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作品:《他来时天色正晓

    铁蛋想到病房里的初静,又想到初静结婚那天,红纸满天飞扬,九街十六巷都被堵了,为了看初静出嫁。
    王鹏那一天,羡慕死了多少人。
    这才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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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里
    刘雅琴坐在凳子上,王鹏跪在初静床边,初静醒了,又打针睡了过去。
    刘雅琴说,“这事情我管不了,答应家里的事情,你回头等爷爷回来和他说。或者去你师父坟头上说。你和初静的婚姻,是你们俩的问题,等她醒来,你们俩商量。”
    王鹏低着头,伸手在眼睛捏了一把,捏出里面的眼泪,说,“妈,我……我……”
    刘雅琴说,“我不是你妈,你和初静的婚姻是你们的问题,但咱们的情分尽了,你别叫我妈,我受不起。”
    王鹏低着头,想说话,却又觉得委屈呛着嗓子,令他连句完整话也说不出。
    “都是我没本事,没有做生意的本事……公司一直赔钱,这个女的是两年前认识的……”他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干脆被扯掉,扔到了膝盖下面,可有些话也说不出:
    他做生意不行,这女的从认识他就一眼看上了他,死缠着。
    他这样的人,一般女的,被凶几次早跑了。但汪晴是一个真正的*,他越骂她,她越贴的紧。
    他公司账期紧了,她就给他打钱。
    他骂她,她反而享受,他打她,她都喜欢。
    他觉得最贱的是他自己,在这种发泄的过程中,他竟然还找到了另一种乐趣。不要廉耻,没有理智,他永远不敢,在和初静发生关系的时候,骂初静“*”,而这女的,变着花样讨好他,他敢想的,她能干,他不敢想的,她也能干!
    *,贱货……他怎么折腾她都行。
    王鹏心里憋着股子说不出的委屈,他是真的觉得委屈,他明明很爱很爱初静,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床上躺着的,是他曾经说过要拼命保护的人,可是为什么,他把她害成了这样……
    ******
    天蒙蒙亮的时候,泥蛋他们下了火车,王鹏去火车站接的人。
    另一边,汪晴顶着一脸伤,亲自去派出所消案。
    初依被放了。
    从派出所出来,她对初依说,“我和王鹏的事,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就把对冯哥的那些话对初依说了,又说,“你回去给你妈说,王鹏做生意不行,当初他被人欠账,押了你们家的老房子,他现在和你姐的两室一厅,是贷款买的,还有快20年要还,如果你姐同意和他离婚,我把你家的老房子赎回来,还有你姐住的那房子,我给她买了。”
    初依被关了一晚上,没睡觉。一早清早,饿着肚子就又收获了这么大一块石头。
    她的裙子皱皱巴巴,盘的头发,两鬓落下细细碎碎的头发,凌乱而稚气。
    她看着汪晴,“你挺有钱的?”
    汪晴笑了,说,“比你想象的有钱点。”
    初依不知道她,但她对初依家知根知底。
    初依说,“那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和饥民一样,对别人的男人也饥不择食。我家不富,可我妈也教过,别人家的东西再好,也不要稀罕。”
    汪晴的手扶在肚子上,笑着说,“我听王鹏说,他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做饭,你姐不上班,在家都不做饭。他不止要上班,回家做饭,还要做家务。你姐,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一把。有些男人,娶错老婆也是糟蹋了。”
    初依觉得鼻子发酸,王鹏当年舔着脸追她姐,跪在她家求她爸,答应一辈子对她姐好,因为初静身体不好,所以信誓旦旦不让她做家务,现在倒好,全成了她姐的错。
    汪晴看着她,“如果嫌钱少也可以说,为了王鹏,多少钱我都愿意给。他那么男人的一个爷们,真是让你姐给毁了。”
    这种情况,初依以前常常遇上,她帮别人“伸张正义”的时候。可她现在才知道,帮别人,和事情摊在自己身上,完全不是一回事。
    放在别人的时候,这种情况,她通常都会轻描淡写先挖苦一下,口气那么大,先拿一亿出来看看,一亿都没,也好意思开这种口。
    但此时,她只觉得一腔愤怒,被人抢了东西,还要被践踏,只是因为她们家没有钱。
    风吹着,初依的裙子晃,轻飘飘的好像在梦里,初依忽然觉出一种荒谬来,她说,“我知道你要什么,你闹一场,让我姐丢丑,也不过想她和王鹏撕破脸。我今天把话给你放在这儿,我姐不要他,他也不会要你!别看你怀孕了,从今以后,我要你连他见都见不着。”
    汪晴的手放在肚子上,忽然,有点害怕。
    第15章
    派出所远处静静停着一辆车,乔宴坐在车里打电话,听了几句,对那边说,“人出来就行,没事了。”
    他挂上手机,看到远处那第三者离去,留下一个人。车窗打下,风灌进来,瑟瑟的冷,那边女孩的裙子更薄,橘色,风把那裙摆吹的一荡一荡,让他想到昨晚,她提着直刃刀,笔直地指着地上的女人,也是这样衣衫飘飘,把那橘色晃成了种独一无二的颜色。
    他掏出烟来,点了支,静静地坐在车里看她。
    已经了解了整件事,也搞清了昨晚事件的来龙去脉。不得不感慨,短短几天,他就亲见这女孩经历了人生无常,世事多变……
    六角小燕塔下,花瓣漫天飞扬,她无拘无束,活的占山为王般滋润。
    出了那地方,却被人欺负成那样。
    他右手搭上车窗,风一吹,烟灰颤巍巍地抖落。
    如命如草芥的很多人的幸福。
    轻薄,不堪一击。
    他靠在车座上,无声,沉静地望着那边,一动不动,视线不挪。
    隔了会,看到一辆桑塔纳过来,她上了车,开车的人,是他见过的,那天在小饭馆打人的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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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依先去的医院。
    失而复得,心有余悸,她曾经都没有体会过。但此时,看着病床上的初静,她才知道这些感情是什么。
    她拉住她姐姐的手,从没有一刻,觉得这么爱自己的家人。她在拘留所一晚上都没哭,可是这会,忍也忍不住。
    她心里为她姐委屈,憋屈,可是又说不清憋屈多少角度。
    男的出轨,都是为了爱她姐?
