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秀慧却是不管两个男人什么神色，一把揪住了白父的衣襟。
    “爸那边出事了是不是？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们合起伙来瞒着我。”
    她说话的语气中都带上了哭音。
    “没有，妈，”白安城忙道，“你别瞎想，就是你听错了。我跟爸在说别人的事。”
    “你别骗我。”黎秀慧打断他的话，“从小你就有个毛病，只要撒谎，眉毛就跳个不停。你看你现在，就是在撒谎。”
    又问白父，“你们都不告诉我是吧，我去问我爸妈，他们肯定知道。不然，珍珍应该知道，对，珍珍肯定知道。”
    白安城吓了一跳：“妈，你要做什么。医生说了，珍珍不能想太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怎么好闹到她面前去。”
    他绝不能让舒珍珍知道白家的事。
    一方面，是因为她怀着孕，受不了刺激。另一方面，则是他自己的小心思。
    他不傻，舒珍珍对他有没有男女间那种感情，他心知肚明。
    他对她，也不是夫妻间的那种感情。
    两人就像搭伙过日子。
    各取所需。
    可他作为一个男人，也是有尊严的。
    舒珍珍当时想尽办法嫁给自己，不就是看中了白家的权势么。
    现在要是被她知道，白家什么都没有了，他这个她口中的“潜力股”，其实也就那样，根本比不过余安邦，她会怎么想。
    他受不了她嫌弃他，嫌弃白家。
    哪怕只是从心底里想一想，他白安城或者白家半点不好，他就受不了。
    黎秀慧却觉得抓住了儿子的软肋。
    “不让我去问珍珍，你们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别把我当成傻子。”
    “可是妈——”
    “行了，”白父一声暴喝，“她想知道，就告诉她。反正迟早都要知道。”
    “爸——”白安城瞪大眼。
    “我来说吧。”白父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道。
    他从半个月之前说起，将这段时间，白家，白安城遇到的事，一一说给黎秀慧听。
    黎秀慧听完，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哆嗦着嘴唇，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爸在鄂省那边明明那么厉害，林业局的副局长都到咱们家送过礼，你们记得不。还有一年，也是一个什么科长，提了一大袋子大团结——”
    “你闭嘴吧。”白父气急败坏，“你要是嫌我爸死得不够快，就多说刚才那样的话。”
    黎秀慧顿时就像被人生生掐住了嗓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许久，她才道：“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真定个什么罪吧。一旦定了罪，别说爸一把年纪要遭什么罪，就咱们也抬不起头来。一个政治出身不清白，连没出生的孩子，都要受牵连。”
    话虽然不好听，却是实话。
    客厅就陷入了沉寂。
    还是黎秀慧打断了沉默：“不行，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我现在就去找我爸妈。这件事，他们总要出出力，不能独善其身。”
    说完，风一般走了。
    “爸，妈这样——”
    “没事，”白父揉了揉太阳穴，“让她有点事做也好。”
    周小满现在也有事做。
    看着眼前拉着她诉苦的余家小姨，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抗美姐怀孕了？别是弄错了吧。”
    何抗美今年也快四十了。要是真怀孕，就属于高龄产妇。在这个年代，是相当危险的。
    “是怀孕了。要不是被我提醒，她自己还没有发现。”余小姨忧心道，“本来以为，她这辈子就单身过了。现在又有了孩子，按道理，我是应该高兴的。可又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她是发了狠要生下来的，我也没办法。不过，这死孩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现在还不提结婚的事，真是愁死我了。”
    “等等，让我理一理……”
    周小满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何抗美怀孕，孩子的爹不用说，肯定是李子。
    何抗美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余家小姨担心她的身体。
    现在，小姨也不拦着她生孩子，只求她快点打证结婚。
    “小姨，”周小满直接了当就问，“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去说和说和？”
    “对呀，”余小姨就道，“万一抗美一根筋到底，不肯结婚，孩子不就没名没份的。那可不行。”
    “你主要是担心她不肯结婚吧。”周小满哭笑不得，“孩子是顺带的。我倒觉得这些不用担心，不如想想计划生育的事。”
    这年头，有些地方计划生育抓得尤其严格，对二孩的界定非常紧。
    那些离婚再结婚生子的，也算生两个。有些离谱的，双胞胎也算两个。
    反正，交罚款就是。
    “你们未必没得办法想，他李子未必想不到办法，”余小姨瞪了她一眼，“这些我操心做什么。”
    好叭，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我过去问一问？”周小满道。
    “抓紧时间开导开导，到时候肚子大了，藏都藏不住。”余小姨就道，“没别的要求，赶紧打证。她那边同意了，这事就好办了。”
    “你见过李子了？”周小满就问。
    “那是当然。”余小姨毫不客气，“我闺女都怀孕了，我不得找他。他说了，主要看抗美的态度，他是没意见。”
    他当然没意见了，娃都有了。
    周小满暗自腹诽。
    等余小姨跟余秀莲聊天去了，就偷偷对余安邦道：“也不晓得抗美姐是怎么想的，我说什么话合适啊。”
    余安邦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场就拍腿大笑。
    差点笑岔了气。
    周小满揪住他胳膊上一块肉，就是一通拧。
    “你笑什么笑，我问你意见。”
    余安邦一通躲，依旧笑得不行。
    最后见周小满要生气了，这才勉强将咧开的嘴收回去。
    “这个李子，还真把我们的话听进去。可以可以，是我小看他了。”
    “什么意思？”周小满瞪他。
    余安邦就把之前他们三个男人喝的那顿酒的事说了。
    周小满无语问天。
    不管哪个时代，男人们都想走这样的捷径。
    真的很可耻。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朝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