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继“哦”了一声，“那个最穷的导演？”
    洪飘看着自己身上已经半旧的棉袄，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确实不怎么有钱。”
    李幼荣抿了抿嘴，他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伸手拍了拍座位，“我们坐下谈吧。”
    “好。”洪飘点头，抱着被大棉袄穿出来的臃肿身材，慢慢的挤进了座位。
    童继看了看洪飘，又看了看李幼荣，“荣哥，您这是……”
    “是这样的。”坐好后，李幼荣挺直背脊，双眼直视这童继道：“我参演了洪导演的新作，然后她现在在找投资方。刚我我跟你认识，所以就想……”
    童继摸着嘴唇沉默了半刻，然后咧开嘴笑了，“荣哥，您这是在给我下套啊。”
    “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那个意思你他妈……”
    脏话到了嘴边，童继却骂不下去。他看着李幼荣，只觉得心里窝火，“荣哥，虽说我们是陈哥介绍才认识的，但是我也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的。”
    “我知道。”李幼荣眨了眨眼睛，继续以那种和善得看不出任何一种负面情绪的表情道：“我知道今天你是专门请我吃饭，我却带了别人过来，是我坏了规矩，我给你道歉。”
    说完，李幼荣朝童继鞠了一躬。
    他当然没坐起来，但就算这样，童继也不能受他的礼。所以他装作生气的样子，把脑袋往旁边一偏。
    刚好这个时候服务员送菜过来了，李幼荣便也没说话。等人走后，李幼荣一边把材料往烧的滚烫的汤水里丢，一边继续说：“咱就一码归一码吧，我没有让你非得投资洪导新剧的意思，我只是一个介绍人，今天你跟他吃这顿到底是什么结果，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我只是一个中间人，你要是看得上洪导的剧，那我们三个人都合作愉快；要是你觉得洪导的戏没意思，那也没关系，我们照样是朋友。娱乐圈那么小，以后说不定会有另外的合作机会。”
    童继撑着下巴撇了撇嘴，他斜眼看了一眼洪飘，然后很不情愿的说：“剧本给我看看？”
    “好。”洪飘一看有希望，眼睛亮的跟什么似的。她三下五除二，站起来双手把被上一个投资方丢出来的剧本递给了童继。
    童继给自己倒了杯橙汁，然后靠在柔软的座椅上一页一页的翻着看。
    专注于吃东西的李幼荣不再说话，他时不时的捞起两块肉夹给洪飘，看起来还真的像一个陪客。
    剧本看了个大概，童继砸了下嘴。他把东西还给洪飘，然后把碗里李幼荣给他夹的东西吃完后才道：“你这剧本就是个鸡肋，可有可无。”
    洪飘扯了扯嘴角，有些不爽，但又不得不承认童继说得是正确的。
    把杯子里的饮料喝完，童继看了眼李幼荣后才望向她问：“你打算要多少资金。”
    洪飘舔了舔嘴角，立马坐好，伸着五个手指头道：“五十万块钱就够了。”
    听到这个数字，李幼荣没忍住，咳了一声。
    童继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多少？”
    洪飘可能被投资方吓出阴影来了，她这回抖着双手道：“你要是觉得不值，那什么，三十万我也可以拍出来的。”
    李幼荣翻了个白眼，忍不住伸手拍了洪飘后脑勺一下，“五十万的资金就把你难成这样？你能有点出息吗？”
    童继实在是没忍住，笑了，他拿起筷子在锅里捞了一圈，边吃边说：“行行行，五十万就五十万，钱我明天就打给你。”说完他又忍不住笑了，他对着李幼荣道：“荣哥，你还是别跟这妞合作了吧？她太跌份丢人了。”
    “你少来啊。”说她可以，但是不能说李幼荣。洪飘瞪着眼睛，死死的拽着李幼荣的衣服对他说：“李易铭啊，我给你十五万的片酬，你别跑成不？”
    李幼荣抓了抓脸，一想到他刚才差点就因为五十万跟童继翻脸了，他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是搞笑呢吧？
    ?
