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纯情相拥

作品:《人生一串

    “冬哥,我觉得它可以作一下试验。”
    “你说什么?”
    “大师给你的菜谱,你不是说,要试验一下吗?”
    冬子想起,自己给小舅说过的,要做一个新菜,这个卤鸭脖,不正好吗?
    “但是,这边的调料,尤其是鸭子的品种,恐怕不合适吧?”
    “我觉得差不多。你看,这是我家养的鸭子,它们平时也没吃什么饲料,都是野放的,最多,我妈平时给它们一把玉米之类的东西,平时在塘里田里,吃虾子吃蚯蚓,说不定,也能够做出风味来呢?”
    原来她是想到这一出,怪不得当时发愣了。对于冬子来说,大师给的菜谱是神圣的,容不得半点因为材料的不地道,做不出地道的味道来。
    但是,元宵迫在眉睫,自己不妨作一次试验,大不了,试验失败,自己吃就是了。
    看冬子点了点头,燕子马上说到:“明天回容城,就带几只鸭子回去,咋样?”
    也好,毕竟是自家的,材料放心。
    当天晚上,冬子主动要求到厨房,给燕子一家炒了几个菜,给燕子爷爷烧的鱼汤,让老爷子赞不绝口。“我们燕子有福气了,今后可以天天喝这么好的汤。”
    “爷爷,只要你喜欢,你天天也可以喝,我们到容城去住,好不好?”冬子笑着说到。
    “嗯,我不去,那地方没熟人,没得我乡里自在。”爷爷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不给孙女丢负担。
    灶间,燕子烧火洗碗的样子,很是麻利。冬子趁别人不在,悄悄对燕子说到:“你真像一个村姑。”
    “本来就是,怎么样?我早点现原形,你早点打退堂鼓,还来得及的。”
    “不敢不敢,你现了原形,也是个妖精,把我迷住了。”冬子调侃起来。
    晚上睡觉,虽然屋子简陋,但床上的东西,全部是新的,很是温暖。自从前两年在陕西农村住过一晚,冬子在今天再次体验到,农村的这种安静。
    天地仿佛不存在,偶尔的狗叫,也只是背影,不破坏这种寂静。农村的冬天,大地也沉睡了,一切虫鸟休息,人也安心了。
    燕子悄悄过来,在冬子脸一亲了一下,临走时说到:“今天表现很好,奖励一个。”转身就走,回去跟她妈睡觉了。
    休息好了,起来时精神就好。当冬子起来时,发现燕子早就起来了。“你怎么起得比我还早?”
    “农村人,女人,哪里敢歇呢?”此时燕子说话的口气,像一个大人一样。
    她已经洗漱完毕,把桌子椅子擦了一遍。冬子出来后,看到她在扫院子,冬子准备帮忙,被燕子拒绝了。
    “男人做男人的事,你把那一捆柴,抱进厨房去。等我扫完了,就进来烧火做早饭。”
    冬子过去抱柴,结果柴堆下面突然窜出一只老鼠,把冬子吓了一跳,柴火都掉地上了。燕子看到,哈哈大笑起来。
    老鼠是自然的一部分,农村人已经适应了他们的存在。但作为城里人,冬子总把它们当异端。
    “有老鼠,你都不管?”冬子很吃惊燕子的态度。
    “它们自然有猫管,各有各的事。”
    “燕子,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跟我一块回容城吧。”
    “你想啥呢?冬哥,你说啥,我都答应。”
    冬子意识到,燕子可能想多了。急忙辩解到:“我只是想,我家那房子,也该仔细打整一下,太久了,破得不行。”
    “恐怕不是这个吧?”燕子白了冬子一眼:“你说实话。”
    冬子一激动,说话逻辑都不清了:“我只是想,过几天,像过去那样的日子。别人说的无女无主无男无靠,你不去,家里好像没主人一样。”
    “人家还没嫁呢,你就这样。莫乱解释,否认就说明是,你家房子要拆了,还要打整它?”
    “况且,况且,过几天,人家来谈拆迁之前,我想过两天以前的日子。更何况,东山,你不想它吗?元宵节,还得要到爹爹家去,我想带上你。”冬子为了忙转移话题:“人家把这事当大事呢,莫非你不敢?”
    燕子哈哈大笑起来:“去就是了,有你在,我有啥不敢的?”
