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工作的人还没下班，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凌初夏也不忙着招揽生意，而是不紧不慢地把大锅汤底炖在煤球炉上，自己先拿了一个盘子，装了一些串串送去给不远处的冯老板尝新鲜。
    等回到三轮车旁，汤底的香味已经炖出来了，也有人在围观了。
    “冷锅串串？没听说过的东西，好吃吗？”一个小青年好奇地问道。
    凌奶奶紧张地说不出话，凌初夏立刻跑过去：“好吃，麻辣鲜香，我们家的祖传手艺，你尝尝看就知道了。”
    “素的一毛钱三串，荤的一毛钱一串？”小青年看着招牌上写的价格，笑着说：“价钱还行，我先拿三串素的试试味道吧。”
    炸串摊也是这个价格，但凌初夏这边因为要用筒骨做汤底，所以成本会高一些，为了应对这一点，她特地把串串上的食材切得更薄。
    “这边，您自己挑。”凌初夏拿了一个盘子，把小青年挑的豆腐干、藕片、海带装好，又指着小桌子上的两个调料罐说：“白罐子里是辣椒油，不够辣可以自己加，旁边是醋。”
    “不用不用，我尝尝原味。”小青年就站在那儿，三两口就把三串吃完了，“嘿，还真好吃，再给我来几串吧。”
    串串这个东西，本来就会越吃越香，加上凌初夏准备的种类多，小青年又尝了平菇、土豆片、藕片、猪肝、鸭郡……一共吃了七毛钱的才停下来。
    付了钱，小青年抓了抓脑袋：“不能再吃了，再吃没钱了。”
    “我以后天天来摆摊，没吃够可以下次再来。”凌初夏一边说，一边从大锅里拿出一串小青年没吃到的豆角，“你是今天的第一位顾客，这个送你吃。”
    一旁围观的人见小青年一个人吃了这么多，就有人问他：“真的好吃啊？”
    “好吃，可惜我钱不够了，不然还能再吃一点儿。”小青年笑嘻嘻地说道：“这味道够劲儿，要是再来瓶汽水就更好了。”
    这话提醒了凌初夏，明天可以再进一点汽水一起卖。
    刚巧冯老板过来还盘子，一看大锅里还有不少没吃过的串串，便一样来了一串，加了一点辣椒油坐那儿吃。
    “小凌啊，你的手艺确实好，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能把汤都喝光。”冯老板赞不绝口，越辣吃得越香。
    一开始还在犹豫的围观者这会儿也忍不住了，立刻走过来，也买了几串尝尝看。
    没想到一尝试，就有点儿停不下来，每个人都吃了好几毛钱的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凌奶奶看真的有人吃这些东西，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也开始跟着忙起来了。
    五点一过，下班的人路过这里，生意就更好了，两张小桌子边坐得满满的，其他坐不下的就站在那里端着盘子吃。
    凌初夏一个人算账收钱，凌奶奶就帮着收拾盘子跟签子，等盘子用的差不多了，就用竹篮子拎着去冯老板的店里借水池子清洗。
    因为是第一天出摊，所以凌初夏准备的串串并不太多，一个人吃上□□串，没多久就卖掉了一大半。
    连旁边摆摊卖服装的年轻人也过来尝了几串，个个都说味道好。
    不到六点，当天准备的荤素串串全部卖光，还有几个没吃够的食客一脸遗憾。
    “我明天下午还来卖，明天多准备一点儿，保证都能吃到。”凌初夏笑盈盈地保证。
    收了摊，祖孙俩骑车回到家，凌奶奶还有点儿懵。
    她说：“没想到真有那么多人吃呢。”
    “现在生活水平好了，大家都愿意花钱吃点零嘴。”凌初夏坐下来开始数钱算账。
    不算不知道，刨除成本外，第一天摆摊就赚了十五块钱。
    在工人月工资一百多块的现在，这个收入已经很不错了。
    凌初夏心里有了底，第二天买菜的时候多买了一倍的食材。
    依旧是不到六点钟，所有串串全部卖光，而这一天的净收入也到了三十元。
