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染金戈_第235章

作品:《桃花染金戈

    她在夕阳中路过神殿,那是她曾经躲过杀身之祸的地方,如今,神像仍旧屹立在屋檐下,没有半点折损,区区九年时光,不过白驹过隙,弹指一挥,他可还记得兰姨和小素的亡魂吗?
    天地不仁,神明不语,为她而死的人已经太多,或许是时候停下脚步了。
    拥立昌王,才是民心所向。
    她在心中默默长叹,将迷惘甩开,加快步速往正厅走去。那里还放着她的锁甲与佩剑。她将霜雪剑执起,转身便要离开。
    柏云峰在身后唤他:“阿桐,且慢,你不去休息么?”
    姒玉桐道:“我还要回一趟军营。”
    她的话音刚落,便感到眼前一阵发黑,脚底像是踏空似的,周遭天旋地转。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在柏云峰的搀扶下,坐进椅子中。
    她流了许多汗,手心冰凉,呼出的气却阵阵发烫。
    柏云峰关切道:“阿桐,你病了,真的不能再勉强了,还是先回寝殿休息吧。”
    她艰难地抬起头,摇了摇:“我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交给我来办。我可以派人去通知秀川。”
    姒玉桐望着他,面露犹豫。
    柏云峰执起她的手,恳切道:“我是你的夫婿,就算是星星月亮也要为你摘下来的。带兵打仗本来就不是你的职责,交给我和秀川,难道你还不放心么?”
    她用牙齿咬住嘴唇,握在剑鞘上的手微微颤抖,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夏启渊已死,但魔教的余党尚且在逃。”
    柏云峰道:“这我明白,那几名余党的脸,如今已经画成告示张贴在城中各处,悬赏捉拿。”
    姒玉桐接着道:“息壤……息壤还在他们手中,不拿到息壤,我便不能心安。”
    “息壤?”
    “你还记不记得,冬青从五溪寨归来后说过的话。”
    “我记得,他说魔教之所以屠戮五溪寨,是为抢夺一件名为息壤的宝器,而五溪人将它托付给一个外乡人。”
    “不错,”姒玉桐点头道,“那外乡人如今也在安邑。”
    柏云峰一怔:“你将他的姓名和模样告诉我,我即刻增派人手去寻他。”
    姒玉桐道:“那人的名字你早就知晓,他就是你和秀川的师父,沈昭云先生。”
    “沈先生?”柏云峰大惊,“怎会是他?”
    姒玉桐道:“九年前,他因反抗禁武令而被官兵追杀,逃入五溪寨,被五溪人救下,在那里躲藏了九年,之后又承下五溪人的嘱托,一直保护息壤至今。”
    “原来如此,但我实在想不到,他竟会加入禹昌军。”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冬青已在暗中找他,但唯恐魔教残党捷足先登……”
    “我明白你的意思,”柏云峰扶着她的肩膀,郑重道:“交给我和秀川吧,我们和狄少侠一道找到师父,请他入宫来。你先歇息,有了精神,才好一起去见他。”
    姒玉桐凝着对面的人,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柏云峰将姒玉桐搀扶回寝殿,在床榻中歇下,随后又叫仆佣传唤太医,将一切置办停当,才回到床边,柔声道:“你先睡吧,我这就去找秀川。”
    “等一等,”姒玉桐喊住他,“剑,我的佩剑,不要拿去……”
    柏云峰一怔,霜雪剑还在他的手里,他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它将放到枕侧。
    “多谢你……”姒玉桐终于松了口气。
    那是悬在她心上的最后一根弦,她往金色的剑镡上瞥了一眼,再也无法抵抗倦意,缓缓阖上双眸。
    “阿桐,安心睡吧。”柏云峰在她耳畔柔声呢喃。
    没过多久,她便陷入了沉眠。
    柏云峰俯下身,轻轻吻上她的唇,在柔软温热的唇瓣上停留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挪开。
    他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睡吧,明日待你醒来后,一切便结束了。只要再等一日,你便再也不会受苦,再也不会离开我身边。”
    今日的夕阳格外明艳,仿佛是世间最后一抹残照,声嘶力竭地燃烧着,将天边的层云燃得如血一般灿烂。
    但它还是渐渐下沉,最终被高耸的宫墙所吞没。
    柏云峰快步走在暮色中,却没有去往军营,而是去往昌王府的方向。
    第188章 结发长生
    三坪村地处边疆,生活闲适,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风俗和节日,卢正秋带着冬青搬来之后,才渐渐有所体会。
    每年初夏时节,兰花绽放,生机勃勃,好似孩童一般活泼,当地人便趁机兴办“兰芳节”,为小孩子庆贺,这一天,村中平白冒出一片集市,镇上来的商人摆出各式各样的玩物,每家每户的小孩子都去凑热闹,拿着零花钱一番逍遥快活。
    冬青并不在其中,他今年刚满十四岁,却已将自己划出小孩子的行列。一大清早,他便打来一桶井水,均匀地洒在院子里,用扫帚推开。
    他随师父习武已是第四个年头,日日苦练不怠,就连扫帚也是特制的,帚柄沉甸甸,便于锻炼手臂。
    初夏的天气日渐炎热,他将袖子挽到肩头,露出整条手臂,十四岁的胳膊刚刚变得紧实,用力挥动时微微凸起,勾勒出浅浅的肌肉纹路。
    沾了水的扫帚荡过地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不知何时,门边多出一双眼睛,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师父,你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