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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中校的新娘》 130妈,儿子不孝
赵婷芳过世后,楚越阳本是要接楚卫平去他那边住下,可楚卫平不愿意,所以,楚越阳每天下班都会带着妻女回家住陪着父亲。
而平时他们上班的时候,还在假期中的素素会带着小包子去陪楚卫平,尽力让老人不孤单,开心一些,充实一些。
失去老伴儿的楚卫平也就是看到小包子的时候心情看上去会好一些,当时听小包子第一次喊他一声爷爷的时候,让他老泪纵横,也不由想起赵婷芳那几天渴望见到孙子的急切。
遗憾啊,他替自己的老伴儿遗憾,她直到去世也没有抱一抱孙子,没听孙子喊她一声奶奶。她怎么就这样走了,连几天都等不到。
现在人已经火化埋葬了,可是耳边却总是回荡着那熟悉的声音,脑海里也都是她的音容笑貌,总觉得她是活着的,没有离开他们,可是,事实上她已经走了,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
虽然人已经去世几天了,身后事也办了,可大家的心情都还被悲伤包围着,包括素素也是如此。赵婷芳去世,她的心情几天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心底的愧疚和后悔每天都缠绕着她,让她觉得几乎要窒息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她怎么也无法接受,伤心难过之余是深深的内疚。她经常会发呆,脑海里想着的都是和赵婷芳相处的点点滴滴,好的,不好的,都是那样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
耳边也好似会回荡着赵婷芳跟她道歉的声音,最为深刻的是那天和赵婷芳通话的内容,她是那样急切地想见见孙子,希望她得到她的原谅,想听孩子喊一声奶奶,她答应了,可却没能让赵婷芳如愿,最终带着遗憾离世。
楚凌川回来的这几个月,因为赵婷芳的冷漠和那次的威逼利诱,所以楚凌川家人不提起,不要求,楚凌川不提起不要求见孩子,她也一直没主动带孩子去见赵婷芳。
现在想想,她为什么要堵这种气?现在人已经长眠于地下,想要解开彼此的矛盾,都已经没有机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素素不知道楚家人怎么想她的,是不是怪她,总之,她自己心里已经不好受,赵婷芳的遗憾也是她的遗憾,是她的自责和内疚。除此之外,她还有另外一个更深层的痛和内疚,那就是楚凌川。
她不知道楚凌川得知母亲带着遗憾去世的噩耗该有多么痛苦,他的自责和内疚绝对不会比她少,只有更多,更强烈。
如果她可以多为他想想,可以早点放开xiong怀,早点原谅,他便不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会对逝去的母亲愧疚如此,也不会造成今天的遗憾。
楚凌川会怪他自己,会怪……会不会怪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素素总是会周身发冷,心也发紧发痛,仿佛掉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之中,被黑暗和冰冷淹没、吞噬,也不敢再想下去。
在这种悲伤的气氛中,时间也一点一点的流逝着,转眼到了八月底,演习结束了。楚凌川所在的团取得了胜利,得到了上级的嘉奖,他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是在基地的庆功宴上,战士们正高唱着胜利之歌,士气十足。
而楚凌川和团长的心情也相当的喜悦,喝着酒,唱着歌,品尝着胜利的喜悦。
他干掉满满一饭盒酒后开了手机,刚想发个信息给家人的时候,手机却在一瞬间响了起来,看了一下是父亲打来的,急忙接了,而后起身向人少的背yin地方走去。
原本,他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可是当父亲沉痛的话从手机里传来的时候,他几乎失去了反应,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爸……您说什么?!”
“你妈……过世了。”
只是五个字,却犹如晴天霹雷,直直地击在他身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一般,锥心的疼痛将他淹没了,他傻掉了,完全被这噩耗惊得傻掉了。
手紧紧地握着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完全失去了反应。
他无法接受,也无法相信,那个疼爱自己的至亲,他的母亲死了,永远的离开了他,永远……。
*
悲痛之下的楚凌川本想连夜回家,可是回不去。人在这儿,心却早已经飞回了家里。无法见到家人,他只能给家里的父亲打电话,他想知道,母亲临去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一切。他此刻才明白在亲人去了以后,连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是珍贵的。
楚卫平给楚凌川讲述着那些天赵婷芳做的事还有那些反常的举动。也许那就是一种要离去的征兆,无法解释也无法理解,只是在人去世后,楚卫平才意识到这一点,也讲到了赵婷芳留下的话,其实只有几个字,那就是楚凌川和小包子的名字。
当楚凌川从父亲口中听到,母亲去世的时候一直喊着他和小包子的时候,他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无法抑制心中的悲痛。母亲终究是没能在去世之前见见他和小包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上一次的见面,竟成为了他跟母亲的永别。他走的时候母亲到门口送他那依依不舍的神情,在他脑海里定格,成为永恒,挥之不去。
楚凌川后悔,无比的后悔,为什么临走的时候没有给母亲一个拥抱,没有说一声:妈,您是世上最好的妈,我爱你妈妈。他为什么没能多陪陪母亲,为什么没有多跟母亲说说话。
他们说好了等他演习后,一家人聚一起,解决掉素素和母亲之间的问题,努力取得素素的原谅,让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在一起,让妈妈抱到孙子。
他为什么非要等演习后,为什么不早一点达成母亲的心愿,而是一次次的拒绝母亲见孙子的要求,无视她见孙子的那迫切渴望。
痛苦,悔恨,内疚,让他几乎要无法呼吸。可现在后悔,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夜无法入睡,第二天经过上级批准,楚凌川离开了基地,乘着飞机回到了青市。
来接他的有父母、大哥、大哥大嫂,还有妻子、儿子,人都来了,却再也看不到母亲出现在他眼前了,永远不会了,痛,真的痛。
家里人清一色的黑白衣服,胳膊袖子上戴着孝章,衣服穿戴也都透着浓浓的伤,无言的告诉他,母亲去了。
悲痛淹没了楚凌川,也笼罩了大家,都伤心的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用盛满了悲痛的眼神对望着,是痛苦的传递也是无言的安慰,只有小包子,眨巴着眼睛看着很久不见的爸爸,怯怯的,小声地喊了一声:“爸爸。”
楚凌川看着儿子,走过去,伸出双臂将小包子抱了过来,除了他对儿子的思念,他也代替母亲抱一抱儿子,代替母亲完成她未完的心愿。
楚卫平看着一脸痛苦的儿子,拍了拍他肩膀,“好了,走吧。”
一家人离开了机场,坐上一辆黑色的加长车,向赵婷芳的墓地驶去,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可心情都是一样的,不用任何言语去表达,都是浓浓的伤痛。
小包子也感受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乖乖的窝在楚凌川怀里,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似乎在研究着大人的心理。
车子行驶了有一段时间后,终于来到了墓地,大家下车后,拿着拜祭的鲜花向赵婷芳的墓碑前走去,原本还能忍住悲痛的楚凌川,在看到母亲墓碑的那一刻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妈……!”他悲痛欲绝的喊了一声,哭了出来,一手摘掉了帽子捧在手里,人也跪在了墓碑前,“妈,儿子回来了,回来看您了,可是……可是再也见不到您了,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泪潸然而下,悲痛难忍,他离开的时候,母亲还是一个鲜活的人,等他回来的时候,母亲却已经长眠于地下,他能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一块冰冷的墓碑。
楚凌川跪在那里痛苦落泪,大家也跟着掉眼泪。一个面临死亡、掉皮掉肉都不掉泪的大男人在这一刻哭成了泪人。他心痛,自责,内疚,遗憾,母亲活着的时候,他不曾尽孝,在母亲临终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送母亲最后一程。
又忍不住想着他上次去看望父母,临走之时,母亲殷殷叮嘱,母亲的音容笑貌,想着母亲一次次跟他说,让她见见孙子、抱抱孙子都被他拒绝,他不曾尽孝,却又让母亲带着巨大的遗憾离开,他枉为人子。
心里一遍遍的说着,妈,对不起,对不起,儿子不孝,不孝啊!
