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面前汤都的城墙，在轰鸣声缓缓合上的那一刹那，他们发现自己错了，错的非常离谱。
    “汤都不再是汤都，中央上国，也不是曾经的中央上国！”
    随着大驼兽之上，来自金元宝的一声叹息传出，整个天地直接变得如同濒临死亡般寂静，就连那些之前还在地面之上哀嚎的中央上国之人，皆好似被抽走了全身气力那般，难以继续发出任何声音。
    与此同时，汤都中心，殷氏皇宫。
    只见原本人数并不少的皇宫，此时变得极为寂静，甚至没有了一丁点人影，无论是守卫、官吏还是平日里进进出出的内吏，都好似人间蒸发一般，完全消失。
    随后殷氏皇宫空荡荡的金銮大殿之上，一道极为消瘦的身影，跌跌撞撞的于大殿高台之上走下，只见此人金色龙袍散乱，衣衫不整，杂乱的头发散落在背后，气息极为混乱，甚至时有时无。
    他的脚步极为凌乱，向内凹陷的面颊之上，还有着显而易见的痛苦之色，这种痛苦，可谓是世间之极致，就好似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着最残酷的刑罚，施展于其身。
    “噗嗤，噗嗤。”
    极为嘶哑的呼吸声，于这道人影的口中传出，听起来极为吓人，就好似从破败的风篓之中响起那般。
    “给我滚出去！”
    下一息，空荡荡的金銮殿之上，骤然间响起一道带着极度痛苦的声音，这一声咆哮，本来并不重，但是在传出之后，却愈来愈响，转眼便于整个大殿之内来回缭绕。
    “滚出去，滚出去！”
    随后愈来愈暴躁的声音，于人影口中再次传出，同时其整个身躯开始不停颤抖，最后连身躯都难以站稳，直接从台阶上一头栽到，头砸地面，于上方滚落而下。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闷响，代表着这金銮殿的地面，是何等的坚固，随后这道滚落而下的人影，一下子便摔的头破血流，一缕缕鲜血，从他的额头上的流下，瞬间便浸红了他的整张脸。
    这原本是一张极为秀气的脸庞，而脸庞之上，也曾有着一双何等睿智的一双眼眸。
    那双眼眸，饱读诗书，仿佛蕴含着世间的大部分道理，但是如今，这些智慧之色统统消散，只剩下了痛苦和混乱。
    而此时如果有中央上国的子民们在这座大殿之内，定然会惊骇到惶恐。
    因为这道人影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心目中，可以带着整个中央上国再次崛起的真龙之人，还未登基却已经坐上宝座的三皇子殷文！
    毫无疑问，三皇子殷文是一位传奇，但是如今这位传奇，却披头散发，如同厉鬼。
    “给本皇子，从脑海里滚出去。”
    时间再过一息，于地面之上爬起的三皇子殷文，眸子里癫狂之色更甚。
    但是刹那之后，一股清明之色，开始于其眸内浮现，同时殷武伸出双手，直接抓住了自己的脖颈，想要调动气力，将自己的脖颈扭断。
    令人惊骇的是，此时的二皇子殷文，所做的事情，竟然是要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
    但是须臾之后，其还未完全用力，混乱之色便再次于其眼眸里迸现，随后殷文的身子一阵颤抖，血光于双臂之内的向外炸开，整个双手之内的骨骼还有血肉，皆裂成了碎片，这让前者，抬头扬天，发出一声嘶吼：
    “该死！”
    这一道嘶吼声未落，不单单是殷文的双臂，包括其双脚在内，再次完全炸开，浓郁的血光，于破碎的帝袍之下涌出，整个人直接完全倒在这空空荡荡的金銮殿之上。
    不过虽然殷文双臂还有双腿皆完全碎裂，但是这无比剧烈的痛楚，还是让这位无比凄惨的二皇子，眼睛里，恢复了难得的清明之色。
    在随后的足足数百息里，殷文就这般直勾勾的盯着上方大殿殿顶，眼眸之中，无限痛苦之色与绝望相互交织，他想呐喊，想要咆哮，但是口中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其实从很早时候开始，殷文都是一位无比从容之人，他的从容，一方面来自于对于书籍的苦读，对天地道理的了结，而另一方面，就是来自自己内心的平静。
    但是平静都是相对的，而此时他的心境，却再难向之前那般的从容，不过殷文除了从容之外，还有着其余人所相信不到的毅力。