    吃过早饭,与燕子一家人告别,那远房堂兄骑来摩托,带上燕子与冬子两个人,冬子坐在最后面,燕子坐在中间,冬子两手,还没空闲。
    一只手提着几只活鸭子,另一只手,提前燕子父母准备的腊鱼腊肉以及大量的农村做的豆丝,在小小的摩托后面摇摇晃晃。
    车子不稳,燕子在上面大呼小叫,兴奋得很。而冬子紧贴着燕子的后背,那种柔软与温暖,让冬子的身体,都起了反应。
    摩托终于到了主路边,招来一个拉客的面的,总算轻松下来。在面的后面从下,燕子白了冬子一眼,冬子脸都红了。
    面的跑得慢,但空间比较大,后面鸭子嘎嘎叫,却不影响,冬子与燕子的手,紧紧握住的温暖。
    到了容城,经过燕子曾经住过的七号门外面,冬子说到:“几年前,我到这里找过你,没找到。”
    “哼,现在好像是我主动送上门来了。”燕子跟冬子开起了玩笑。
    终于到家了。先把东西下下来,冬子先没打开堂屋,只是打开了一楼另外一间屋子。收拾停当过后,冬子对燕子说到:“燕子,咱们出去买点东西怎么样?”
    “听你的,冬哥。”
    两人到了附近一个店子,买了香蜡纸烛,回来冬子再开堂屋。打开堂屋,冬子对燕子悄声说到:“莫怕,我父母很和善的。”
    两张遗像摆在桌子上,还有供果之类的。燕子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自己刚从热闹的老家过来,看到冬子住在如此凄凉的地方,感觉有些心酸。
    冬子跪下点香,嗑头烧纸后,轻声跟父母的遗像说到:“爸,妈,我到燕子家去上门了,人家对我很好。今天我把燕子带来了,以后,这个家,就得她作主了。”
    看着冬子自顾自地对遗像说话,燕子再也忍不住了。她流泪起来。这个男人,这个自己的保护者,冬哥,居然这样孤独,这样无助,他家庭的心理支撑,居然是对着遗像说话。想想自己刚离开的家,有这么多亲人,那真是天差地别啊。
    这些年,冬哥是如何熬过来的呢?
    怪不得冬哥要拼命找自己呢,原来,他过去的一切,都已经离他而去了,只剩下自己,才与他的青春有关联。
    燕子流泪时,冬子已经站起来了。燕子几乎是自然地要下跪,冬子把她扶住了:“点个香就行,下次再说。”
    燕子知道,冬哥所谓的下次,其实就是自己与冬哥结婚那天。
    燕子的流泪,让冬子很是感动。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这遗像,她居然动了感情,说明一家人感情是相通的。这辈子错不了,就是燕子了。
    其实,燕子流泪,倒与冬子的父母关系不大。毕竟,过去见过他们,虽然没有正式接触过,但初中时,也认识。他们当时是和蔼的,真诚的。
    今天,他们只留下了照片,暑睹物思人,不胜唏嘘。
    更重要的是,她为冬子心酸。这样一个人,世界上最亲的人都离开了,但冬子的眷恋没离开。如果他不想念他们,还轻松些。但刚才自言自语地跟照片说话,说明冬哥太想念他们了,当他们活着一样。这样的生活,会让冬哥更加痛苦。
    这样可怜的冬哥,自己就要做他最亲近的人,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感觉像以前一样的生活,可以回来。
    东山上,燕子就是冬哥的青春。在家里,燕子可以当冬哥的母亲。
    对,燕子此时坚定了一个决心,要让冬哥的心灵,不再那么孤独,她,要给他最大的温暖。
    这一仪式过去后,就开始了房间的精细打理过程。
    冬哥自己的卧室,昨天并没有仔细清理,当燕子看到,在他的卧室中,那一块老陈烧烤的牌子时,那个夜晚,洪苕货与冬子的冲突,燕子内心一紧。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擦干净后,把它反过来,放到了书桌靠墙壁的位置。她怕这东西,让冬子总会回忆起那个,让他痛苦的夜晚。
    燕子知道,今天,如果自己与冬哥,还有什么不愉快的记忆,那肯定是那天晚上,自己与洪苕货手挽手的一幕。
    把所有蚊帐订单及所有衣服,全部清洗完毕后,扫地抹桌是少不了的。这里有四个里外间,八间房子,楼梯上的铁栏杆已经锈了,燕子问到:“冬哥,这铁栏杆,要不要除锈,重新上个漆?”