楚卫平他们也都痛苦难过,可是他们毕竟早楚凌川迎接这悲痛,心里的承受上比他好一些,都流着泪安慰着他,也劝他不要太难过,可是,这些安慰在亲人去世这沉痛的事实面前是苍白无力的。
素素抱着小包子,看着伤心欲绝的楚凌川,她的眼泪也是止不住往下流,除了因为赵婷芳的去世、心里的内疚,还有着对楚凌川的心疼,为他的痛而痛。
拜祭过赵婷芳,也要离开了,可楚凌川却不肯离开,他要留下来多陪陪母亲,他现在能陪着的也只能是母亲的墓碑。
家人都了解他的心情,病危的时候他不知道,去世的时候他不在,葬礼的时候,他也回不来,有太多的遗憾,让他的痛苦要比别人更深,所以便由他去了,也许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楚卫平他们都离开了,而素素没有离开,将孩子交给了楚卫平后留了下来,远远地看着他守着他,跟他一起痛着,内疚着。
他就那样跪着,沉默着,她跟他没有言语的交流没有眼神的交汇,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也能感受到他的悲痛和自责。
天色渐渐晚了,而楚凌川还没有离开的迹象,素素怀疑,如果不去喊他起来,他会这样一直长跪不起的,他该有多痛,多悔恨和愧疚。
素素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望着他痛苦的容颜,想安慰他,可是却不知道怎样的语言才能拂去他心中的痛苦和自责,最终只是轻声说:“回去吧。”
楚凌川转头望向了素素,看到素素红肿的眼眶,担忧和心疼的神情,他的大手反握住她的手,细微的动作是无言的安慰。
他起身,满是痛苦之色的黑眸又望向了那冰冷的墓碑,松开她的手,戴上军帽,整理了一下军装,抬手在墓碑前,在永远离开他的母亲跟前敬礼!
手抬起那一刻,眼泪又忍不住滑落下来。
素素握住他的手,拽着他从墓地离开,离开的时候,他的眼中始终都含着泪光。
两人搭车直接要回楚卫平那边,以前回家有爸爸妈妈,现在回去,只有一个孤独的老人,家好似缺了一道口,不再完整。
回家的路上,楚凌川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定定的望着某一点,他还沉浸在亲人离世的悲痛中无法自拔,总觉得母亲还活着,不可能永远离开了他。
他的脑海里也都是母亲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还有最后一面的情景,永别,那一面就是他跟母亲的永别,如果他知道那是永别的话,一定不会那样离开。
素素也一直没说话,她只是牢牢地握着他失去了往日温暖的大手,想给他安慰、给他力量、给他温暖、却发现她什么都无法给他。
回到家里,楚凌川视线扫过家里的一切一切,却愣在那里没有说话,可看得出来他看到家里的一切更加难受了,片刻后他只是跟家里人说:“我去休息一会儿。”
说完他回了卧室,将门紧紧关上。素素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来,她多希望他可以抱着她痛哭,抱着她伤心难过,诉说他的痛,哪怕是内疚和自责。
她愿意一起跟他痛,一起分担,因为,她是他最亲密的人,他们本就该同甘苦共患难的,可是,他将她关在了门外。
楚卫平抱着小包子,叹了口气,摇摇头,对素素道:“素素,坐下歇歇吧,他还没缓过来,让他一个人待着缓缓,有个接受的过程。”
素素回神,望向了楚卫平,将小包子从楚卫平怀里接了过来,“爸,您也累了,休息一下吧。”
“我去躺一会儿,你们该歇的也歇着吧。”
楚卫平起身回卧室去了,素素则跟大哥大嫂在客厅里,稍晚一会儿,楚越阳去接了孩子,而素素和大嫂也忙碌着做晚饭。
楚越阳对母亲的离世也是悲痛万分的,可是事情过去半个月了,他缓过来一些,现在的楚凌川就是他们刚开始失去亲人的那个阶段。
不过,楚凌川的痛和心事要比别人重,起码,楚越阳临终的时候尽孝了,没有遗憾,没有愧疚和自责,而楚凌川就不一样了。
他承受的痛苦上又加上了内疚和悔恨。
一直到晚饭上桌,楚凌川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小包子跟姐姐玩着,却也不似从前那样闹腾,异常乖巧,不给大人添乱。
素素和大嫂忙碌完去喊大家吃饭,大嫂跟俩孩子折腾,素素则来到了楚凌川所在的卧室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没动静,她便推门进去了。
她进去那一刻,看到楚凌川正好坐了起来,抬手揉眼睛,她知道,他肯定哭了,本就悲伤,回家睹物思母,难免触景伤情。
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满是痛苦和憔悴的脸,心里酸涩又心疼,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而后将他抱住,手摩挲着他的头,温柔的,轻轻的,带着无限的心疼,“难过的话就哭出来,伤心的话跟我说说,别憋着。”
楚凌川的头埋在素素怀里,伸出双臂环住了她的腰,可却只是这样沉默的抱着她,仿佛在寻求温暖和安慰。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才出去吃晚饭,都没什么胃口,吃饭的时候也很安静,几乎没人说话,偶尔小包子和大哥家闺女吵闹一句,才不显得家里死寂。
这些日子,小包子也把爸爸这边的亲戚都认识完了,爷爷,爸爸的爸爸,大伯,爸爸的哥哥,大妈,大伯的媳妇儿,姐姐,大伯的女女。
