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的葬礼，霍云霆携着凌冉一同出席悼念。
    裴恩见到两人，恍若隔世，感慨万千。
    看着凌冉那隆起的小腹，裴恩由衷地送出自己的祝福。
    葬礼结束后，裴恩找到凌冉，和她谈了会儿心。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心里真的挺乱的。”
    凌冉看着面容憔悴的裴恩，安慰道。
    “总是要向前看的。”
    “我想进裴氏，至少要和父亲他们一块儿，让裴氏撑过这道坎。”裴恩说完这话，又忍不住看了几眼凌冉的孕肚。
    她看向远处的蔚蓝天空，喟叹了声。
    “安然，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当然，这份羡慕里没有丝毫嫉妒的成分，只是纯粹地羡慕。”
    凌冉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裴恩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接着道。
    “不怕你笑话，我当年喜欢过霍云霆。
    “得知霍老夫人想撮合我俩，我高兴极了，但我表面上还得控制着。
    “没想到啊，我俩还没开始呢，就被你给截胡了。”
    她顿了顿，苦笑。
    “在你之前，我最羡慕的就是凌冉了。
    “那个女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能让霍云霆深爱多年。
    “你们都是幸运的，当然，你更加幸运，因为你能够活着享受这段幸福的感情。”
    对此，凌冉没有回应。
    她是幸运的。
    可真正的楚安然，却死在了花一般的年纪。
    而且，无人知道，她已经死了。
    连她最亲近的外婆都不知道。
    回清潭别墅的路上，凌冉精神缺缺。
    霍云霆动作轻柔地搂住她的肩膀，温声道。
    “累了吗，累了就睡会儿，反正还有一段距离。”
    凌冉靠在他怀中，静静地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景物。
    霍凌琛做过的恶事令人义愤填膺。
    可从某种程度而言，他也有受害者的一面。
    生命是脆弱的，有人细心呵护着这份脆弱，也有人尽情摧残着。
    她的手放在小腹前，感受着腹中孩子的存在，轻声问霍云霆。
    “奶奶当年为了安排好霍凌琛母子，额外给了他们一大笔钱。
    “哪怕他们挥霍无度，霍正延明明有能力抚养霍凌琛，每个月给他一点生活费，霍凌琛也不至于落到那般绝望的境地。
    “我很好奇，霍正延得知他亲生的儿子遭遇那些事，会不会有一丝愧疚。”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有些人，可比老虎心狠多了。
    霍云霆不紧不慢地回答她的疑惑。
    “奶奶前几天去看过他，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他不止没有半点愧疚，还咒骂着别人，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他以后都得待在戒毒所里，霍凌琛亲手这段了他的自由，将他变成了一个可悲的瘾君子，这是在受罚，也是在赎罪。”
    ……
    警局。
    霍凌琛坐在牢房的木板床上，背靠着墙，一只腿蜷曲着，失神地盯着对面那堵墙。
    这几天，他总是梦到以前。
    当年，母亲被人强行注射毒品，染上了毒瘾。
    霍老太太给的那些钱，很快就填进了这个无底坑里。
    当母亲拖着千疮百孔的身子找到霍正延时，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满眼嫌恶。
    他当时担任禁毒大使，在镜头里侃侃而谈，镜头外，也展现了“正义”的一面，怒喝前任情人的自甘堕落。
    但可笑的是，他给了她钱，让她继续堕落。
    并且，用那些钱，将她一步步推向更深的悬崖。
    他让她去陪睡，挥霍着她美好的身体和健康。
    甚至，他还盯上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霍家一步步往上，踩着的，却是他们母子生而为人的尊严。
    当天晚上，霍凌琛在牢里发了狂。
    他拼命地用脑袋撞墙，墙上都是他的血。
    他头破血流，让他停止自残，只有一个要求，他要毁了这张脸。
    狱警让医护人员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但冷静只是暂时的。
    那些噩梦般的过去如影随形，让他像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
    他一次又一次地央求母亲戒毒，让霍正延不要再送钱来。
    他亲眼看着母亲失去生命体征，悄然死去。
    他站在热闹的繁华大街，觉得他就是个废物。
    霍凌琛发狂的频率越来越高。
    而在戒毒所里的霍正延，情况同样不妙。
    他毒瘾犯了的时候，就会想起过去的事。
    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折磨后，他主动向警方坦白了一件事。
    那之后的第二天，几个警察上门，将这件事转述给了霍云霆。
    而当时，凌冉也在。
    录音笔里，是霍正延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自述。
    “……我有罪。
    “我拉皮条……
    “我让她们卖身，我设计仙人跳，用非正常手段威胁合作方。
    “受害者有很多，包括我的情人，还有我的亲生儿子，对了，就是被你们抓了的那个霍凌琛，那个孽种……
    “我本来没想过卖他的，但他和霍云霆长得很像。
    “那时，为了能让霍氏争取到海外一个项目，我在家中宴请了国外的负责人。
    “那是个老变态，最喜欢玩长相俊美的男孩儿。
    “他在我家，看上了我的儿子。
    “你知道的，我那个儿子很优秀，他是霍家未来的接班人，我肯定不能牺牲他。
    “所以，我就让霍凌琛……我让他去。
    “我用他母亲威胁他。
    “那天，我亲自把他送去那个变态的临时公寓。
    “他进去前，喊了我一声‘爸爸’。
    “哈哈……多可笑啊，一个私生子，他居然喊我爸爸……
    “我知道的，他指望着我能够救他。
    “但我太需要那个项目了。
    “只要那个老变态满意，他一句话，霍氏就能更上一层楼。
    “送完霍凌琛，我开着车回到家。
    “我的另一个儿子没有睡，他正在为出国留学的考试做准备，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说，‘儿子，霍家以后就靠你了’。
    “……那次之后，我就发现了霍凌琛的价值。
    “我那个光鲜亮丽的儿子，他有多风光，就有多少人觊觎他，尤其是那些女人。
    “为了拉赞助、拉投资，我从那些女人下手。
    “而面容酷似霍云霆的霍凌琛，就成了我的秘密武器。
    “于是，我努力培养霍云霆，他越优秀，霍凌琛的价值就越高。
    “为了让两个人更像，我花了大价钱给霍凌琛整容。
    “当然，只是微调，否则就不自然了。
    “你们也看到了吧，手术很成功，他们很像，却又不是一模一样。
    “那些女人喜欢斯文清俊的霍云霆，霍凌琛有着同样的脸，斯文败类，哪个女人不心动呢？
    “哈哈哈……我成功了！
    “我一手打造了强盛的霍氏！我是王——”
    录音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
    那些警察的神情都很沉重。
    凌冉看向霍云霆，发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站起身，亲自将那些警察送了出去，并对他们的工作表示感激和肯定。
    就在这时，她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
    霍云霆还保留着理智，他叮嘱凌冉在家休息，只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她知道，他要去找霍正延。
    她没有阻拦他。
    只因她能够对他的愤怒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