    第60章 趁热打铁
    李幼荣让朱宇跟着过来的时候，就打算由他这边发微博向公众公开洪飘新剧。但是因为朱宇的性质不同于狗仔，所以在此之前李幼荣事先还是要问一下洪飘的意见的。
    洪飘对此也是好好考虑过。她没有微博，没有经济公司，没有运营团队，她的剧如果想要出名，那就只有靠着质量过硬的剧情拼出来的口碑。但这部还未定下名字新剧，因为题材敏感，显然不适合这么玩。如果由比较吸引公众眼球的李幼荣这边出手，也不至于让她好不容易拍出来的电视剧每个水花。
    本来，之前洪飘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情况变了。
    如果真的向大众公开……
    洪飘看着已经被改了无数次的剧本，再看看面前【审核不予通过】的邮件，沉默了。
    她想了一晚上，在第二天早晨告诉了李幼荣答案。
    “就先不发了吧。我懒得去应付记者，咱们现在还是先把剧拍出来，完了再去想这些。”
    洪飘态度的变化，李幼荣不是很能理解，但如果她真的坚持不宣发，李幼荣也只能让朱宇把照片压下来。
    不发就不发。朱宇在单纯的把昨天拍的那张侧脸照放到自己微博上后，又在仔细思量一番后，他还是回过头来再次的询问李幼荣：“你真的要去拍这部片子？”
    李幼荣的想法很单纯，“我已经答应了。”
    “但是你知道吗？”因为有多年的从事经验挂靠，朱宇一眼就看出来了，“洪飘的剧本，根本就没过。”
    不是很懂这些的李幼荣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在骗你。”朱宇给他解释道：“国内不管是拍广告拍电影拍电视剧，在开机前都要把剧本上传给有关审核，审核通过后他们就会给剧组发准拍令。没有准拍令的剧组，就是违规操作，一旦被发现，轻则没收机器，重则由广电总局发通告，全网批评。”说完他问了一句：“你希望这样吗？”
    李幼荣摇头。他晃了晃眼睛，想到那天面试的下午，又想到洪飘给他说的话，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洪飘的剧本没过？”
    “因为她拒绝你了。她为什么要拒绝你？她就是怕你这边宣发。以你现在的人气，有什么新作品确定的话，肯定会上头条。到时候要是再被上边看见，她可能首镜都拍不了。所以她只能躲着拍，偷着拍，瞒着你们所有人拍。”
    李幼荣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他皱着眉问：“这种类型的片子，审核真的那么不好过吗？”
    “那就看编剧会不会打擦边球，以及导演到底打算怎么拍。”
    显然从洪飘那边给他说的大概内容看，她就算打的是擦边球，也是一个可能会撞倒旗杆的直球。
    朱宇最后劝了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
    李幼荣点了点头，“我知道。”
    但是他真的很想拍这部片子。
    影视作品，并不只是演员成名的手段——这是谭向荣生前一直挂在嘴边的话。谭向荣的一生，拍过讲说男女爱情的文艺片，拍过讲说历史变迁的历史片，也拍过用小人物的奋斗来贴合大环境的奋斗片，他更加拍过很多，关爱弱势群体的公益片。洪飘的这部片子，虽然说不能算文艺片，但是给它贴一个教育片的标签，丝毫不为过。少年人是国家未来的希望，然而国内因为教育系统的冗杂，导致家长们比起少年人的心理健康更加看重他们的学习成绩，如果这部片子真的能够播出，李幼荣相信那一定会让少年人的成长受到更多的重视。
    如果能够帮到那么多的人，那么受处分什么的，又算什么呢？
    越想越多，李幼荣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个洪飘一样的想法。片子，是一定要拍的。如果就算不同意，那就边拍边改。反正不管什么说，一定要把这部类型片，让更多的人看到！
    洪飘的这部片子格局较小，剧组组建起来也容易。收到童继打过来的资金没几天，她就打电话过来通知李幼荣入组。
    李幼荣也不耽搁，立马买了机票于当天南下。南方的冬天比北方的冷，李幼荣一下飞机，就彻底的体验到了这点。把母亲给他带的棉袄换上，李幼荣带着帽子，守着行李箱默默的蹲在原地，等着租车的陶方过来。
    洪飘拍戏的地方，离机场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等李幼荣正式进组，天已经黑了。正好赶上饭点，洪飘瞧着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便提议由她做东，请剧组吃饭。
    洪飘还是第一次这么大方。
    这点跟着她干了好几年的两位摄像最有发言权。
    吃完饭，趁着大家情绪还在，洪飘便把包厢的门关上，一人一份给演员们把剧本发了下去。
    洪飘是情景喜剧起家，最擅长的就是用最少的钱，拍出最好的东西。因为知道这部剧是颗擦边球，所以在一开始写剧本的时候，她也没弄什么大场面，整部剧下来18集的功夫，主要演员就那么六个人：男主，女主，男主的女同学，男主的妈妈，老师，以及精神病院里的护士。
    洪飘坐下后，就开始一个一个互相介绍主演。男主蒋东歌，自然是李幼荣来饰演。而女主，设定是一位30岁的单亲母亲，职业是杂志社的编辑，她的饰演者，是在《女生宿舍》里跟洪飘合作过的杨红。杨红毕业于人艺，本身是一位舞台剧演员，在娱乐圈里，是属于那类没有什么事业心，让观众眼熟却喊不出名字的演员。这次她会接洪飘的这部戏，也是因为题材原因。
    洪飘下一个介绍饰演男主妈妈的陈涛和老师的饰演者于倩，情况和杨红差不多，只有男主的女同学和那位护士，洪飘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女同学的扮演者是我妹妹，叫洪翩，护士小妹叫徐玲，是我妹妹的同学。她们两个都是艺术生，过完年后准备去靠艺校的。所以说虽然是纯新人，但是也不是那种门外汉，我是实在找不到别人才请她们两个来凑数的。”