也许是血缘关系很奇妙,也许是因为大家对小包子的疼爱,所以小包子跟楚凌川这边亲人也在短时间内亲近起来,小小的心思里大概也明白,他们是一家人,爷爷大伯他们都是他的亲人,一点都不生疏。
晚饭的气氛很沉闷,大家只是偶尔会聊上一句,或者是小包子和大哥家孩子吵闹几句,才不至于觉得一片死寂。
小包子坐在楚凌川腿上,黏着好久不见的爸爸,他一口一口地喝着粥,偶尔会喂爸爸吃一口,喂爷爷吃一口,现在他们这些大人,也就看到孩子的时候心里才会宽慰一些。
晚饭后大家都住下了,谁也没走,楚卫平身为一家之长对女子和儿媳说了几句话,那就是人死不能复生,都要学会节哀顺变,振作起来。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不管有多大的伤痛,生活还是要继续,去慢慢接受最亲的人不在身边,慢慢接受,那个人已经不会在生活里出现的事实。
可是,那个逝去的人却会永远在他们的心里。
……
楚凌川只能回家三天,他都是在父母家里度过的,这三天他过得昏昏沉沉,仿佛天塌了的感觉。也许因为悲伤过度,心事太重,愧疚太深,忧心父亲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他未曾有多余的心思去疼爱一下素素和孩子,这三天就已经过去了。
今天下午他就要归队了,团部派了司机来接他,一起来的还有团部的几个干部,就赵婷芳的离世对楚凌川以及家人表示关心和慰问。
素素对这种状态走人的楚凌川很不放心,她也不知道自己不放心什么,也许怕他难过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伤心的时候也只有一个人,担心没人照顾他。
临走的时候,素素抱着孩子和楚卫平一起下楼送楚凌川和几位战友,大家道别说再见,那俩战友先上车了,给他们家人一个道别的空间。
楚凌川嘱咐着楚卫平:“爸爸,您要注意身体,多想想好的,别老想不高兴的,没事的话去部队里转转,看看我。”
楚卫平伸手握了握楚凌川的肩膀:“放心,你做好你的工作就好,爸这身体硬朗着呢,别担心家的事,有素素,有你大哥大嫂,没事。”
同父亲说完,楚凌川的视线落在了素素和小包子身上,他抬手摸了一下儿子的小脸,而后对素素道:“家里就交给你了,有空多回来陪陪爸爸。”
“你放心吧,我会跟小包子经常来陪爸爸。你要照顾好自己,不然爸爸和我会担心。”素素忍不住嘱咐着他,他没走呢,她就已经开始担心了。
楚凌川终是要走了,在小包子脸上亲了一口,跟父亲和素素说再见,而后转身向停车的地方走去,开门上车,挥了挥手,车子也开走了。
下午,素素没走,和小包子一直陪伴着楚卫平,快晚饭的时候,楚越阳来了,要接楚卫平去家里住,不让他一个人。
楚卫平开始不愿意,可在孩子们的坚持下,还是答应了。
就这样,楚卫平去了楚越阳家里住,而素素住回了父母家里。调整了两天心情,也到了开学的时间,她要开始上班了。
赵婷芳的突然离世让素素更加感到生命的脆弱,所以她要更加珍惜身边的亲人,是的,人生太无常,让人总是猝不及防。
这两天,楚凌川也都会打电话回家里来,问问家里的情况,虽然他的声誉平静无波,可是素素能感受到他的悲伤。
因为以前他打电话来都很高兴,喊着儿子,喊着宝贝,现在,他估计没心情,她心疼他,担心他,希望每天可以守着他,可是两地的生活,造成了他们之间的阻隔。她想去看他,照顾他,陪着他,怎么办?
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素素早上早早起来准备早饭,也跟随后进来帮忙的李月香说:“妈,我下午下班想去找楚凌川,就不回来了,小包子就辛苦您和爸爸照顾了,行么?”
李月香愣了一下后也反应过来,素素这是心疼楚凌川,想去陪他,“有什么辛苦的,白天有保姆,晚上不碍事。小包子也大了些,听得进去话了,只是你这样太累了。”
素素抱住了李月香:“妈,我不累,我还年轻,还有的是体力,中午我回来陪您吃饭,您白天就辛苦点做做小包子的思想工作,我怕我去了那边他晚上哭闹。主要时间太赶,不然我就把小包子带上,楚凌川看到小包子心情或许会更好一些。”
李月香点了点头,同意了素素的决定:“也是,这段期间,你多照顾照顾川子,多开导开导他。小包子你就别带去了,万一折腾病了。”
“嗯。”素素顿了一下,忍不住问李月香:“妈,您说川子会不会怪我,怪我一直没让婆婆看到小包子,让婆婆带着遗憾离世。”
“别瞎想,怎么会怪你,最后不是没来得及吗,这事谁都后悔,遗憾,也难过,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你们两口子相互扶持,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嗯。”素素一脸落寞的点头,然后松开李月香去准备早饭。
吃了早饭后保姆来了,素素和安国栋也去上班了,孩子便交给了保姆和李月香照顾。中午的时候,素素回来陪家人一起吃午饭,也跟小包子打着商量,晚上妈妈不能陪他,让他乖乖的跟姥姥姥爷睡觉觉。小包子开始不答应,不过最终点头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是五点钟,素素出发向驻地赶去。怕楚凌川担心,所以没提前告诉他,只打电话问他在哪里,确定他在团部。
跟她意料的差不多,等她到驻地的时候七点左右,车子停在门口,她掏出手机给楚凌川打电话,响了几声后那边接通,传来了楚凌川低低沉沉的声音:“喂?宝贝。”
素素的视线望着大门,也轻声道:“我在你们部队门口,来接我一下。”
楚凌川不信,只当她是开玩笑,也没接她的话,而是问她:“儿子呢,是不是又在调皮。晚饭吃了吗?”