    男人没钱,辛苦奋斗,也是为了你姐有好日子过。
    他和那女的,起因也是因为想维持生意,给你姐过舒坦日子。
    这都是这一晚,她收获的理由。
    初依见识过太多,纯粹被一方欺负的不平等婚姻。却从没经历过,比这种更憋屈的情况。
    因为她姐的苦,说不出。
    刘雅琴抬手,摸着她的头,看到病房外头打电话的铁蛋,低声问初依,“祁白呢?”
    初依擦掉眼泪,说,“刚刚铁蛋说,他家里也有点事,他爷爷好像不好了。他陪着他妈妈送他爷爷回家去了。”
    刘雅琴说,“原本这时候妈妈不该说这个,可是我希望你心里有点数。”
    初依抬头看她妈妈。
    刘雅琴拿纸给她擦掉眼泪,说道,“他昨晚上不能来帮忙,妈妈也不怪他,毕竟李屏那人,遇上这种事,肯定不愿意和咱们家再多来往。但是祁白打电话给铁蛋,也不想想铁蛋的性格。你看看,不到一晚上,咱们家的熟人全都知道了,这让你姐还怎么过日子。”
    初依愣了,她昨晚只顾担心她姐,以至于派出所那事情她都没管。
    “那……那我姐。”她转头看着初静,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祁白就是个没脑子的。”她狠狠地捶了下床,简直气的牙根都要痒了。
    “猪队友,这就是猪队友!”
    刘雅琴心疼地看着她,没有再忍心说什么。女朋友家出了事,都要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不出现,这代表什么,初依还没有想到。
    她说,“你回家去吧,你姐早前醒来就说了两个字,你回去带给王鹏吧。”
    初依点点头。
    那两个字不说也知道,一定是“离婚”。
    刘雅琴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和王鹏问清楚,咱们家的老房子,他押出去还欠多少钱?那房子是你爷爷唯一的念想,你奶奶的记忆都在那院子,你也知道,所以能保住,咱们就保住!至于那女的早上给你说的话,你也给你爷爷原原本本说一遍……你给你爷爷说,妈妈对不住他,没有做好答应你爸爸的事情,让你爷爷临老跟着我的子女受罪……那房子,有能力咱们就自己慢慢还账,要是没能力,就算以后租房住,也不要那贱女人的钱。”
    初依低头,忍下眼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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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依回到家。
    院子里冷冷清清,树叶落了许多在院子里。
    强子和蛋泥在厨房捣鼓。看到初依回来,给她指了指初海唐的屋子。
    初依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说,“爷爷——”里面喊了进,她才轻轻推门进去。
    屋里王鹏也在。
    曾经,他是家里最得力的男人,如今,跪在初海唐面前,像个低头认罪的罪犯。
    初依还没说话。
    初海唐就问,“你姐姐醒了吗?”
    初依点头,“醒了一下,医生又给打了针。”
    初海唐的视线挪到王鹏那里,说道,“好了,你事情也说完了。等初静恢复点精神,你们把婚离了吧。”
    王鹏抬手,在眼睛上重重抹了一把,说,“我不想离婚。我改,我……我都想明白了。我错了!”
    初依站在初海唐旁边,恨不能给他一脚。
    现在才知道错,早干什么去了?
    初海唐却没有动气,反而问初依,“初依,你妈妈怎么说?”
    初依一提气,把刚刚刘雅琴交代的话说了,“……我妈还说,是她不孝,让您临老,跟着我们受苦。”她看着王鹏说,“我们宁可饿死,也不稀罕你去陪别的女人,接客挣回来的钱。”
    王鹏低着头,没有反驳,继续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见那女的,那孩子我也不见。我发誓。”
    “你做梦!”初依撸袖子,她准备把他挂在院子的树上一晚上,回头再压到她爸坟上去教训。
    初海唐却看了她一眼,压下她蠢蠢欲动的动作,对着王鹏说道:“王鹏,这句话,你听好:”
    初依也忙站好了听。
    初海唐站起来,俯视着王鹏,用眼锋犀利地压着他,慢慢说,“如果不信轮回,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如一棵树,长成了可以遮天蔽日,长不成,夭折了也说不定。有今生,没来世!一家人,在这世上走一遭,就是同气连枝,抱成团,去一起对抗风风雨雨。如今,我们初家,没福和你同路,大家大路朝天,以后各走一边!”
    王鹏浑身都颤抖起来,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
    我们都是信轮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