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舜卿突然哈哈大笑起了来，她笑得太过开心，以至于笑出了眼泪。
    她的笑声在会场里回响，听起来怪异而且空荡，再加上会场的回声效应，尾音成倍叠加上去，人人心中升起一种不适感，南慕辰眉头皱起，唐璇心神不免紧张，紧紧握住南慕辰的手。
    苏翊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连唇色都开始苍白起来，沈元珏的注意力却全在苏翊身上，根本没被外物侵扰，只是温柔地用手抚去苏翊眼角的泪痕。
    苏舜卿好容易停止了笑容，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淡淡道，“我的好姐姐啊，你这么精明，怎么生出一个这么天真善良的儿子，还觉得我会祝福他们？”
    南慕辰的脸色变得铁青，苏舜卿斜眼看了看他，“你的母亲，我的好姐姐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她可从未想过我的的原谅，当然，那不过是因为她了解我的性格，想得到我的原谅，除非海水倒灌，世界灭亡！”
    她的目光转向苏翊，温和道，“而我的女儿，她也非常了解她的母亲，要不也不会在接到我的讯息后，立马想尽办法和这位……”她看了眼沈元珏，沈元珏却没有看她，令她微微吃惊。
    但随即她就恢复了正常，淡淡道，“想必她是真心喜欢这个男人，为了让他不被卷入这场风波，所以想尽办法让他恨自己，可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个情种，还伙同我姐姐的私生子上演一出订婚宴上抢亲的好戏，可他们并不知道，这场戏，却是苏翊这个好女儿要做给她母亲看的！”
    唐璇听了惊疑未定，苏翊的眼眸中闪出愤恨的神色，连沈元珏都将目光转移到苏舜卿的身上，愣愣听着她的每一句话。
    就算南慕辰猜到事情的经过，面色也不由得阴沉了两分，内心大骂苏舜卿是个老妖怪，她竟然前后大致一听就猜到事情的经过，比亲临现场还要真切三分。
    苏舜卿看着四位观众，将双手抬起，亲切微笑道，“我说得对吗？我亲爱的女儿？”
    苏翊冷哼了声，并不理她。反而是沈元珏疑惑地问道，“她为什么要做戏给你看？”
    苏舜卿笑意盈盈，亲切道，“你如果有一个反骨的女儿，整天想着在背后怎么给她的母亲做小动作，你会怎么办？”
    沈元珏看了看苏翊，温言道，“苏翊并不是这样的人，我了解她，她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您多半是惹到她，她才会反击的。”
    苏舜卿愣了愣，微笑道，“你就如此相信她？”
    沈元珏温和道，“当然，我了解她的为人，苏翊脾气倔强，多半也是出自遗传，你们之间多半有些误会，其实血缘亲情有什么解不开的，不如……”
    “够了！”苏翊再也忍不住了，将沈元珏一拉，“你根本不了解我和我母亲的关系！别想当然了！”
    沈元珏倒也不恼，温和地点点头，“你说的倒是，我的确是不了解，更何况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也处得不好，更没立场来说你了。”
    一席话说得苏翊要翻白眼，苏舜卿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苏翊，你的男朋友倒是有趣，怪不得要把他藏得这么严实呢，妈妈看到也欢喜得紧啊。”
    苏翊面色阴沉，冷冷道，“被你喜欢是什么好事不成？你成日里说喜欢我喜欢得紧，但你还不是买通我的朋友出卖我，想把我整垮？”
    南慕辰目光一亮，沉声道，“阮媚是被你的母亲收买了？”
    “对，步步为营，料敌先机，事先挖了个坑让我跳，要不是阮媚贪得无厌，阿璇出力转圜，我早被我这位可亲可敬的母亲大人送进了监狱。”苏翊盯着苏舜卿，眼眸中闪现出愤怒的光芒。
    南慕辰三人尽皆无言以对，父子相残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但说穿了多有原因，或为利益，或为亲情，苏舜卿这样，无缘无故将女儿送进监狱的母亲他们是第一次见。
    苏舜卿优雅的一抬手，修长如青葱般的玉指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可你怎么不说我把你送进监狱是为了救你呢？我怎么舍得让你坐牢？”
    “你是想救我，但也是想与我谈条件！要我回到苏家，顶替你的脸面，做一个没有私人生活，为苏家献出一生的女人！我做不到！”
    沈元珏大惊道，“你说什么 ”
    苏翊忧郁地看了沈元珏一眼，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南慕辰叹了品气，接着道，“苏家园家规，每任族长皆为女性，接任族长后不得婚嫁，不得生子，终生以奉献苏家为己任，孤独终老。”
    唐璇低声道，“所以伯母才会逃离苏家，隐姓埋名这么多年。”
    苏舜卿摇头道，“回归苏家有什么不好？你这么些年不就是想得到母亲的认可吗？现在我认可你了，你可以回来了！”
    “不！我根本不是想得到你的认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错的！”苏翊嗓音嘶哑，大声道，“我要你知道当年抛弃我，是多么的大错特错！”
    “所以你就这样防备着你的母亲？”苏舜卿目光一凝，突然从和蔼可亲变得寒冰刺骨。
    “你设下这个局，找一个男人冒充未婚夫，宴请名流，登报示众，就是让所有人，让苏家人都知道，你苏翊要结婚了，这样你就不用回归苏家，可以继续放任自己过想过的生活？”
    她的声音变得阴森冷漠，“你的母亲还在苏家受苦，做女儿就可以逍遥快活吗？”
    苏翊猛地往后一缩，这个模样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魇里，每当她看到一本书，摘到一朵花，吃到一粒糖果，为任何一个小事开心的时候，都会有人打翻她的糖果，踩踏她的花，撕掉她的书。
    “你的母亲还在受苦，你凭什么高兴！快乐！笑？”
    就算多年以后，她独立自主，为自己创造了一切，可午夜梦回时，这些梦魇都会缠住她，让她生生从梦中惊醒，不敢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