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市公安局大门口，此时已经成了一锅粥。
    这次的事件，搞的阵仗也忒大了些。
    成群结队的大西北的汉子们，都戴着他们特有的白色小圆顶帽，穿着一身油腻腻的衣服，从市区里面的各个小角落里冒出来了。
    平常不显山漏水，跟散沙一样的他们，这一聚众起来，声势一下子就严峻了。
    这些人，不是好惹的。
    虽然他们从事各行各业，但是他们确实很团结。在同乡被欺负的时候，不管有理没理，先一窝蜂的上去干他娘的，反正即使伤了人，他们也不怕。所以，也养成了一些好勇斗狠的坏毛病。而且，主要是因为政策对他们的纵容，而造成他们的有恃无恐。
    但凡是干仗，他们必定先一窝蜂的上，先用数量去夺取声势。往往在他们一扎堆的时候，对方就胆怯了，该赔钱的赔钱，该挨揍的挨揍。如果真的碰上了硬茬子，他们也要顾及一下，在不伤及本方性命的情况下，果断亮刀片。
    这些人，已经习惯了占便宜，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让步。所以，也养成了这种靠威逼来取得目的的习惯。
    此时，这些人聚集在公安局的门口，为非就那一个目的。
    交出凶手，严惩！
    甚至还有几个精通汉语的买买提们都举着用朱砂笔写的大字：还我族人性命！！！
    如血一般的鲜红字眼，让公安局外围拍摄的电视台记者们一个个都心惊胆战的。
    这是要干嘛啊，打仗了吗？
    他们虽然是记者，有的还深入过一些一线的惊险场合，但是此刻，他们不敢靠近。
    这些聚集在一起的人，有不少都还拿着小刀片哪。这时候都一个个群情激昂着，万一看咱们不顺眼，给咱来一刀，那可就吃亏也没地方说理的。
    所以，他们只敢靠远了拍。
    那些大西北的汉子们，一个个都扯着嗓子喊着他们的民族语言，一个个脸上长得通红的，也不知道说的啥，偶尔几个精通汉语的，则是喊着响亮的口号，举着拳头，振臂高呼，“严惩凶手，还我公道！”
    于是过了不一会儿的时间，整个现场就成片的学会了这句相对来说还算比较简单的口号。
    “严惩凶手，还我公道！”
    “严惩凶手，还我公道！”
    ……
    人，越来越多。几乎整个凤城市的西北族人都出来了，还有很多都是拖家带口的，参与到了这一起他们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儿的聚集中。
    不过他们只知道一个道理，大家伙都参与了，咱们不参与的话，会被人看不起的。以后还有很多时候仰仗大家伙，不参与不行啊！
    他们可不管那死去的两个还有那重伤的几个是什么人，他们只知道，自己集会一次，政策就放宽一点，现在他们上街摆摊的时候，就连那些城管都不敢管的。而且发生了冲突的时候，那警察也不敢对咱们怎么样。这就是集会的影响。
    所以，虽然他们集会闹事儿的次数不是很多，但现在他们比较喜欢这一项活动。确实有实在的好处！
    在他们的外围，已经围上了为数不少的附近居民，他们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这往日难得一见的场面。
    啧啧，这些西北人，胆子够肥的，竟然敢包围公安局。看来宋耀阳要好好的头疼一下了。
    抓也抓不得，赶又赶不走，就像是膏药一样，让人难受。
    **
    其实宋耀阳对公安局里坐着的这个男的，确实很头疼。
    这个男的，失手杀死了两个西北族的人。
    那两个西北族的人，驾车过程中被他袭击，其中一个直接丢出来被后面的车给轧成了肉泥，另外一个，也是被他一拳给放出来，连头都缩回到胸腔里了。
    如此冷酷的手段，光听说的话，眼皮子都要跳上两下的，可是，面前的这个男子，竟然做完了之后，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好像很淡定，很无所谓。
    这是一个让宋耀阳感觉无比操蛋的感觉，这个叫做魏大兵的男的，给人的直觉印象，就好像杀了这两个西北人，就像是捏死了两只蚂蚁一样，毫无同情可言的。
    这里面的原因，值得深究！一瞬间，宋耀阳就从魏大兵的表情以及感觉上，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男子，不应该以普通的刑事案件的杀人犯来对待。
    可是，他总得张嘴啊！这家伙现在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句话都不说，这怎么去了解他的杀人动机啊！
    宋耀阳无比的头疼。
    外面那些群情激奋的西北族人，可不好惹，虽然今年对非法集会的事儿管控的比较严厉，但是这些人一遇到麻烦事儿就喜欢来这一套，谁也管不了。再说了，这些人也相当的敏感，去年的时候，在他们的家乡弄出来的那一场打砸抢烧可把全国上下给震惊的够呛，所以，可不敢再把他们给惹毛了。就算是市委书记来到这儿，也一样头疼。
    现在这种形势，就跟遇到了方子铮的感觉一样。那家伙一来，准有事儿，还是大事儿。一准让人头疼。
    不过说来也巧。他刚想到方子铮，就看到那小子，一脸贼嘻嘻的进来了。
    不但是他来了，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煞星。
    那个连宋耀阳都不想招惹的混账。
    “你好宋局。”
    田志恒脸上也难得的笑了。他笑着上前，给宋耀阳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杀人犯魏大兵的身边。
