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慕辰心中一暖，唐希希一向不喜欢南宫语，但今天能叫她一声南宫阿姨，也实是在担心他才会这样，他拍了拍唐希希的手臂。
    唐希希反而更紧地搂住他，小小的手臂勾住南慕辰的脖子，一缕细软的发丝在他耳边擦过。
    南慕辰突然有一个感觉，自己的女儿长大了，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间哽咽什么都说不出来，眼前突然模糊了。
    不知什么时候，孩子就长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父母就老了。
    南慕辰闭上眼睛，他没有说话，但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唐希希出乎意料之外没有讲话，她只是抱着自己的父亲，紧紧的抱着他。
    南宫语说的没错，姑妈这个病来势汹汹，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但南慕辰也没想到会拖成这般凶险。
    “脑膜炎？怎么会这样？”南慕辰看着诊疗报告，不可置信地咆哮着。
    “慕辰，你冷静点。”南宫看着他，神色疲倦，她己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眼睛下出来了淡淡的青黑。
    “你现在让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阿语，你说过姑妈会好起来的！”南慕辰抓着南宫语的胳膊，绝望地说。
    “是的！所以你和我现在更要冷静！”南宫语似乎站都站不稳，但她仍然很有耐心对南慕辰道，“我己经没力气了，如果你还要让我花时候安抚你，我就没有力气再走进病房了。”
    她看着南慕辰，“你希望我这样吗？”
    南慕辰看着她，摇了摇头。
    南宫语点了点头，轻声道，“姑妈这几年来，一直嗜睡，饮食量只有往日的三分之一，虽然采取了很多医疗方法，但的确身体己不如之前。”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再加上前一天雷阵大雨，我怀疑姑妈出去了，阿蔷说她的鞋上全是泥泞，这个雨引发了她的感冒，但同时她的免疫力在那时正处于一种非常脆弱的阶段，所以连锁反应，免疫系统崩溃了，病毒感染到肺部，之后又向上移动，感染到脑子。”
    南慕辰皱着眉头，一字一字的消化着南宫语所说的。过了很久，他才声音嘶哑道，“这么说，是没药医了吗？”
    南宫语摇了摇头，“除了注射药，还有一种药。”
    南慕辰整个人都竖起来，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什么药？”
    南宫语看着他，淡淡道，“那个药，就是姑妈自己。”
    南慕辰愣住了，“你说什么？”
    南宫语道，“姑妈的求生意志。如果一个人不想活了，那是神仙也难救，但如果一个人真的想活下去，她会抓住所有的机会活下去。”
    她顿了顿，继续道，“现在给她用的所有的药，就是刺激她身体的部分，如果姑妈想活下去，她一定会抓住这些机会，然后让自己活下来。”
    南慕辰听了她的话，反而陷入了沉思中，“姑妈，到底是想活还是不想活？”
    他想到之前和夏明澄的对话，那时她无欲无求，只想着归去，而他绞尽脑汁，想把她留在尘世间。
    “姑妈到底更喜欢梦中的世界还是现实呢？”
    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南宫语看着他，淡淡道，“姑妈还是逃出梦魇，不是吗？你要相信她，不是吗？”
    南慕辰看着她，看得那样久，那样久，最后慢慢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相信。”
    整整一个星期，姑妈的病情才稳定下来，从加护病房移动了普通病房，当南宫语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南慕辰时，南慕辰看着眼睛都凹陷进去的南宫语，心头一阵激动，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南宫语。
    眼泪从南慕辰眼里涌出来，这是南慕辰第一次哭，也是他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哭，他自小就没有什么亲人，母亲去世后，他在世上唯一的联系就是夏明澄和唐璇。
    在他从片场赶回来的那一天，可能是他人生最可怕的日子。
    唐璇请求和他陌路，夏明澄生死未卜，南慕辰一句话都不说，但这是他永远的梦魇，如果没有南宫语支撑着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直接疯掉。
    好在她让自己坚持住，好在她让自己没有放弃。
    南慕辰紧紧抱住她，轻声道，“谢谢。”
    南宫语有些愕然，但她没有挣脱，反而抱住他的背，轻轻的拍了两下。
    那是安慰，那是鼓励。
    南慕辰点点头，闭上眼睛，他太累了，心里终于落下一颗石头，他好想好好的睡一觉。
    他不知道的是，远远的，有一个人站在柱子后，看着他们。
    不过过了多久，那人转过身，向医院门外走去。
    医院门口停了一辆车，司机正准备下去买包烟，突然看到唐璇走过来。
    司机拉下窗户，惊异道，“唐老师，这么快就出来了？”
    唐璇淡淡道，“是的。”说完转身上了车。
    司机有些惊异，唐璇一向不是这样的人，今天这么冰冷是怎么了？
    但唐璇一上车就戴上眼镜，当后座放倒，躺在那里一声不吭，司机没有办法，只得发动了汽车。
    “唐小姐，去哪啊？”
    唐璇愣了愣，是啊，自己去哪呢？唐煜还在国外，方雨菲拍戏未归，大宝小宝寄宿学校，自己能去哪？能去哪？
    哪里都不是自己的家了，唐璇闭上眼睛，眼前浮现起好多年前的景象，那时自己在做饭，方雨菲在打下手，南慕辰和唐煜坐在沙发上聊天，大宝小宝跑来跑去。
    那时什么感觉都没有，过后才发现这样的日子是多么表珍贵惬意。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一颗泪，顺着唐璇戴着的黑墨镜流了下来，流入她的发稍里。
    “回酒店。”
    司机得到命令，发动了汽车，黑色的轿车隐没于车流之中。
    太阳落山了，华灯初上，南慕辰守在夏明澄的身边，看着夏明澄消瘦的面容，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不一会儿，自己却扒在床边睡着了。
    南宫语从门口看到这一切，摇了摇头，伸手拿了一件衣服，搭在南慕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