    下一息，仰躺在地上，身下满是血泊的殷武，猛然间一个转身，用自己身体里仅存的力气，将自己翻了个身，但是这在平时如此简单的动作，在四肢同时失去了作用殷武身上，是何等的艰难。
    “砰。”
    一声轻响之后，翻过身来的殷文，脸面直接砸在的地面之上，向外涌出的鲜血，又是不停向外流出，接着前者深吸一口气，动作不停，直接用自己下巴，撑住下方地面，接着一点又一点，向着殿外挪去。
    殷文所在的这金銮殿，纵深不低，而这一段距离，对于这位二皇子而言，无比的漫长，但是哪怕如此，他依旧咬着牙，一点点向外挪去。
    金銮大殿的地面之上，随着殷文的向前缓慢蠕动，留下了一道无比刺目的猩红血痕，而血痕的最前方，二皇子殷文，却依然在继续向前。
    随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殷文挪过原本一位位文武官吏上朝站着的大殿过道，凭借着自身的最后一口气，最终逼近了这大殿门外所在。
    大殿之外，是象征着殷氏皇族荣耀的皇宫，而此时的殷文，只想看看自己从一出生起，便誓言守护的土地，最后一眼。
    第2190章 最后一眼
    如果人生之中，只剩下了最后一眼，你会选择看向何处？
    或许大部分生灵都无需面临这般抉择，但是此时的中央上国二皇子殷文，选择了看面前的汤都，最后一眼。
    汤都内的金銮殿之内，刺目的血痕，从金銮殿最深处的台阶之下为起始，一路向外延伸，血痕之内，殷文每挪到一点身躯，便可以离殿外更近一些。
    然而，下一息，一声痛苦的闷哼便于殷文的口中响起，而连同这声闷哼一起出现的，还有前者口中根本抑制不住的鲜血。
    同时这一口鲜血，好似完全抽走了殷武最后一丝力气那般，让其向前的身影停了下来。
    金銮殿殿外那一道半掩着的大门，明明就在眼前，但是躺在地上的年轻人，却再也无法向前一步，这是何等的绝望，随后殷文发出一声叹息。
    叹息之中，有着无限唏嘘。
    他的人生其实很简单，终日与书籍为伴，但是或许命中注定，他的人生，不会永远如此简单。
    刹那之后，这座金殿之外，忽然间出现了一道同样披头散发的身影，或者说，这道身影，好似直接于地面之上爬着进来，同时后者看到趴在金銮殿殿门口的殷文，直接张嘴发出一声悲呼：
    “二哥，二哥，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伴随着这道悲呼声，来人连滚带爬的冲进大殿之内，甚至因为太过焦急，而脚下一绊，直接摔倒在地，在地面之上滚了几圈之后，再次爬起，手脚并用，冲到瞳孔开始涨缩的殷文身旁，将后者一把抱住。
    “二哥，您可是咱们中央上国的储君，是所有子民敬爱的君王，千万不能有事，醒过来，快醒过来。”
    或许是人影这一道呼喊声起到了效果，原本气息萎靡的殷文，竟然在几息之后，真的睁开了眼睛，接着后者的淡金色瞳孔之上，好似倒影出了一个同样极为狼狈的脸庞。
    “原来是小十八啊。”
    喃喃的声音，于殷文的口中传出，话音还未落下，猛烈的咳嗽声，伴随着血液便于前者的口中传出，随后打小便跟在殷文身后的十八皇子，一边摇头，一边用力将怀里的二皇子托起，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二皇兄您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太医，找太医要之前父皇留下来的龙元，一定能让您恢复如初，重掌中央上国。”
    “小十八，不要白费力气了，龙元救不了我的命。”
    十八皇子的言语刚刚落下，来自殷文的回应声便紧接着响起，说完之后，后者嘴里的又是一阵咳嗽，同时大殿门口，抱着殷文的十八皇子，眸子里又是一阵痛苦之色浮现。
    下一息，十八皇子猛地仰头，嘴里的询问声，继续传出：
    “二皇兄，一定有东西能够救你的，你可不能死，传国玉玺，对，那传国玉玺里有着吾殷氏一族里最玄奥，最后底蕴，它一定可以救你。”
    “小十八，我不清楚那传国玉玺究竟在何处，哪怕是知道了，它也救不了我。”
    殷文这一道开口的言语声，虽然极为虚弱，但是给人听来，却是斩钉截铁，随后其缓缓闭上眼睛，更为低沉的声音，继续向外传出：
    “别白费力气了，带皇兄我去殿门外吧，我想再看看这一片热爱的土地。”
    “是，二皇兄。”