知道他不信,素素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你得打打电话问问爸妈,我还真不知道。天黑了,你真不来接我啊?”
“宝贝别闹了,我还有事,先挂了。”平淡无波的声音说完就收线了,素素看看自己的手机,他竟然挂掉了,真不相信她在门口啊?!有点凄惨的感觉。
就在素素郁闷的时候一道强光打在了她车身上,似乎有部队里的车回来了,她心想着会不会是熟人,急忙下车,正好那车子也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穿军装的人,素素仔细一看是副参谋长,“副参谋!”
副参谋长转头一看,竟然是素素,楚凌川的老婆,他不由问:“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进去,是不是副团长有事让你等着?”
素素也没解释那么多,忙道:“啊,对,他说有点事,让我等一会儿。副参谋长,你方便带我进去吗?”
“行啊。”副参谋长亮了他的通行证后也去帮素素做了登记,而后对素素说:“我去机关楼还有点事,家属区你熟悉,我就不带你过去了。”
“好,谢谢副参谋长,我自己过去就行。”
素素的车子跟着副参谋长的车子一前一后行驶到了部队大院里,副参谋长的车子向机关楼驶去,而素素则向家属区驶去。
刚才她打电话楚凌川说有事,所以素素猜测他不会在家里,不过没关系,她有家门钥匙,不怕进不去,她就去家里等着他,给他吓一跳。
车子拐到了去家属区的那条水泥路上,素素正专注的开着车,却看到前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背对着她,而男的面对着他,英俊成熟的脸在路灯下那样清晰,唇角微扬的笑着。
那样的笑容她太熟悉了,就算远远的,她依旧能看到他微扬着的唇角,因为,他是她最亲密的男人,她最熟悉的男人,是她的丈夫楚凌川!
素素的心猛然一沉,车子也一个急转,转入了另一条岔道上行驶了一段距离停下来后,她这才惊觉自己喉间发紧,手发冷,心发凉,继而是一种刺痛和窒息感包围了她。
她的双手紧紧地捏着方向盘。脑海里想着楚凌川那带着淡淡微笑的脸,还有那个女人的背影,她认得出来,那身影是那钟医生的。
如果是以前,他听到她来,不管真假一定会很高兴和激动,不管真假一定会出来看看的,他以前还被她骗到过一次。
可是现在他说有事,而后就挂了她的电话,甚至不愿跟她多说一句话。他有事她谅解,可是,他说的有事就是跟钟医生散步吗?
她不想多想,不想胡思乱想,可是,联系到之前的种种,再想想现在,她管不住自己那胡思乱想的思绪在她的心和脑子里作乱。
素素不信楚凌川迟钝到看不出来钟医生对他的爱慕,不信他看不出来上次她因为那钟医生而不高兴,不对劲?他不是那么迟钝的人。
楚凌川为了一本书凶小包子,她可以安慰自己,不过是怕没办法还给人家;他大半夜去送钟医生去看奶奶,她可以安慰自己只是举手之劳的帮忙;她捎带她回部队,她也可以安慰自己,只是顺路而已,战友之间帮个忙算什么,他坦荡荡就好;他卧室里有钟医生送的花,她可以安慰自己,不过是一战友送的礼物罢了。
可现在,她不知道该去怎样安慰自己了。她怕他难过,悲伤,怕他沉浸在母亲去世的悲痛中,想给他安慰,想让他不要愧疚可自责,想让他重展笑颜,可现在,他笑了,却不是因为她。
他开心就好不是吗?很好。他会笑不好吗?很好很好,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是那样酸楚,那样难过,她承认,她小心眼儿,她吃醋,她难受。
两年多以前,他狠心走掉,已经打碎了她对他的所有信任和死心塌地,她早已经开始怀疑他对她的爱,因为之前钟医生的出现她就变得疑神疑鬼,胡思乱想,而现在,看到这一幕,她更是发疯一样的胡思乱想着,脑海里有一个念头再疯长,楚凌川不爱她了,早已经不爱她了。
也许他当年根本就是误会了她跟沈浩宇,因为误会,他绝情的不告而别就离开,回来,他知道了一切是误会,知道小包子是存在,所以他认为还爱着她。
现在的他,心被年轻漂亮有活力的钟医生慢慢吸引了,他一定是喜欢跟钟医生在一起的感觉,喜欢跟她说话,喜欢跟她相处,不然为什么会一次次的允许一个对他有企图的女人接近他。
素素不会忘记,楚凌川对待苏慧云是什么态度,坚决的,不允许那女人靠近他半步,而现在呢,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样纵容的靠近他。
他对她的爱大概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种种好的和不好的事发生,被消磨,变得平淡,变得不那么美好和炙热。
也许,赵婷芳带着没看到小包子的遗憾去世,他跟她之间也有了心结,因为整件事,不管谁对谁错,她是上演赵婷芳遗憾离世这一悲剧的主角之一。
这一刻素素明白过来,其实她不是小心眼儿,不是她多在乎楚凌川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散步或者接送,她在乎的是他对她的爱在与不在。
这些心事她现在不敢去问他,丧母之痛和深深的愧疚已经让他伤心难过到极点了,她不敢再用这种事去烦他,这种时候她怎么去问他?
她怕他会讨厌她,怕他会觉得她不懂事,在他承受丧母之痛的时候,她还有心思跟他提这些胡思乱想的东西来烦他,还怀疑他,她不敢提,不敢。
素素的心很乱,下班的时候急匆匆的迫切的想来看他,可是此刻,她是那么的想离开这里,不想见他,她需要冷静一下,怕自己会忍不住拿这些胡思乱想的事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去烦他。
深呼吸,她终于冷静下来,发动了车子,调转方向,向离开的方向驶去,出部队大门的时候,小战士还问她,嫂子刚来怎么就走,而且天这么晚了,她只说家里有十万火急的事,便急匆的离开了。
车子行驶在回去的路上之时,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是母亲打来的,肯定是问她到了没有,她要怎么说,说在回家的路上,那不得把妈妈担心死,肯定会认为她跟楚凌川发生了什么事,何况大半夜的她开车回家,肯定担心。
她犹豫了一下接通,里面传来了妈妈的声音,问她到了没有,她忙道:“妈,我已经到了,别担心,川子也挺好的。小包子淘气了吗?哭没有。”
“没,听话着呢。现在正在跟你爸爸玩呢。行了,也没什么事,你多安慰安慰川子。”
“嗯,知道了妈,早点休息啊。”
素素跟母亲说完收线,专心开车,她在这一刻尝到了无家可归的滋味,不想这么突然回去惊吓父母,也不想去面对楚凌川,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她知道现在这样离开不合适,可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让她任性一次吧,她一直中规中矩,活在框框里,想这个想那个,在乎这个在乎那个,患得患失,这一次就让她彻底的在乎自己一次,彻底的任性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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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怀孕了,孩子是留还是不留?!”