    “那就没必要了,反正过些天要拆,只把楼梯打扫下就行。”冬子此时已经在厨房忙活起来,他知道,给自己最爱的人做出好菜来,是人间最开心的事。
    燕子在打扫楼梯卫生时,遇到一个街坊,她是认识冬子一家的,看到这个陌生的姑娘在这里忙活,很是奇怪。
    “小姑娘,这房子,是你买了吗?莫上当哟,这房子要拆迁哟。”
    “阿姨,不上当,冬哥,就是陈冬回来了,我是他朋友。”
    “真的啊?”阿姨赶快跑到堂屋瞄了一眼,听到里面厨房的响动,看到堂屋的遗像,退了回来。临走时,还不忘嘟囔两句:“这下发财了,找个女朋友,都这么漂亮。”
    燕子没搭理她,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猜测,让她很不屑。毕竟自己跟冬哥在一起时,冬哥并没发财。这里的拆迁,是意外之财。
    更何况,这个阿姨出来的那幢楼,并不在商业街拆迁的范围,估计她是眼红吧。
    但是,燕子对她的判断还是认可的,她说自己漂亮。
    优越感如同空气一样,不可或缺。它表明了大多数人生活的意义。人既然是一切社会关系的产物,那么人的意义,就是在与其他社会关系人的对比中产生的。
    为了让自己觉得生活有意义,那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与人进行比较。这里分为两个流派。第一,通过贬低别人,来证明自己的意义。当然,有时,这种贬低很隐蔽,像是同情或者像是关心。第二,通过抬高自己来证明意义。在中国,抬高自己的办法有几类。一是证明自己更有钱财和势力,或者有个奢侈品炫一下,也不错。二是证明自己更有知识或者信息,这是街头妇女们常用的,小道消息义务快递员,是她们证明自己意义的手段。三是用道德评判,证明别人不道德,或许自己就占领了道德高地。
    大部分人脱不了这些招数。而街头妇女们,基本上各尽所能地在旁人面前试验所有的招数,以证明自己卑微的生活,也是有意义的。
    其实,她们想多了,做一个好母亲,好妻子,达到及格标准以上,就已经是很伟大的意义了。那是普通人,接近于伟大的上限。
    当然,燕子也难免虚荣,她被人说漂亮,也有些得意。
    中午吃过饭后,两人商量,下午要做卤菜实验了。两人打开老大师给的包,仔细研究了上面需要的调料,然后出门,到各个市场转,找了好几个地方,一种川椒正宗二荆条还没找到,泡菜坛子倒是买了好几个。
    先做泡菜,这是他们第一步的计划。大师的夫人,就是那个老奶奶,已经教过冬子,做泡菜的方法。燕子打下手,冬子也教给她方法。
    教得过于繁琐,燕子有些不耐烦:“你会就行了,我学那多干什么?”
    “嗨,泡菜,在四川是女主人的专利,老奶奶教给我的,你得学。这个泡菜,是做卤菜的最重要的原料,如果不把它们搞好,卤菜就不正宗。燕子,也许有一天,咱们的卤菜火了,甚至有人偷走了密方,都不打紧。这密方中有几样泡菜,他们做不出来这个味道,也是瞎的。燕子,这个方子归你保管,泡菜的办法你也得学会。以后,要传下去,就靠你了。”
    “好吧,我当你的替补。”
    燕子认真学了起来。
    泡菜水的熬制,每一步都是不能马虎的,而温度与时机的把握,有有其诀窍,一步步的,燕子明白,饮食文化是一个非常精细非常复杂的工程,万万不是以前她想的那么简单。
    泡菜工程基本完成,最快的,24小时过后,就可以吃了。然后,冬子对燕子说到:“以后搬家,无论如何,先搬这几个坛子,那才是传家之宝。川菜的伟大,有一样,是别的菜系没有的,那就是复杂的泡菜,简直是个伟大的化工厂。”
    两人吃晚饭时,还喝了点酒。
    晚上,回复了几个问候的短信,就没事干了。各自洗了澡,冬子安排燕子,在自己原来的床上睡,自己准备上楼,睡父母以前的房间。
    “冬哥,我一人第一次住这屋,有些害怕,你多陪我一下。”
    冬子也觉得,外面车子响,她第一次进门,恐怕有些不适应。于是答应,在下面房间,陪燕子说话,等她睡好了,自己再上楼。
    两人关于下一步的打算,关于东山,关于同学间的趣事,关于这次回燕子老家上门的议论,谈了好半天。
    “冬哥,你冷不冷?”
    “不冷。”
    “我有些冷。”
    “我上楼给你再拿一床被子吧?”
