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成没有，请你吃饭还是可以的。”包装好东西，男人双手托着袋子递了过来，低垂的眼帘这时才从颜料上离开，落在林意七的身上。
    林意七接过袋子，“那我哪里好意思，就下午耽误你这一会儿，都不知道让你少挣多少钱了呢！”
    她笑了下，俏皮叫他：“庹老师？”
    庹池也笑了下。
    寒暄好，林意七和他打了招呼，准备离开，踏出门槛前，又听他唤了一声，“七七？”
    林意七回过头：“怎么啦？”
    光束微渺，带着点尘埃落进古朴小店。
    庹池站在陈旧的柜台后，双手落在围裙上，不太自然地擦了又擦，笑着说，“真不赏个脸啊？”
    林意七定定看了他两秒，眼底光彩变化。
    倏然弯了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啦，回家赶稿去了！你还是赶紧找个老板娘陪你吃饭啦！”
    回绝得委婉但干脆。
    庹池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再说，只是自嘲笑笑，然后招招手，“行吧，那你路上小心。”
    “走了！拜拜。”
    这家画具店位置离颂清城不远，只是周遭交通不怎么好，要回颂清城需要走上一站的距离，再乘坐公交转地铁。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非常快的。
    大概五点左右，从地铁站走出来时，天已经暗暗垂下一半的帷幕。
    小区外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隔日就是圣诞，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循环播放着欢快的圣诞歌，驼鹿和圣诞老人的形象沿街都是，各种圣诞折扣活动火热进行中。
    喧杂又热闹，氛围很浓厚。
    黄白调的店铺灯光隔着几阶台阶，地面被雪照得反光。雪地路滑，林意七走得很慢，摸出手机，这时才看到半个小时前扶槐发的消息。
    【在家吗？】
    【晚饭想吃什么？】
    有了上回去酒吧被当场抓包的前车之鉴，林意七回答得很老实：
    【不在家，出门买东西了，就快到家了】
    【晚饭都可以呀】
    反正他也知道她不吃哪些东西。
    但或许是下午被庹池的邀约留下了记忆，再看扶槐这个问话，总觉得不像平时问的晚餐需要他打包什么回去。
    而像是……要邀请她一起出去吃饭。
    林意七微微抿起嘴角，决定确认一下这个猜想。
    【你觉得呢？】
    那头回复得很快：【你先手机上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店，我一会才能回去】
    所以确实是要邀请她出去吃饭？
    林意七悄悄翘起嘴角：【你还在基地啊？】
    扶槐回复：【嗯，还有点数据没处理好。】
    怎么都放假了还需要加班。
    撇撇嘴，手机切换到点评软件，准备看看附近有什么餐厅。
    正这时，身侧一阵童稚的嬉笑声传来，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小腿被一团肉乎乎的身影撞了一下。
    林意七踉跄一步，那两个小朋友马上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林意七的胳膊，没让她摔倒。
    撞到她的小朋友六七岁左右的样子，肉乎乎地瘪起嘴道歉，“对不起啊姐姐，我是不小心的！”
    另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也跟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没有受伤吧？”
    林意七本来也只是踉跄一下，没什么问题，见两个小朋友礼貌乖巧，当下也弯起嘴角，“没事啦，下次走路小心点呀！尤其是马路边，要小心汽车呀。”
    左边男孩稍微小个一点，生得很干净可爱，甜甜弯起眼睛：“谢谢姐姐”
    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问，“姐姐，你好漂亮呀。你有没有收到平安果呀？”
    “平安果？”
    大学毕业后就没听到这个词了，林意七笑眯眯说，“没有诶。”
    “喏！”
    左边男孩立马把怀中的东西往前一递，“那我这个送给你，你收下了，就和我交朋友好不好？”
    递来的是一个包装精美的苹果，红绿交替的方形盒子上画着麋鹿、雪花和圣诞老人。
    旁边的男孩不乐意了，“胡酒！你怎么可以把我送你的平安果送给别人！这可是我用零花钱买的！”
    那个叫做胡酒的小男孩心虚地看他一眼，又看看林意七，可怜巴巴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我回头喊我妈妈再给我买一个赔你嘛，我真的喜欢这个姐姐……”
    “哼，你要这样我就不是你的好朋友了！”
    ……
    林意七看眼前两个小男孩实在可爱，笑得眼睛湿润，摸摸两人脑袋，“不用啦！姐姐不喜欢吃苹果，但是也想和你们交朋友啊！”
    刚才要送平安果的小朋友马上惊喜地睁圆了眼，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那我们加一个q.q！”
    说着，就熟稔地撩开袖子，摸出手腕上的电话手表，点开小小屏幕上的按钮，把二维码拿给林意七扫。
    “姐姐，你扫我。”
    “？”
    现在的小朋友……都是这么交友的吗？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林意七哭笑不得，只能和他加了联系方式，两人这才喜滋滋地结伴离开。
    打开那个常年没用的软件，显示新好友名称：【一壶小酒】
    个性签名：【试问谁与我煮酒论天下】
    才七八岁就煮酒论天下了。
    林意七好笑地给他的主页点了个赞，然后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继续在雪地里缓慢往前走。
    从一家便利店走过，驼鹿和铃铛的欢快圣诞歌一颤一颤，由远及近，便利店橱窗上还张挂着圣诞彩带和铃铛的装饰物。
    一盒盒红绿喜庆的、充满节日氛围的平安果就摆放在橱窗后，最显眼明亮的位置。
    和刚刚那两个小朋友拿着的小朋友是一样的。
    应该也只有小朋友才回去买这个吧？
    林意七好笑地收回视线，正要往前走，忽然停住了脚步，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停在原地，缓慢地、不可置信地扭过头。
    然后看到几米远的便利店橱窗后、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平安果前。
    站着一个男人。
    他微微低着头，长发微垂，白昼般的光束从上往下打，落在反光的菠萝发圈上。
    站在平安果礼盒堆前，抱着双臂，像在思忖。
    半天，拿起其中一盒，走向结账台。
    林意七也说不准那个苹果是买给谁的，反正那一刻，心中一种强烈的、呼之欲出的直觉漫上心头。
    直到他结完账，从便利店走出来，林意七都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定定地看着他从便利店走出来，然后漆黑瞳孔微转，停留在她的身上。
    两瞬的诧异在眼底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坦然。
    扶槐收起了手机，两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没事站在树下干什么，不怕被淋脑袋？”
    顺着他视线，果然看到头顶树桠上皑皑的雪块，林意七赶忙从树下快步走出来，两步站到扶槐身前。
    “你……怎么在这儿啊？不是说在基地吗？”
    扶槐面若往常，平淡带过，“嗯，刚到。”
    顿了下，转移开话题：“你想好吃什么了？”
    林意七：“嗯……没有看到很特别的。”
    应该说完全忘记了。
    话题这就被岔开。
    扶槐颔首，“那就先走吧，去车上想。”
    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把手里拿着的那盒平安果递了过来。
    林意七捏着指尖，一时没有反应。
    视线缓缓上移，对上男人漆黑又沉静的瞳孔，眼底却分明完完全全都是她的倒影。
    “不喜欢？”
    很久，林意七才缓下心头的雀跃，接过了他递来的苹果，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询问他，“你怎么会想到买这个啊？”
    本来想说是基地发的，但现在既然已经被她撞破。
    也没必要撒谎了。
    扶槐觑了身侧人一眼，见她开心得嘴角高高翘起，眼底亮晶晶的。
    也跟着弯了弯唇角，云淡风轻嗤了下，“不是很好猜？”
    “小孩不都喜欢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