医生看着眼前这张太过年轻的脸庞,公式化的声音冰冷的像机器。
她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131敞开心扉
是的,就让她任性一次,不管他会不会知道,会不会担心,这样走掉的后果是什么,她只想能随着自己的真实感受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
茫茫夜色,远处有灯光闪烁,给了这黑暗夜色些许光明,而素素的心情就像这夜色一般黑暗,可是,她却没有属于她的那盏灯。
从部队出来那一刻挺勇的,可是这会儿有点后悔了,夜色好黑,有点吓人,而且行驶在夜色中,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好像迷失了方向。
她满脑子都是楚凌川和那钟医生,太过纠结,她忍不住问自己,她干嘛要这么在乎他跟哪个女人在一起,干嘛这么吃醋,干嘛这么不痛快?!
她不是不爱他吗,她选择把婚姻进行下去,不是因为孩子吗,不是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吗,她不是恨他吗,恨他当年的狠心,所以何必在乎不在乎他爱不爱她?何必在乎他跟别的女人怎样怎样?
只要婚姻能维持,只要小包子有个完整的家就好,她在乎这么多做什么?可是,她却在乎,在乎他爱不爱她,在乎他的心有没有被别的女人吸引走,在乎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在乎!
在乎!
这代表着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从脑子里飘过后,她的脑中好似闪过一道白光,一个答案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和心里,这个答案震惊了她。
怎么会,怎么会呢?她一定是误会自己了,才不会是那样的!
素素正在为最后得出的这个答案震惊的时候,眼前见路上有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人躺在那里,而她的车要碾上去了,她回神,大惊,急忙一个急转弯,刹车,却冲入了路边的土沟里,停下!
她惊得几乎要灵魂出窍,恐惧的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车前方,不敢转头,不敢回头,心跳快得她几乎要承受不住。
一身冷汗!
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骨节泛白,心惊悸的想,她,她是不是碾到人了?!
四周好黑,不像城市里天黑有路灯,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她车灯照的周围是亮着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胆子把车从部队大门开出来?
镇定,再镇定,她哆嗦着掏出手机,也把车子能打开的灯全都打开了,她需要光亮,在心里给自己壮胆儿,而后,逼着自己大着胆子,推门下车。
双手想着,如果真撞到人,那她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救人,如果碾到鬼,那她直接昏倒过去算了,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此刻,素素心里只有害怕和惊恐,早已经忘记了刚才看到的楚凌川和钟医生在一起那一幕和自己心里得到的那个答案。
素素哆嗦着,缩着脑袋看着她车子行驶过的路,路面很干净没有血迹,而且也没什么不明物体。难道卷到车下了,她恐惧着也回到车前看了看,好像没什么异样。
咽了一口口水,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的功能,慢慢地弯腰,向车子底下看去,‘啊’她惊得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一身冷汗,车底下一个状似人形的东西,是,是人么?
素素又惊又吓,看看四周漆黑一片,她吓得快要哭了,恐惧无助,她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楚凌川,这种时候要不要打电话给他,还是直接报警、打电话叫救护车?
因为惊吓和害怕,她觉得嗓子好干,要窒息了一样,心也一抽一抽的,唯一的感觉就是恐怖!
她努力镇定着,也打电话叫救护车,可是又觉得不对啊,要是压了人,那不是会出血什么的吗?
是不是她看错了,她不会那么倒霉压到人吧,也不会有人那么倒霉大半夜站在这路上吧?呜呜,不是人是什么,是鬼吗?
压到人不好,压到鬼也不好啊!
越是害怕却越是想害怕的东西,她最终闭着眼低头往车下看,可半响不敢睁开眼睛,最终她掐了自己一把,给自己壮胆儿,不做亏心事,是鬼也不怕,睁眼!
素素大着胆子看着,车下好像是人,却又好像不是,素素爬起来,向车子的另一边移动,而后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拽那东西,扎手,什么东西啊,但肯定不是人,她疑惑着,也大着胆子用力一拽,那东西出来了,她也又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将那东西丢得几步远,人也贴在了车身上,惊悸的看去。
先看到一根手臂粗的木棍,而后是衣服,绝对不是人也不是鬼,她的胆子大了一些,向前走了一步,这下看清楚了,稻草人!
看着那稻草人,素素浑身轻松,松了口气的时候也差点笑出来,可最终只是抬手拍了拍自己吓坏了小心脏的位置。一个劲的庆幸,噢!谢天谢地,不是撞人了,也不是撞鬼了,再说了,这世上哪儿有鬼啊!都是自己吓自己。
估计是地里吓鸟雀的稻草人,不知道被谁拿着玩丢在路上了,这黑咕隆咚的,车灯一照,看着它穿着衣服,看着跟人似的,真吓人!
惊吓过后,她转身,看着黑漆漆的夜,啊,还是好害怕,冷风嗖嗖的,吹得她透心凉,她要赶紧离开这里,可是,她车子掉沟里了,虽然很浅,也最多算个土壕,车子怕是出不去了怎么办?她不能在这里呆一夜啊,会吓死人的有没有?
不、不管了,先上车待着,试一下可以开出去不,她兔子一样窜到了车上,发动车子,从这壕里往出挣扎,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天啊,怎么办?!
*
钟医生离开后,楚凌川向机关楼方向走去,想去开他的车子,要去门口看看,那丫的不会真黑夜跑过来吧,刚走到机关楼正好遇到了副参谋长和政委。
不等他开口说话,政委却是皱眉说他:“不是让你休息吗,怎么又跑出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副参谋长想起了什么来:“你刚才有什么事,连老婆都不去接,是不是要去接素素,她已经进来了,刚才我在门口遇到她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我老婆?进来了?”楚凌川不由吃惊,心里想坏了,刚才素素打电话给他,说她在门口,他不信,听副参谋长这么一说,他才信了,素素真的来了。
他没见到她啊,这一路走过来,也没见有车子过来,不对,刚才跟钟医生说话的时候好像闪过一辆车子,他没注意看,好似拐到一边去了。
副参谋长看楚凌川那一副疑惑的样子,不由问:“怎么,你还不知道?”
