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叶渡 第44节
作品:《桐叶渡》 杨微比杨沐桐小了好几岁的,杨沐桐小时候的事她不知道,于是一脸茫然的问:“那她为什么会这样?”
“是大人没有照顾好她。”老太太叹气,举例说杨沐桐小时候身体不好大家就不让她出去,“时间久了,她就不太会跟外面的人来往,更习惯一个人,后来大了出去,小孩子欺负她,我们以为小孩子之间的事不要紧或者他们可以自己解决,没想到会给她带来伤害,留下了心理阴影。”
杨微都听懵了,“我姐这么可怜哇?”
说完又问杨沐梧:“哥,你那会儿干啥呢,怎么不保护你妹妹?”
杨沐梧被她问得面红耳赤,支吾着道:“那时候小,不懂事……”
总之就是,那晚过后,杨微就被家里人交代:“有机会撮合一下你姐跟小叶,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太刻意,也别告诉他们,注意观察,要是你姐不乐意就算了,不管成不成家里都给你大红包,好吧?”
杨微心说你们这话要让陈叶哥知道,他能今天就来提亲,他老积极了!
积极的陈叶没过几天就又一次来找她帮忙送东西了。
巧克力球,外层是脆脆的巧克力壳,里面是软心的巧克力,杨沐桐最喜欢的东西。
杨微接过袋子,无语地嘟囔了一句:“你干嘛不自己送,非要说我给的。”
“你以为我想?”陈叶翻白眼,他比她更无语好吧,“快来对口供,穿帮了肯定是你的锅!”
杨微顿时一噎,又撇撇嘴。
但正因为提前和陈叶对了口供,所以在面对杨沐桐的疑惑时,她才能撒娇卖吃得那么顺利,也是杨沐桐信她,所以才顺利过关。
杨沐桐拿了巧克力往回走,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停下来,往值班房走去,将巧克力的包装袋打开,抓了一把塞进口袋里,然后把剩下的放进冰箱。
傍晚忙得来不及吃饭又饿了时,就背过身去剥来一颗放进嘴里,咬开巧克力脆壳,用舌尖去舔化里面的巧克力软心,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一缕顺着喉咙流进身体里,然后再把剩下的软心和脆壳嚼了吞掉。
要收的病人还没上来,她又剥了一颗放进嘴里,顺便递一颗给从产房回来的唐璐。
糖分很快转化为能量,她原本已经有点抽筋的胃部得到缓解,舒服了很多,也有了精力集中到工作中。
没过两分钟,护士过来说产妇上来了,她忙起身去工作。
将这个产妇收入院之后,她先去吃晚饭,吃完饭才开始写入院记录,忙到晚上九点左右,护士通知她,又来了一个产妇。
是个急产的产妇,来的时候已经开了三指,杨沐桐直接让人把她送去待产室。
生产前要完善检查,但让她本人去心电图室做心电图明显不切实际,杨沐桐从器材室推了床旁心电图机出来,拉了一个心电图,让学生跑腿拿去心电图室给那边出个结果。
结果拿上来,她又去待产室看产妇,见她躺在病床上,因为规律的宫缩从一开始的疼得直哼哼,变成伴随着痛苦的抽泣,她的丈夫陪在旁边,不停地安慰她。
“忍忍就好了,你辛苦了,很快就可以生了……”
“宝宝为他的妈妈骄傲,你是我们家大功臣,加油……”
诸如此类打气的话,一边说一边拿毛巾帮她擦着额头的汗。
但是产妇的哭声慢慢开始变大,仿佛没有受到一丝安慰。
杨沐桐见多了这样的产妇,便问道:“受不了的话可以打无痛,这样还可以休息一下,这样等到真正生的时候多少攒点精力,要不要打?”
产妇一听可以打无痛,立刻就点头,哭着说:“要打,医生,我要打无痛……”
杨沐桐点点头,然后看向她的丈夫,询问道:“那家属跟我去签字?”