    数息之后，同样低沉落寞的声音，于十八皇子的口中传出，随后前者将怀中的殷文托起，一步步向着大殿之外而去。
    二人距离大殿本就不远，只用了几步，十八皇子便带着殷文，出现了殿外，接着前者耳畔，来自殷文的声音响起：
    “放我下来吧。”
    话音落下，气息同样极为萎靡和微弱的十八皇子，将殷文小心翼翼的放下，同时让后者盘坐在金銮殿外。
    下一息，殷文抬起头，缓缓睁开眼眸，用尽全部力气，去看着汤都最后一眼。
    只见在其的这一眼之中，整个汤都，好似完完全全的被殷文尽收眼底，那是光芒万丈的雄城，那也是无上繁华的雄城。
    雄城之内，到处都是高大坚固的建筑，街道之上也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大量不同种族的子民，以汤都为根基，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他们或许会彼此冲突，或许会有所隔阂，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也就是这些人，造就了汤都曾今的繁华和活力。
    “真美。”
    须臾之后，喃喃的声音再一次于殷文的口中传出，随后其身旁的十八皇子，点点头，附和道：
    “是啊，二皇兄，如今的汤都，已经完全恢复了曾经的繁华，你看那边高耸入云的通天阁，还有如此令人迷绚的仙光，甚至让人以为回到了仙宫时代呢。”
    不知为何，十八皇子开口的声音之中，带着哭腔，接着其双拳握紧，力道之巨大，几乎要将手指直接扎进自己的手掌之中。
    随后十八皇子身旁的殷文，并未顺着前者话音继续说去，而是气若游丝般的开口道：
    “父皇还在时，一直想着摆脱头顶之上的圣庭，反而忽略了可以让汤都变得更加伟大，以前和扶爷爷一起穿梭在汤都大街小巷的时候，总是兴致勃勃的谈论着汤都这条街可以更整洁，那座房子建造的太花哨。
    “如果说生灵是天地稍纵即逝过客的话，那么城池，就是时代的常驻民，汤都已经不知道在太玄之地屹立了多少年，它这么美，毁在你我这一辈人的手上，多么的可惜。”
    殷文这一道言语落下之后，其身旁的十八皇子，身躯颤抖的更加厉害，默默低头，沉默不语。
    接着在说完之后，又停顿了数息之久的殷文，无神的目光，继续注视着面前金銮殿外的汤都大城，一字一句的声音继续响起道：
    “十八，三皇兄最后再告诉你一个道理，吾辈，可以输，但是绝不可以屈服。”
    此言一出，小十八再也难以抑制，双眸之中大量泪水涌出，直接双膝跪下，低下头，开口痛哭道：
    “三皇兄，我错了，十八真的错了。”
    十八皇子说完之后，将头抬起，望向前方，而他面前的汤都，哪里如殷文口中所言的那般繁华绚烂，早已经血光冲天，满目疮痍，堪比人间炼狱。
    第2191章 天裂
    汤都中央皇宫大殿门外，两道身影，一坐一跪。
    跪着的是中央上国的十八皇子，正低着头，泪流面面，嘴里不停的说着忏悔之语，而其身旁，浑身上下皆被血水浸湿的殷文，静静的坐着，毫无焦点的瞳孔，望着前方。
    他早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而他这最后一眼，为的便是看一看，自己心目之中最完美时候的汤都。
    “小十八，二皇兄我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却还是听的到，这汤都城内，好大的雨声，而且我很清楚，只要启仙之雨一日不停，太玄大地，便一日不得安宁。”
    金殿门外，来自殷文的声音落下之后，十八皇子并未开口回应，而是继续双手握拳，泪如泉涌，却死死不让自己哭泣的声音向外传出。
    随后，十八皇子的耳畔，来自殷文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我同一个母后，是真正的手足兄弟，因此从小你都跟在我身边长大，但是到了最后，我还是没把你教好，这是我作为兄长的失职。”
    此言一出，十八皇子脸上骤然间浮现出了惊恐之色，开口回应道：
    “二皇兄，这些仙人出尔反尔，他们曾答应过我，不会拿汤都怎么样，但是他们违法了自己的承诺，出尔反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