政委看楚凌川那一副恍惚的样子,觉得他是因为失去亲人打击太大,所以有些恍惚,“回家看看吧,人指不定在家等着呢。”
楚凌川急忙和政委他们一起回了家属区,可是楼下没有素素的车,不死心,他几步奔上了楼,开门回家,喊着:“老婆!”
可是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他急忙给她打手机,关机,竟然关机?这不是要他担心死吗?楚凌川的心被担心和惶然淹没了,刚才那辆车指不定就是素素的,看到他和钟医生在一起然后走了?
想着,心拧了起来,楚凌川跟政委说了一声有事出去,也急忙奔下了楼,开了他的车,心急如焚地疾驶出了团部大门。
一路上,他的心好似被油煎了一样,她肯定是看到了,所以才会离开,不然她这么晚来了,不会又一声不响的离开,她肯定是又胡思乱想了,也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挂电话。
天这么黑,她一个女人家,还是那样的心情……楚凌川不敢想下去了,心紧紧地揪着,也加快了车速,他只能朝着回家的方向行驶寻找她。
他的车子开得极快,大约行驶了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在漆黑的夜里看到了路边有亮光,是车灯,他的心燃起了希望,一定是素素的车,也希望是!
他更加加快了车速,飙到素素车子跟前,急刹车停下,还没停稳,他人已经跳下了车,奔到了那辆车的跟前,是素素的车,可车子掉在了路边的土壕里,一看这车停的状态,楚凌川就急了,这明显是发生了什么状况,急转弯后急刹车才会这样!
车在,可人呢?她是不是出事了?车子没事,车里没有血迹,她是去找人帮忙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坏人?这样的猜测把他吓了一跳,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最亲的人,不能再承受一点点失去和打击了,宝贝,千万不能有事,他望着四周漆黑的夜色,焦急的大喊:“安若素,你在哪儿?!老婆,老婆你在哪儿!”
焦急带着惶然不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带着丝丝缕缕的不安和害怕。
楚凌川刚喊完就听到一阵带着恐惧的哭声在远处响起来。
他的心紧了一下,循声望去,漆黑的夜,那边有不远处有村子所以闪烁着灯光,不过那村子离他的位置隔着一大片田地,哭声就是从田地里传来的。
估计一般人大半夜听到有人哭吓个半死,而楚凌川毫不犹豫地抬脚狂奔了过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在田埂上,耳边的哭声渐渐清晰,是他熟悉的声音,是素素在哭,她怎么了,她怎么了,等他越发接近哭声位置的时候,眼前也看到了一个黑影坐在地上,他急急的喊:“老婆!”
楚凌川大喊一声,人也几步奔了过去,不等他站稳脚步,蹲在地上的身影便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扑进他怀里,身体颤抖着,也抱着他脖子哇哇大哭!
楚凌川伸出双臂将怀里的人儿紧紧抱住,也心疼的安慰着呜咽大哭的人儿,“乖,不哭了啊,别怕,老公在这儿呢,别怕。”
素素的身体在颤抖,紧紧地圈住他脖子不撒手,头埋进他怀里不敢出来,却哭得更厉害了,仿佛想要钻进他的身体里寻求保护。
楚凌川知道素素吓坏了,因为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片坟地,高高低低一大片坟堆,素素黑灯瞎火的看不着,也不知道这里有坟地,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都是坟地,大半夜,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不害怕才是怪。可楚凌川不怕这些,当侦察兵的时候,新兵训练半夜被班长弄到坟地里搜集情报,胆量早就练出来了。
楚凌川要把素素背起来,素素急的哭着大喊:“我不要在后面,不要在后面。”
他急忙变背为抱,将她横抱在怀里,抱着她向车子的方向走去,素素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头埋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揪着他衣服,低低啜泣着。
终于走到车旁,他打开车门将她放在座位上,而后他也上车,他刚上车,她的头就扎进他怀里,哇哇大哭:“我好怕,我害怕,呜呜……。”
楚凌川将素素抱住,唇落在他头说吧,怎么突然来又突然走了。”
他还敢提这事?让她伤心还不如让她继续害怕呢,她拍开他的手,自己抽了纸巾出来,擦脸,“我高兴,我乐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怎么啦,你有意见?”
楚凌川松开了素素,身子向后撤了一点,抬手摸着下巴,黑眸盯着她:“不会是某个女人胡思乱想,吃醋了吧?”
“反正是某个女人,不是我。”素素说着要下车,却被他拽住,她刚才因为害怕还趴在他怀里哭,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干嘛,松开。”
楚凌川没松开,反而把她拽进了怀里,沉沉的道:“媳妇儿,我已经失去了母亲,我不想再因为别人失去你。”
以前的素素会感动的一塌糊涂,现在的她啐了他一口,说:“啊呸,姐再也不信你这鬼话了。说的情深意重的,做的却薄凉。老话说的好,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现在母猪都上树了,可是男人还是靠不住!”
楚凌川双手握住她手臂,黑眸严肃地看着她,“哪来一套套的。我怎么薄凉了,我怎么靠不住了,你别给我抹黑啊!”
“我给你抹黑?!”睁着眼说瞎话的人还真有,楚凌川的话成功地激起了素素的火气,“挂我电话,骗我说有事,原来是跟钟什么医生的说说笑笑!。”
他也不想想,万一她真在外面,大晚上的让她去哪儿,幸好遇到了副参谋长,也幸好让她看到了那一幕,不然她还被蒙在鼓里呢。
楚凌川拧眉,以前的素素不会这样啊,对他相当信任,现在却变得爱胡思乱想,不由深想,最后问她:“所以,你认为我说有事挂你电话是因为她?”
素素冷哼,白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楚凌川一本正经的道:“安若素,你这是对我的严重不信任,我要求上诉为自己平反!”
素素甩开他的双手,冷冷地看着他,“好啊,我给你上诉的机会,让你编,编的合情合理一点。”
“我实话实说。但你保证不能生气。”
楚凌川说完,素素斜了他一眼,没出声,她倒要听听他怎么编,为什么不让她生气,难道他真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我……昨天喝酒了。”楚凌川很小心翼翼地说完看了素素一眼。
素素明白他为什么不让她生气了,她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想起了他说戒酒的时候,他说的那一大串保证来,什么以男人的名义,丈夫,父亲的名义保证了一大堆,还不是破戒了?