    “不,你莫走,你要冷,你上来吧,我们窝着被子说话。”
    冬子犹豫了一下。但随即,他镇定下来。“好吧,我不乱动。”
    “随你。”
    燕子让开了床位,冬子没有脱衣服,和衣躺进了被窝。燕子的温度与香味,一切被冬子感受到,身体燥热起来。
    “燕子,我还真有点热。”
    “我说嘛,把外套脱了吧。”
    “好,我脱了,我不乱动。”
    两人本来平躺着说话的,但两人的话,却越说越乱,根本没有逻辑。此时,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呢?只剩下克制了。
    “冬哥,把手伸开。”
    冬子伸开了手,燕子躺进了冬子的怀抱。“这下,我睡得着了。”
    “那你就好好睡,我不乱动。”
    这哪里睡得着呢?但冬子真的不敢乱动。因为,他知道,从燕子到自己的内心中,总想把那神圣的一刻,留在那一晚。冬子始终用一堆意念来控制自己:燕子还没到爹爹家上门呢,还没带燕子到父母坟上去嗑头呢,还没扯结婚证呢,还没办仪式呢。
    婚礼是最大的礼节,发乎情止乎礼,爹爹的教导,让冬子始终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有好几次,没把握住,差点手脚不老实,但也在最后一刻,止住了。
    燕子知道,冬哥此时克制着自己。他越克制,越是对自己的尊重与爱。可是燕子又有些不忍心,可怜的冬哥已经忍了两年多了,自己主动一点,也是想让冬哥轻松一些。但冬哥这样忍耐,反倒让冬哥处于矛盾之中。
    燕子突然爬起来,在冬哥脸上亲了一口,知道该作出决断了。“冬哥,我要睡了,你手都酸了,莫抱了。”
    “没事,燕子,你睡吧,我手不酸,我不乱动。”
    就这样,一整晚,冬子一动不动。刚开始手是酸的,但是,燕子的身体是多么柔软啊,是多么温暖啊,就像抱着一团水一朵花一样,是多么美好啊。在这种美好中,冬子也睡着了。
    第二天又是燕子先醒来的,她确实睡得很好。跟冬哥在一起的睡眠,怎么就这么安心呢?尽管外面有汽车响,尽管这是一个新地方。
    燕子穿衣服的动作,把冬哥也惊醒了。燕子穿着的内衣,勾勒出她美好动人的曲线,尽管是背对着冬子的,冬子却觉得那是一团火焰,真的忍不住想重新抱上去啃上两口。但他假装不动,直到燕子对着镜子梳头时,冬子才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幅刚醒的样子。
    “燕子,你不多睡一会?”
    “昨晚睡得真香。冬哥,以后,你就这样抱着我睡,好不好?”
    “好,我喜欢。”
    “你喜欢个啥?哼,男人,我不晓得你怎么想的?”
    燕子一挑,冬子脸又红了,赶快穿上衣服,跑到厨房做早饭去了。
    现在燕子挎着冬哥上菜市场,已经很自然了。结果,在一个超市碰到一个初中同学。“哎哎哎,撒狗粮不对啊。”
    两人嘻嘻笑,与对方摆些近来的故事。对方已经经营一个小超市了,过着平凡而稳当的日子。
    “你俩啥时候办事,给老同学通知一声,其它同学,用不着你们通知了,我来帮忙。”
    与他打哈哈,算是混过去了。临走时,他非要拉冬子在一边说话。“兄弟,我孩子都一岁多了,你要抓紧。”
    冬子笑了笑:“我们还没领证呢。”
    “不耽误,先上车后补票也是行的。燕子是班花,你娶到了,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解气。”
    冬子打了他一下,算是男人之间的互动。冬子刚要离开,老同学突然又拉住冬子:“既然不想提前,那得买个保险。这个东西算我送你的,好得很,谁用谁知道。”
    他突然拿两盒套子,塞进了冬子的口袋。冬子本相拒绝,但燕子在那边问:“你们说啥子呢?”
    冬子怕露馅,没再推辞,不好意思地,出来了。
    两人买了一些调料,再到昨天没去过的超市与市场,勉强配齐了材料。当然,有些材料不太地道,比如汉源花椒就买不到。而那杜仲皮,也晒得不太干,香味出来,恐怕要水一些。
    冬子想到,这些材料,尤其是调料,还是要四川寄来的才好。当然,自己先做下试验再说,等差不多了,再跟重庆的熟人打电话,要他们快递过来。
    当然,今天要做恐怕不可能,因为泡菜还没完全出味,那得等明天再说。
    冬子接到一个电话,是政府人员打过来的。说是过两天,要跟冬子谈拆迁合同的事。他提醒冬子,正月十五过后,估计就要准备动工拆迁了,他们得事先找了暂时居住的地方,过渡期,大约要准备一年。
    冬子问燕子:“你觉得,你原来住过的七号门那边,怎么样?”
    “那我们先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