目前来讲,产妇想要无痛分娩,还是需要家属签字。
尽管很多人都觉得这不对,明明是产妇自己就可以决定的事,为什么要让家属签字同意?
痛不痛,能不能忍,难道不是产妇本人更有发言权?
但无论如何,现行规定就是这样,无痛分娩需要家属签字,签了字,才有麻醉医生过来给产妇打无痛。
除非产妇本人坚持自己签字负责。
听到杨沐桐说要去签字打无痛,原本一直在安慰产妇的丈夫,面上却露出犹豫的表情来。
他说:“我和她妈商量一下。”
杨沐桐一听,心里顿时想叹气,点点头,“好吧,要尽快,她已经痛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九章
十月下旬, 天气转凉,心脑血管疾病逐渐进入高发期,陈叶看一天门诊下来, 头疼的病人占了一多半。
下午的门诊到将近七点才结束,锁门离开诊室时,这层楼的灯基本都关了,走到楼梯口,他看一眼另一边的妇产科诊区, 发现还有微弱灯光照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哪位同事还在门诊, 反正不是杨沐桐,不过杨微说她值班。
下到一楼,遇到心内科的一位主任,陈叶同他寒暄:“苏主任也这么晚才回家啊?”
对方笑道:“还行, 比昨天早点儿,回家还能吃上口热的。”
陈叶听了就笑, “哪有这么惨,凉了难道嫂子还能不给你热热么?”
“你嫂子是会,可她要是值班了,小兔崽子可不会, 人家是游戏队友比亲爹重要。”
“小孩儿嘛,都贪玩, 我十来岁的时候,恨不得不着家。”
俩人说笑几句,到了停车场就分开了。
小区里有便利店, 陈叶进去要了份饭, 让店员帮忙热了, 然后几下就吃完, 然后买了几瓶饮料,提着就慢悠悠地往单元楼走。
在篮球场边遇到对门韩老师的妻子,忙打了声招呼:“蔡老师下来散步?”
“陈医生啊,刚下班?”蔡老师点点头,又笑着问道。
陈叶应了声是,又问她怎么不见韩老师,蔡老师无奈道:“他这几天摔了腿,有点骨裂,在家歇着呢。”
陈叶一愣,眉头皱了起来,“骨裂?这么严重,怎么摔的,去医院看了么?”
“看了,拍了片子,医生处理过了,让他最近卧床休息。”
陈叶点点头说那就好,接着又想起他家小孙子,那个听了别人的话,以为欺负人家是表达喜欢的方式的小豆丁。
笑着问道:“你小孙子呢,在家写作业?”
蔡老师翻个白眼,嫌弃地道:“他啊?写什么作业呀,他姑姑回来了,在家玩呢,要上天了都,一天天的,烦死了。”
语气很嫌弃,但眼睛和嘴角的笑意却分外真实。
陈叶摇头笑了一下,看着电梯轿厢内壁倒映出来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杨沐桐的母亲周悦。
他看见过周悦训斥杨沐梧。大概是他读初一的时候,杨沐梧兄妹俩才上五年级,市里组织了一次奥数竞赛,兄妹俩都参加了,也都没考好。
他记得那次杨沐桐没有挨骂,因为她一直很乖,而且她于奥数一道向来没天分,考差了不奇怪,考好了才有鬼。
但杨沐梧不是,他一直都很聪明,奥数以前也考过,每次都能满分,但那一次因为他贪玩,没有好好复习,所以考砸了,周悦就骂他:“你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光知道玩,你知道你的同学都在努力吗?你现在贪玩,以后就只会吃苦,人生永远是先苦后甜的,连这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好,以后你还能做什么?乞讨捡垃圾都没有你的地盘!”
面上那种嫌弃和不耐烦,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得到,真实到让人窒息。
那会儿他也不懂周悦这叫打压式教育,只觉得这话过分,考砸了又不是孩子想的,家长难道不能安慰一下再教育,非得这么贬低孩子?