    连着摆了好几天，凌初夏逐渐摸准了食材的用量，每天下午四点半准时出摊，六点半之前肯定可以收摊回家。
    周六周日的生意会更好一些，但凌初夏还是准备那么多的食材，没吃到的人第二天请早。
    这么一点点饥饿营销的意思，反倒让串串摊的生意更好了，甚至还有一些其他区的人慕名过来尝试的。
    每天五点一过，串串摊就被食客们围起来了。
    这天，凌初夏正忙得不可开交，再一抬头，发现摊子前来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是罗美丽跟贺天宇几个人。
    看着凌初夏身上的花边围裙，几位同学的脸上写满震惊。
    罗美丽更是捂着嘴巴惊呼道：“凌初夏！串串摊的摊主居然是你？你……你的生活这么困难了吗？居然沦落至此……”
    第11章 生意很好
    “是啊，我要自己赚学费跟生活费，不想办法挣钱可不行。”凌初夏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一点不见尴尬，反而热情招呼道：“几位同学，要尝尝我们家的串串吗？麻辣鲜香，吃过的都说好。”
    旁边的一位食客附和道：“没错，吃过的都说好！”
    周围的几个食客都跟着笑了起来，罗美丽尴尬极了，她有点儿慌乱地看向贺天宇。
    这个暑假她终于跟贺天宇熟悉了起来，就算不能天天见面，至少隔一天也能约一次。
    虽然贺天宇对她并没有特殊的感情，但能做好朋友也是好事，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
    前天罗美丽听人说这边的菜市场外面出了一种新鲜小吃叫冷锅串串，味道特别好，便跟贺天宇几人约了过来尝新鲜，却没想在这儿撞见了凌初夏，而且好巧不巧她居然就是摊主。
    贺天宇的表情也显得有点儿尴尬，不过他还是说：“那一样给我们来……三串吧。”
    他们人多，就算尝新鲜也不能少买了。
    “好嘞。”凌初夏手脚麻利地装了满满三大盘串串递给他们，又热情介绍了自己熬的特制辣椒油跟新进货的汽水，“有可乐，一人来一瓶？”
    这会儿的橘子汽水便宜，但可乐却卖一块钱一瓶，遇到贺天宇跟罗美丽这样有钱的大客户，凌初夏都会热情推销可乐。
    贺天宇被凌初夏的热情笑容惊到了，便下意识点头道：“那就一人来一瓶。”
    “好嘞，四瓶可乐、三十六串素的、十二串荤的，一共八块八毛钱。”凌初夏又笑着说：“我们这边要先付账再吃。”
    因为之前出现过吃完逃单的情况，所以统一改成了点完串串就付钱，后面加菜就另外付。
    贺天宇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真皮钱包，拿出十块钱递给凌初夏。
    凌初夏找了钱，又拿了四串素的递给贺天宇：“你们买的多，这是送的，要是吃得好，记得常来哦。”
    这几个可都是有钱的大客户啊，人均两块多的消费，在串串摊可是不常见的，可得热情再热情。
    贺天宇表情复杂地接过串串，然后站在那儿盯着凌初夏若有所思。
    这要是换了从前的凌初夏，别说出来摆摊卖串串了，就算是坐在这种地方吃串串，她都未必会愿意的。
    “天宇，站那儿做什么呢？快来吃啊！”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笑着说：“他们没说错，这个冷锅串串真的很好吃！太香了！你再不来，我可一个人吃光了啊！”
    贺天宇点点头，走过去坐下来，凌初夏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四瓶可乐放在了桌上，并且咔咔咔全给开了盖。
    “吃好喝好啊，不够可以加，你们来得早，串串还多着呢。”凌初夏说完，就又回了三轮车的后面继续招呼其他客人。
    贺天宇拿起一串豆腐干轻轻咬了一口，顿时瞪大了眼睛。
    眼镜同学笑了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我吃第一口的时候也是你这个表情，太香了！真是没想到，凌初夏居然还有这个手艺呢。”