心里知道,他肯定是因为母亲过世,心里难受,喝酒发泄,可是这绝对不是一个疗伤的好办法,她不由说:“你竟然破戒?那你的保证不就跟放屁一样?”
素素口无遮拦地说完,就被楚凌川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抬手捏她的脸,训她:“安若素,身为人民教师,能不能注意一下言行?”
“你还解放军呢,说话不算数,言而无信,说戒酒又破戒。然后呢?”她没好气的数落着,可更多的竟然是担心他的身体。
楚凌川抬手抓了自己的头一下才大着胆子说:“胃……胃出血了。”
“什么?!”素素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火气更大了,竟然胃出血,他不要命了,不知道自己胃不好,不知道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吗?
看素素的火气上来了,楚凌川急忙解释:“今天好多了,没事了。昨天胃出血,然后就……就看了医生,就,就正好是那钟医生……。”
他说的倒是合情合理的,可是,她却不太信,可又有点信,不行坚决不能被他忽悠了,想了一下,才带着火气的低吼:“你、你少花言巧语,你挂我电话,还骗我有事,其实就跟那钟医生说说笑笑!你少糊弄我,我笨,可我不傻!”
楚凌川有点头大了,怎么说才能让自己老婆相信他啊?不由己了:“这大黑天你说你来,我真不信,可我转而一想,万一你真来了进来不来怎么办,我赶紧出来了。
车子今天有人用,停在团部,因为昨天喝酒伤了胃,团长让我在家休息。我从家出来要去团部正好跟她遇上,她要去给我检查身体,看我的胃好了没。
做为革命同志,她安慰哥,别太伤心,就算伤心,借酒消愁,不仅伤心还伤了身。她是学过心理学的,让哥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找她,她是医生,可以给哥引导引导,哥就笑了笑说,没那么严重,看到老婆和孩子,心情自然就好了,就不劳烦她了。宝贝,就那一笑,不是犯错误吧?”
“楚凌川你撒谎。”素素冷冷的看着他,开始觉得他说的有点靠谱,现在多解释了一句,她却觉得不靠谱了,“你明明在家里,可你跟我说有事,还直接挂了我电话。”
“我确实骗你了,那会儿在家里。”楚凌川说着声音沉重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悲伤的道:“我在电视上看到几个孩子为母亲过生日。”
楚凌川说着顿了一下,脸上也都是痛苦之色,“我突然才想到今天是我妈的生日,而我……从来没有给她过过一个生日,有时候甚至都忘记了她的生日,连个生日快乐都没有跟她说……现在,她人走了,再也没机会了。”
素素的心情也难过起来,一瞬间沉默了,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急急的挂了电话,她低头,声音很轻的道:“妈妈带着遗憾去世我也很痛苦,很遗憾,甚至很愧疚,我没有让她早点看到宝宝,我甚至在想,你会不会怪我……我知道,你的心情跟我一样,却要比我沉痛很多倍。
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我希望跟你一起分担,我们是夫妻,面对痛苦和困难要相互扶持一起挺过去不是吗?而不是你痛的时候掩饰着,憋在心里。男人伤心至极也可以哭,没什么丢人的。
痛苦伤心的时候,想哭的时候不需要躲起来,也不需要在亲人的面前掩饰着。我……就是因为不想让你一个人哭,不想你一个人难过所以才来的,你懂吗?”
素素说完,被楚凌川紧紧抱住,他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宝贝,我没有怪你,那不是你的责任,只怪世事无常,如果妈去世没见到小包子我就怪你,那……妈没见到我,要去怪谁?
这只是一个遗憾,我们的遗憾,生命的遗憾。生老病死,谁也无力阻挡,我们都不会料到,也不愿去想,死神会这么轻易,这么快的夺走我妈的生命。
宝贝,你知道吗,我妈真的很疼我,从小疼我胜过大哥,可她也总是爱管我,我当兵的时候,她不肯,可是我不听她,非要读军校,还把她气病了。
我当兵后很少在家,也很少回家,直到当了营长时间才多了一些,可是还是根本就没去孝敬她,她的生日,我真的没有为她过过一个,蛋糕都没买过一个,小时候读书还会跟她说一个生日快乐,可是后来,连个生日快乐都会忘记跟她说。
演习之前,回家看过她一次,临走的时候,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注意身体,让我别受伤,我当时竟然还嫌她啰嗦,这些话说多少年了,多少遍了,让她别说了。
可是现在,我再也听不到我妈的唠叨,我也无法看到她了,那一次的唠叨,成了我跟我妈的永别,我后悔,后悔没有给她一个拥抱就那样走了。今天她生日,我想起来跟她说个生日快乐的时候,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宝贝,我真的想我妈,想她活着,想听她喊我一声小川,川子,就算她天天唠叨我我也愿意,我每年……每年一定记得跟她说生日快乐,每年一定给她买个生日蛋糕。可是这些我都做不到了……。”
楚凌川说着哭着,那种无声的哭泣,让人更加心痛。素素也抱紧了他哭的不可自抑。女人,害怕了可以哭,伤心了可以哭,高兴了可以哭,在男人的怀抱里寻求安慰。
男人有泪却不能轻弹,可是不代表着男人没有眼泪,只是他们都什么就是什么,快吃。”
吃就吃。素素大口吃饭,呼啦呼啦的,吃着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低头,吱吱呜呜的问:“你……你真的跟钟医生没……没什么吗?”
楚凌川看着她别扭的表情,故意不说:“承认吃醋就告诉你。”
素素才不上他的当,反而一脸傲气的说:“不说拉倒。反正我也有男性同事,也有男性朋友,改天我也搭他们个顺风车什么,没事找他们聊聊天,吃吃饭,反正只是朋友,姐问心无愧。”
楚凌川脸一黑,威胁她:“你敢我修理你!”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素素凶巴巴的说着,其实心里也是相信了他的解释,说开了,也不纠结了,反而觉得身心舒畅。
“是我没做好,因为我忘记了一件事,两年多以前和现在不一样了。以前的你信任我,对我死心塌地,所以,就算苏慧云出损招你都会信任我是清白的,我以为现在也是这样。
可是已经不是了,两年前的不告而别,把你伤的太深了,你对我的信任已经打了折扣,我的一个举动足以让你患得患失,草木皆兵。我以后会注意,嗯?”