    洪翩听完，有些腼腆的笑了一下，怨怪道：“姐，什么叫来凑数的啊？”
    “我们才不是来凑数的。”徐玲说着站了起来，她看着在座的所有人说：“我们是想演戏才答应洪飘姐姐的，然后我们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好好演，有不懂的我们就问，有错误的，我们就改正，从现在开始到杀青，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会克服。我们两个，很感激洪飘姐给的这次机会，也珍惜与大家合作的机会，反正，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也要演下去。”
    李幼荣听完，带头鼓起了掌。他看着两个激动得脸都红了的小姑娘道：“那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多多关照！”徐玲傻笑一下，然后握着洪翩的手喜滋滋的坐下。
    然而忍不住的洪飘还是开口往这两个小妹子身上插了一刀，“其实我刚开始也是不愿意的，不过谁叫这两个丫头不用给片酬呢。”
    李幼荣想了想那五十万的资金，有些担忧的问：“投资真的已经够了吗？”
    “够的。”洪飘点头，然后慢慢的翻开剧本，对桌子上所有人说：“介绍完了，我就给大家讲一遍剧本好吧？因为我这个人也不是很会起名字，所以到时候除了男主之外，所有人我就用真名了？”
    对于新人和记不住名字的熟脸来说，角色名字跟真人名字划等确实是以一种便于观众记忆的好办法。
    “但是为什么要除我之外？”李幼荣有些不明白。
    洪飘给出的解释是：“你那名字不适合做主角。”
    嗯……在周围人善意的笑声里，李幼荣低头，默默的翻开了剧本，也跟着乐了。
    洪飘咳了两声，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后，她翻开了自己用的那份完全手写，并且全是修改符号的小纸片的原始剧本。她看了一圈演员们然后说：“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我会有拍这个片子想法的初衷。我们的主角蒋东歌，是一个不善言辞，但是性格善良的男孩。他的寡言少语，是在长期的家暴环境下造成的，但是由于母亲的榜样，导致他心里还是有一些无法磨灭的积极因子。然而在某一天，父亲由于工作上太大的压力再次喝醉，回家后和母亲发生的剧烈的争吵，母亲生气出门，却发生了车祸，然后蒋东歌变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从此，蒋东歌和父亲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他便于学习为借口，住到了离学校更近的外婆家，后来父亲再婚之后，他就更少回去了。”
    李幼荣一边听一边在剧本上做笔记。等到洪飘说完，他抬头问：“这段会拍出来吗？”
    “拍一些片段，然后到后期直接剪辑放到男主后来的回忆里就好。”
    李幼荣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了。然后坐在他旁边的于倩举手问：“所以说，我扮演的其实是男主的继母？”
    “对。”既然说到这个上面，洪飘就索性给大家讲男主的继母这个角色，“因为刚才说了所以我就直接直呼其名了哈。于倩跟蒋东歌的妈妈不一样，她更加的年轻貌美，但这并不代表在喝醉酒的蒋东歌父亲面前有什么优势，她承受着蒋东歌父亲的暴力，因为性格原因和没有经济基础，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诉别人。她在某种程度上，恨着蒋东歌的父亲，所以后来才会再终于忍受不了的情况下爆发，杀了这个一直对自己拳脚相加的男人。”
    于倩又问：“那她对蒋东歌这个继子的心理呢？”
    “喜欢。”对于这点，洪飘十分严肃的说：“我前面说了，于倩这个角色年轻貌美，她没生过孩子，所以对于蒋东歌这个17岁的少年，她的心里只有男女之情，到时候演的时候，你注意把握这点。”
    大家都是专业的演员，说起这类剧情需要也不会尴尬什么的，于倩听完，马上做了一个“ok”的手势，“我记下了。”
    洪飘点头，然后继续给大家分析下面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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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有何不可
    由于可用的资金不多，为了省去那一大笔租用场地的费用，洪飘在当初选择拍摄场地的时候，就直接选择了自己的家乡。这座位于中部的小城市虽说不怎么出名，但是城市建设做得相当漂亮，这里有排列整齐的绿瓦红墙，也有以前遗留下来的胡同弄堂，每到春天，郊外还有大片大片的花田，看起来，一点也不比其他地方逊色。
    也是碰巧，小城去年刚提出大力发展旅游业的概念，洪飘就带着人回来拍戏了。因为现在有了点名气，所以政府也没有拒绝这么一个可以宣传城市的机会，当即就表示会对洪飘的工作表示大力支持。而另一边，虽然洪飘还是没有还清身上的债务，但是有她取得的成绩在，家里的亲戚也都没再说什么话说。或许是心里觉得愧疚，洪飘的大姑在知道洪飘一直没选好主角家的拍摄场地时，直接把自己家贡献了出来。
    其他几个亲戚见到大姑这样带头，也纷纷开口说可以帮忙。
    这样一来，拍摄场地的问题就完全解决了。
    再等几个群众演员一到，洪飘马上拍板开机。
    没有举行什么仪式。在一个普通的夜晚，洪飘带着剧组成员，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进了大姑家。
    洪飘的大姑刚好有个儿子，随便增加了几个道具，男主角蒋东歌的房间就布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