    贺天宇点点头，继续沉默地吃串串。
    罗美丽跟另外那个女同学也不说话，几个人沉默地吃了一会儿，眼镜同学又自掏腰包去加了二十个串串。
    凌初夏笑得更开心了，并且又送了几串素的给他们。
    那个女同学突然说：“凌初夏以后还回去上学吗？”
    贺天宇一愣，猛地扭头看向一头细汗的凌初夏，表情微微有点儿慌张。
    凌初夏现在的衣服都是从万元户那边带出来，全是好衣服，加上她漂亮身材好，简简单单的衬衫长裤也显得很靓丽，虽然外边穿上了花边围裙，但并不会显得不伦不类，反而让她看上去有一种贤惠温柔的气质。
    串串摊的很多客人也是冲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老板去的，附近几个工厂的男青年一下班就过来吃，还生怕来晚了就买不到了。
    罗美丽看着贺天宇慌张的眼神，整颗心顿时揪了起来。
    那女同学继续说：“三班的廖倩也住棉纺厂，听她说，凌初夏跟亲生父母闹掰了，被赶出去了。没有大人养她，她可能真的要辍学了呢。”
    罗美丽小声说：“就算辍学也可以去找份正经工作的，在这种地方摆小摊，也太不像样了。”
    “这倒是，摆小摊确实上不了台面。”眼镜同学说：“而且看着挺辛苦的，我瞧凌初夏一刻没闲过。她成绩挺不错的，要是因此辍学，倒也挺可惜的。”
    贺天宇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几个人吃完串串喝完可乐，眼镜同学便跟凌初夏打了个招呼：“我们吃完啦。”
    “味道还行吗？”凌初夏冲他们灿烂一笑。
    “很好吃！”眼镜同学说：“我改天还来。”
    “好啊，下次我还送串串给你们。”凌初夏说：“见到其他同学也可以帮我宣传宣传。”
    眼镜同学点点头：“没问题，回头我一定跟班里的男生都说一遍。”
    那个女同学倒是一脸不解：“凌初夏，你……不怕丢人吗？还让我们帮你宣传。”
    凌初夏笑得一脸坦荡：“我靠劳动挣钱养活自己，这怎么会是丢人的事情呢？自力更生、勤劳奋斗，是值得自豪的事情。”
    罗美丽突然小声说：“就算你说得再好听，摆小摊就是低人一等的，没有正经工作的人才会来做这个。”
    贺天宇面色微变，他刚想说点什么，却听凌初夏笑嘻嘻道：“确实，目前社会上对摆小摊还是存在歧视的。我无力阻止别人的想法，但我自己知道我在做什么就行了。打工也好、摆小摊也好，自己挣学费不丢人。”
    “小老板说得好！”一个来过好几次的中年顾客在旁边鼓起掌来，“凭劳动挣钱不丢人！而且你手艺这么好，骄傲都来不及了呢。”
    “多谢夸奖，阿姨你每次来都这么夸我，我都要不好意思啦。”凌初夏又冲着几个同学笑了一下，“我这边忙，就不跟你们多说了，欢迎常来啊。”
    几个人这才挥手再见，然后表情复杂地离开了。
    这天的生意依旧很好，六点多一点凌初夏就收摊了。
    到家后，凌奶奶起锅做饭，凌初夏把摊子上该洗的东西全部洗干净，这才点上蚊香，跟凌奶奶一起吃上了简单的晚饭。
    餐桌上摆着辣椒炒鸡蛋跟莴笋炒木耳，一台二手电风扇对着俩人摇头晃头地吹着，为闷热的屋内带来了一丝清凉。
    “初夏，多吃一点儿。”凌奶奶把辣椒炒鸡蛋夹到凌初夏的碗里，“这也没几天，你已经瘦了不少了。”
    “我没瘦，奶奶你那是看错了。”凌初夏大口扒饭，吃得特别香。
    “初夏啊，今天那几个年轻人，都是你的同学吧？”
    “对啊，都是一个班的。”
    凌奶奶一脸担忧：“那你摆小摊的事情岂不是瞒不住了？这要是传到学校去……”
    “大家都知道了才好呢，我巴不得生意更好。”
    “可是……我怕你在学校抬不起头来，到时候有人欺负你。”
    凌初夏笑了：“我才不会被人欺负呢，再说了，高中就剩最后一年了，只要高考成绩好，到时候谁敢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