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犯

作品:《声声慢(古言NPH)

    “公主,右相求见。”
    一宫人敲门,得了卫芷允许后进至内殿禀告。
    “右相?他来作甚?可有说明来意?”
    卫芷放下手中的《东京梦华录》,疑惑望向前来禀报的小宫女。
    “右相只称有一事不明了,想要问问公主。”
    “何事?”
    “右相未言。”
    秋玄势倾朝野,独揽大权,卫芷本就看不惯他,加之他莫名其妙来求见却不说明缘由,她实在不知自己与大名鼎鼎的右相有何好聊的。
    “就说本公主头疼,今日不想见客。”
    “右相还说,他要问的事情与公主息息相关,若是公主不想见,他便等公主有空的时候再来拜访。”
    见卫芷颦着眉头,小宫女战战兢兢地将秋玄原话背出。
    卫芷不禁生了好奇的心思,沉思片刻对小宫女吩咐道,“那便让他先在外殿等着罢,让茯苓进来伺候本公主更衣。”
    “诺。”
    小宫女心下松了松,躬身退了出去。
    刚入秋时,卫芷便吩咐宫人去文津阁以她的名义借阅了许多书籍。
    尽管她爱读书,但每次只要一路过文津阁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贺瑾与裴东霆的奸情,她生怕遇见二人,文津阁那个地方她是打死也不愿再去了。
    因早早命人在寝宫中添了暖炉,卫芷衣裳穿得轻薄,还作夏日打扮。
    近几日除了给父皇母妃请安,她便一直呆着寝宫中安安静静地读书写字,未曾踏出宫门一步。
    “公主,穿这件石蓝五彩妆花褙子可好?”
    茯苓拿起一件漂亮的衣裙在卫芷面前比了比。
    “颜色太过艳丽,换一件。”
    卫芷换上后照了镜子,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那这件月白柿蒂纹刻丝杭绸锦衣呢?”
    “不行,太素净了。”
    又挑了好一会儿,她终于选定了一身藕荷色提花绣绫裙,慢慢悠悠地去了外殿。
    卫芷初来山庄时,为了纳暑,晚间时常约着卫曦和穆少慈去山庄水心榭以北的‘月色江声’乘凉赏景。
    月色江声取意于东坡先生的《赤壁赋》,每至夜阑人静,朗月清风之时,唯余浮光跃金,碧波熠熠,湖水潋滟一片,十分怡人。该地位于一座小小岛屿之上,岛上亭台水榭,假山奇石众多。
    卫芷最常与卫曦、穆少慈叁人在曲径回廊处欣赏月色,听湖水微波拍岸。
    她格外喜欢种在此地的银杏树,便命花匠大费周章地移植了许多到院中,替换了之前的桂花树,又精心设计了一番,将小院打造成了一片别具一格的银杏林。
    小宫女带着秋玄穿过郁郁苍苍的银杏林进至外殿,对他毕恭毕敬道,“公主请您稍事歇息,随后便到。”
    秋玄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辰,卫芷才姗姗而来。
    “六公主安好。”
    秋玄面白似玉,眉眼淡雅如画,声音也十分清隽。
    卫芷坐在六角椅上,默不作声地悄悄打量着他。
    男子如芝玉兰树般立得笔直,着一身藏青色圆领袍朝服,以紫金冠束发,腰间玉钩系着一枚石青缎平金银福寿椭圆香囊。
    看着倒是一副风光霁月,玉质金相的模样。
    卫芷见他穿着打扮,与他近些年叁不五时就给父皇送美人的行径倒是矛盾得很,心下不免暗讥,真是表里不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忠臣良将呢。
    “右相久等了。”
    “哪里的事,六殿下院中银杏林甚美,微臣也算是享了眼福。”
    哼,又不是专门种来给你看的。
    卫芷心中气呼呼地骂了一句,遂即正了正色,“右相前来,所谓何事?”
    秋玄不动声色道,“那日锦衣卫的裴指挥使追踪一刺客至公主这处时,人却凭空消失了,公主可有耳闻?”
    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怎的就这般明目张胆问了出来?
    卫芷在脑海中组织了一番话语,开口道,“那日本公主正在......沐浴,裴指挥使不分青红皂白就突然闯了进来,声称要逮捕刺客,却是连一根刺客的头发丝都未抓到。明是裴指挥使办事不力,右相却好意思来质问本公主?”
    “六殿下误会了,微臣只是心生好奇,那刺客分明受了重伤,必然逃不远。裴指挥使武功高强,为何久久追不到那名,”秋玄顿了顿,含笑道,“戴银色面具的刺客?”
    他直直望向卫芷,唇角轻漾,笑意却未至眼角,一双乌黑的瞳仁幽深,像是要看穿了她。
    卫芷心虚得很,连忙慌张道,“本公主怎会知道,想必右相问错了人罢!”
    “兴许如此。六殿下近日务必要小心些,若是那刺客还藏匿在附近,殿下定要及时命人通知裴指挥使。”
    着藏青色朝服的男人笑得泰然自若,云淡风轻。
    兴许?卫芷心中气恼,为何自己处处都说不过他!他语气如此笃定,说得好似自己是长瑛的共犯一般,尽管事实——的确如此。
    奈何卫芷实在理亏,缺了些底气,又不想被秋玄看出破绽来,故作镇定道,“本公主定会加倍小心,还请右相转告裴指挥使,往后若是再擅闯本公主的寝宫,绝不会轻饶了他!”
    秋玄笑了笑,微微颔首,“微臣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卫芷巴不得秋玄快些离开,目送他走后,她目光瞥至院中一片金黄的银杏林,总觉不如之前赏心悦目了,甚至生了想砍了它们的冲动,可她想着在行宫也呆不了多少时日,便未再花心思去打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