”小周撇嘴,“包个小影院算什么,不就是没钱充大款——”
他忽地闭嘴了。
走来好几个青壮年。手里拎了大把大把的花,“哪位是领班?”
“这里这里。”
“程先生要求两小时内布置完,”他们递来一张图纸,“按这上面的样子。我们会一起协同帮助,尽快吧。”
“好好,”领班立刻招呼几位,“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噢对了,”为首的青年一拍脑袋,“到时候姑娘问起来,就说刚有人前几天在这包了场地求婚,装扮还没撤。”
“知道了。”
大捧大捧的百合与满天星簇成团,堆叠装饰在影院与内厅。
几个模样英朗的高大男人在花里忙前忙后,小心翼翼地来去,说不出的滑稽。
女孩再一次感叹:“好浪漫。”
小周也不得不同意她,“牛。”
两个半小时以后,原来破旧狭窄的小影院改装得像一间教堂。
虔诚地亟待新人的到来。
为首的青年拍了张照,“勉强这样吧。他们马上到了,记得别说漏嘴——不然一分钱也拿不到。”
“知道知道。”众人迭声。
于是杜窈进来的时候感觉几十双眼睛都在往她脸上看。
下意识往程京闻身后躲。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程京闻气定神闲地抬头,“银时影院。”
“可是……”
杜窈环顾一下四周。
布置简直称得上荒唐。除了前台一排还显示影片预告与场次的屏幕,哪里都与电影院三个字搭不上边。
更像是求婚现场之类。
“是不是有人在举办活动?”她忧心忡忡地问一旁的工作人员。
“没有,”领班答,“前几天有人在这求婚,布置便还没换下去。影院还是照常营业的。”
杜窈这才放下心。
去前台换了电影票,要了一桶爆米花与大杯的冰可乐——
“你不是发烧了?”
杜窈心虚,“喝冰可乐正好降降温……”
“两杯热水。”
程京闻自动把她的胡扯从耳边滤走,跟前台改了她的单。
“哎,”杜窈不乐意了。鼓起脸,“怎么有人吃爆米花配热水啊?尊重一下食物。”
“那你也尊重一下退烧药?”
杜窈一哽。
自作自受地接过前台小姐笑容可掬的一杯热水,怏怏地往票上指定的放映厅走。
一路的花团锦簇。
百合总以象征永不磨灭的爱情的三朵出现,缀上百年好合的满天星。
浪漫得无以复加。
从前她也给程京闻送过。
他看一眼,就搁在了一边。没有打理的花几个小时就蔫儿了边,两天便彻底枯死。
杜窈掌心一阵滚烫。
隔了一层厚厚的纸壁,与体温混为一体。好像真的发烧。
逐渐喘不上气,心里发闷。
在别人过期的浪漫布置里偷偷进行她独角戏的一场约会。
好讨厌。
显得她多么可怜。
一点马脚也不敢露,生怕输了这场暌违四年的风月再交兵。
杜窈抱紧了怀里的爆米花。
鼻尖是焦糖甜腻微苦的气息,眼眶却开始发涩。甜食在这一刻也失效。
乌亮的杏眼蓄上薄薄一层雾。
她是再输不起了。
可是——
凭什么她还要受这种委屈啊?
明明先看破程京闻还喜欢的她。该是猎人姿态,不动声色地待他出击。
可偏偏是程京闻。
永远不可能做成她的猎物。
是北极的狐狸,皮毛雪白,狭长的眼略眯起,总有一种沦陷人意志的蛊惑力,顷刻改换狩猎关系。
杜窈对他束手无策。
满腔起伏波动的情绪只能闷在心里,消杀自己的意志与耐性。
直到抵达放映厅门前。
一小滴盈盈的水珠掉进刚出炉的爆米花里,与甜味一起蒸发。
鼻尖发酸。心口也一抽一抽的疼。
怎么总是她在难受啊?
明明来时已经打定主意。
要程京闻把心牵在她身上,也尝一尝她以前患得患失的涩劲儿。
可是杜窈控制不了。
……真的努力试过了,不行。
她没有一点办法。
该知道堪明心思的一刻,她已经是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