他说的很对,她现在对他一点信任感都没有,所以才会在钟医生出现后乱了方寸,草木皆兵,患得患失,可她不愿承认,还自我辩解:“不是我小心眼儿啊,之前你怎么对苏慧云的,退避三尺,现在你可不是那样,都要贴上去了……。”
谁要贴上去啊,楚凌川眼神一厉,警告她:“安若素,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揍你?”
素素才不怕他,早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这种时候纸老虎一个,她吃了一口面,还挤兑他:“心虚的人就爱大声说话,还爱威胁人,有理不在声高不知道吗?
现在说的君子坦荡荡的,一副清高的样子,谁为了女人的一本破书凶我家小包子的?谁为了一个女人差点夜不归宿的?卧室里的花谁送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哼什么哼?”楚凌川抬手在她鼻子上削了一下,原来这些事也能让她患得患失,不过他又一想,她这么在乎,这么患得患失,是因为在乎他,她的在乎和关心是他最好的疗伤药,最大的慰藉。
“胡思乱想了吧,书是跟钟医生借的,当时急了,怕不好还人家,跟儿子说话大声了一点,这小子也够坏的,做了没理的事还先去跟你告状,害得我最后被骂了一顿,又是哄儿子高兴,又是哄老婆开心,我容易吗我?
钟医生奶奶生病,也真的只是单纯的帮个忙,我想着送她一下也就举手之劳,送完了赶紧回家跟你和儿子团聚,哪知道车坏了。
至于那花,确实出自钟医生的手,不过那可是送给政委的两盆,我看着好看,想着你要来住,就硬是从政委那里夺了一盆放家里添点色彩,没想到啊,这也让老婆不高兴了,做男人真难啊!”
他说完,素素的脸通红,面也吃不下去了,竟然、竟然是这样啊?她有点无地自容了,很纯洁的事,她却想的很不纯洁。
楚凌川似乎怕素素不信,还急急的道:“你要不信,我可以让政委出面澄清。”
“哎呀,我吃饱了,好困了,我,我要睡觉了。”素素已经没脸再说下去了,原来她看重的、纠结的事,都不是她想的那样,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一切真的都只是她的胡思乱想。
他看看碗里还有一小坨面,“吃干净。”
素素低着头往嘴巴里扒饭,几口吃完,下床去送碗又漱口,而后回卧室里钻被窝里睡觉,可是哪里一下子睡得着。
楚凌川去冲了个澡,回到卧室,钻进被窝里抱了抱她,正要去关灯的时候,素素却伸出脑袋来喊道:“能不能别关灯,我、我还是很害怕。”
“别怕,别去想。你得克服,不然以后也会怕。”他还是关了灯,将今天受惊过度的素素紧紧抱在怀里,“还怕吗?”
素素伸出双臂抱住了他,头埋进他怀里,摇了摇头,“你抱着我就不怕了。”说完又问,“你以前真的在那种地方睡过觉吗?”
当兵的去的地方很多都是谱图人无法想象的地方。那里真不算什么,虽然当年自己被躲在坑里装鬼吓他的班长吓得不轻,不过,他就算害怕,也没忘记踹那所谓的鬼一脚,踹了以后才知道是班长,回忆起当初,真是年少轻狂:“嗯,真没那么可怕,别怕了。”
素素忍不住想,他们好苦,竟然会在那种可怕的地方,想想他身上的伤疤,他所经历的和承受的,她根本就无法想象。
“可是……可是我明明就试着要走出来,可是怎么跑都回到原地。”当时她真的要被吓疯了,他再不出现,她估计真吓破胆儿了。
说着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使劲往他怀里钻。他拥紧了她:“估计是一种难以解释的自然现象,好了,不准再想了。”
素素轻轻点头,是啊,不要再去想了,转移注意力,“嗯,那我想小包子。我想儿子了,不知道他想我没有,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夜里不陪他。”
楚凌川的手摩挲着素素的背脊,脑海里想着儿子可爱的脸,“我猜儿子现在睡着了,正做美梦,说不定没你约束玩得太累,正在尿床。”
她抬手轻轻砸在他xiong膛上,不由地说:“才不会嘞。”
他握住了她的手,低头,唇落在她额头上,也忍不住道:“媳妇儿,以后不准在这样了,吓得我肝疼,知道吗?”
素素闷闷的道:“我也不是要故意吓你,我也知道大半夜离开不合适,我只是看到你和钟医生……然后就胡乱的想了,我怕不冷静跟你吵起来,所以就想先走开,冷静一下,谁知道会那样……。”
今天晚上太惊险刺激了,素素想着大概这一辈子也忘不掉了,太‘特么’的吓人了,以后不敢走夜路了,吓死人哦。
楚凌川狠狠的问:“你也不上去问问情况,就给我走了?!战友战友亲如兄弟,我就没把她们当成异性,所以也就没多想。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打算研究着怎么跟我离婚?”
“啊,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最多是先观察观察,再作打算,为了儿子……我也不能莽撞提离婚啊,万一真是胡思乱想,那我失去一这么好的老公,还让儿子没了完整的家,多不划算,嘿嘿。”她心虚的笑,当时确实闪过离婚的念头,身体背叛她受不了,心里的背叛,她也受不了。不过现在都解释清了,她可不敢说她有过这样的念头,打死也不承认,坚决不承认。
素素这么说,楚凌川也不再戳穿她的那点小心思,只是霸道的说:“你,乖乖在家里等我回去。这样,我心疼,知道吗?”
楚凌川想着,素素就算五点钟下班,开两个小时车赶来,一大早天不亮就得出发赶回去,太累,太折腾,不行,坚决不行。
“可是……我想每天陪着你……我明天还来行么?”素素这么说完,楚凌川心里无限激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多了一抹温暖和亮光,他适时的道:“随军吧宝贝,你的工作可以调过来,在镇上教教孩子们。我们也小包子接过来,虽然小家伙年纪小了点,不过还是可以团部幼儿园里。”
“可是小包子还那么小。”
“这里都是家里人,不会亏待咱小包子。”
“啊……可是……那我考虑考虑。”
楚凌川一听素素这话,心想有戏,也不逼她,干脆的说:“好,给你考虑时间。”
素素忍不住思量起来,随军,她要随军吗?好纠结,又开始纠结了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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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怀孕了,孩子是留还是不留?!”
医生看着眼前这张太过年轻的脸庞,公式化的声音冰冷的像机器。
她轻轻地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