陈家不是这样的教育氛围,所以他不太懂,只觉得周悦不会教孩子。
后来果然,不管杨沐梧还是杨沐桐,都跟家里不太亲近,也都是大学毕业后有机会就离开家,翅膀刚硬就扑棱一下飞走了。
“叮——”
电梯停了下来,门刚打开,蔡老师就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眯眯地道:“陈医生,我马上就要又多一个小外孙了。”
陈叶微微一愣,随即笑着道喜:“那是大好事啊,添丁进口,您女儿有了?”
“是啊,都快要生了。”蔡老师笑着抱怨道,“预产期就是下个月,叫她不要乱走,结果她心大,一听说老头子摔了,就跑回来看他,你说这有什么可看的。”
“孩子也担心你们嘛,孝顺还不好啊?”陈叶笑眯眯地应道。
走了几步就到了各自家门口,蔡老师说了声有空过来玩,陈叶客气地应了声,这就各回各家了。
晚上九点,他从书房出来,打算洗了澡再继续看书。
热水哗哗地从头顶淋下来,顺着他的发尾滑落过脖颈和肩膀,然后一路向下流淌而去。水汽迅速将淋浴间的门蒙上一层白雾,人影变得影影倬倬。
陈叶摁了点洗发水,搓了几下搓出泡沫来,然后往头上一抹,很快就洗完了头,紧接着洗完澡,一边擦着头发往外走,一边左思右想。
十月末了,上次让江春来他们写的那篇关于marchiafava-bignami病的病例报告并文献学习也不知道过稿没有,他有篇论文这个月见刊,样刊怎么还没寄过来……
话说回来,之前的49床那个病例,其实也可以形成论文,毕竟性腺外畸胎瘤引起的抗nmdar脑炎还是很值得一写的。
他一边想,一边去厨房拿饮料,饮料刚到手,正要拉开拉环,突然听见门铃叮咚叮咚地响起来,声音很短促,紧接着,是拍门声响起。
“嘭嘭嘭——嘭嘭嘭——”
“陈叔叔——陈叔叔快开门——”
小孩儿的声音,陈叶一下就听出来,应该是对面韩老师家的小孙子。
之前见到蔡老师,听说他不写作业老是玩,不会是来找他玩的吧?
陈叶有些疑惑,但立刻又否定了这个可能,因为小豆丁虽然贪玩,但没有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别人家玩的习惯,而且现在都晚上了。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他忽然想起蔡老师说的,她女儿快要到预产期了,可是生孩子这事儿有推迟有提前,在预产期之前发动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想到这里,他赶紧把饮料放下来,过去开门,果然就看见小豆丁站在门口,一脸着急和慌乱地叫他:“陈叔叔,你可算开门了!”
“平平,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
他问了声,探头看一眼对面打开的门,不过什么也看不到。
“我姑姑要生小宝宝了,奶奶想请你帮忙照顾一下爷爷。”
小豆丁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拉他,拖着他往自家走。
陈叶一听果然是这样,立刻就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韩家的格局跟他那边是一样的,但因为有孩子,所以东西多不少,甚至于看起来有些拥挤。
此时因为女儿的突然临产,蔡老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进进出出地收拾待产包,还要数落女儿:“叫你不要到处乱跑偏不听……”
陈叶进来的时候,先是看见一个大肚婆靠在沙发上,皱着眉抿着唇,不知道是自己没听劝所以理亏,还是因为痛的。
陈叶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觉得还行,就问同样坐在沙发上的韩老师:“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韩老师摇摇头,刚要说什么,蔡老师就急急忙忙地道:“陈医生,我今晚不晓得能不能回来,老韩就拜托你了,其实也不用怎么管,主要是以防万一,他晚上都睡得很好的。”
“那要不然韩老师今晚住我那边?”陈叶干脆建议道。
蔡老师顿时犹豫,一面觉得这样自己可以放心送女儿去医院,一面又觉得这样太麻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