    “兄弟，哥们服了！”
    “怎么着，你们认识？”宋耀阳有种蒙在鼓里的感觉。好像这年代变回了侠客满天飞的时代，杀上个把人跟没事儿玩的一样了。这个主动投案自首的，现在在田志恒的眼里，就好像成了英雄一般。
    他很难理解。
    其实魏大兵是在邹飞他们一帮小子的护送下，来到公安局里自首来的。不过，在自首之前，他们接到了田志恒的通知。没事儿，咱们这是先下手为强。管他们那帮卖切糕的怎么闹腾哪，他们闹腾的越欢实，等会儿就越让人唾弃。
    后来魏大兵通过电话问方子铮，方子铮也是这个意思。就一句话，相信我，不会坑你。你会成为英雄！
    这会儿，已经离他们自首过去了一个小时。
    方子铮也在接到电话之后，赶到了市公安局。
    田志恒，也收集齐全了他需要的证据，两人正好在公安局的大门口碰了头。
    看到那群情激昂的场面，田志恒脸上一脸的嘲笑无知的模样，撇着嘴摇了摇头。
    “没知识真可怕。”田志恒大公子很不爽的下了个定论。
    “错了，他们是相信群众的力量。”方子铮却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显然，对他们这一套已经了若指掌了。
    “那岂不是要糟糕？”听了方子铮的意思，田志恒眉毛一瞥，显然更不爽了。
    “我们的力量更可怕。”方子铮一锤定音。
    田志恒笑了。摇了摇手上的东西，说道，“啥事儿都逃不过你小子的脑袋瓜，你早就算计到了是不是？”
    “我只是了解一些人的性情而已。我知道大兵哥的手段，也知道这些人的秉性。这也算未雨绸缪吧，总比事后手忙脚乱要好的多。”方子铮不置可否。
    “你小子的脑瓜子怎么想的？哥哥我真的服了。从今天开始，我只服气两个，一个是你，在一个就是里头那一位。娘的，那身手，比我还利索，简直就是为了杀人而生的。”
    方子铮笑而不言。心里却还在想，有些人的使命，就是为了杀人的。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而已。
    田志恒将自己收集到的证据，交给宋耀阳之后，就坐在魏大兵身边攀谈起来了。显然，同样出身军营的两人，还是有不少共同语言的，虽然田志恒外表上给人的感觉就跟他的脸型一样，扑克冷酷，但是其实他的内心，对待他看得上眼的人，还是很热情的。
    用他田大公子的话讲，进过铁与血考验的，都是真性情的。值得深交。
    毫无疑问，方子铮也在此列。
    方子铮这一回可是对魏大兵感激的没话讲了。上一次因为自己出手救了他的老婆，而让他彻底刮目相看，甚至彼此肝胆相照。这一回，他为了救瞿冰，甚至差点豁出去了性命，所以，没说的，以方子铮的性格来说，这就是兄弟，可以真正两肋插刀的那种。
    现在兄弟进了公安局，还面临杀人的指控，他当然要出手了。
    他不但要出手，还要出重手。
    这一次，他不但要帮魏大兵免除指控，还要彻底将那个组织给揪出来。就看宋耀阳他们的反应了。
    ***
    宋耀阳看了那视频之后，就松了口气。
    其实在内心里，他对魏大兵的感觉很奇怪。虽然他是犯罪嫌疑人，还是个听起来很残暴的杀人犯，但是，他心里，对魏大兵却没有一点防范的意识。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他是一个从事公安战线二十余年的老资格，一般对犯罪分子都有种奇妙的感觉的，至少对一般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而言，他可以感觉到他们身上的那种戾气。
    可是，他在面对魏大兵的时候，却没有感觉到这种戾气。相反，他感觉到了一种另外的气质。
    利器！
    他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剑。不动则以，一动就要见血的。
    铁血的利刃。国之利刃。
    他没来由的有种好感。
    虽然他犯得是杀人罪，但是他不排斥自己心里的这种感觉。
    现在，他终于可以让自己的这种感觉滋生了。
    从视频里可以看到。那两个开车的西北人，压根就是杀手。
    他们的目的虽然是那个女孩，可是，他们却要先杀死魏大兵。而魏大兵，很明显就是在保护着那个女孩的。
    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这个时候，宋耀阳考虑的，已经不是杀不杀人的问题了，而是开始考虑更深层的。
    也许，抽丝剥茧之后，会有一个惊喜在等着自己。
    这不正是方子铮一贯以来给自己的感觉么。
    先麻烦，再惊喜。
    这几乎是一个定律了。
    这一次，会一样吗？
    宋耀阳在会议室里，就沉思了。也不管与会的那些警队领导干警们如何的交流，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在场的公安局领导们，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案子，不一般。
    “报告局长，外面围观的群众，有骚动的迹象。”
    还没等宋耀阳做出一个初步的决策，形势突然就变得更加夸张起来。
    骚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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