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小妹拿了一打笔记本上来。
    "副理,帮忙签名。"
    我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桌上那些礼物都是姐妹们支持你的表示,既然收了姐妹们的礼物,就要帮她们签名,表示谢意啊。"
    "为什么支持我?"我摸不着头脑了。
    "因为我们支持帅哥相爱呀!"小妹开始疯狂了。"只要帅哥幸福,我们就幸福。"
    被人称为帅哥还是第一次。
    虽然觉得很怪异,但是已经开始飘飘欲仙了。我帮她鬼画桃符的签到手软,一边假装自己不想签,一边暗爽,因为真的很有名人的感觉。
    她兴冲冲的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拿了一沓。
    "还有?"我愣。
    她兴奋地点头。
    我又签。
    然后她又拿
    我又
    很快的,就有一些不明身份的女性在我门前晃荡来晃荡去,看我签完了,就地分刮笔记本,但是显然似乎她们的胆子越来越大起来。
    "王先生,给我签名吧!"终于,有一个冲了进来。手伸到我的面前。
    "哦"我有些迟钝的接过来。
    "王先生,王先生!"很快的,许多文风而来的女性都挤到我这间说大不大的办公室里来了,目光都很热情古怪,看得我不太自在。
    "王先生,你真的,真的是同志吗?"
    "啊?是啊——"
    "真的耶!!!"一个姑娘感叹,然后一群姑娘表示赞同。
    "原来身边就有同志呀!王先生,你同志很多年了吧?"
    "嗯"我觉得满脸黑线。什么叫同志很多年?
    "你有男朋友了?"
    "有——"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个"
    "他是谁?是我们公司的吗?"
    "你们做过了吗?!"
    "嗄?"忒大胆的姑娘
    我开始觉得有些难以应付。
    "这个恐怕我不能讲。"
    "哎呀告诉我们嘛!说嘛!"
    "你有和你男朋友以外的同志做过吗?"
    "啊?"
    "你还玩sm的吗?你是s还是m?"我看见某些女性的口水在隐性的流淌着。
    "我不是——"这种问题。
    "会带套子吗?"她们有些过于失控了。虽然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事情,但是问起来我会很尴尬。
    "你们在干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严厉的声音。
    她们让开一条路,我看到了,是梁,他抱着一只储物箱,用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严肃的神情扫视着周围的女性。
    "你们在干什么?"他走进来,把储物箱重重扔我的桌子上,"问得都是些什么问题?!"
    "我们、我们在关心王先生啊。"人群里有人开口了。
    "关心?"梁冷笑一声,"你是关心你的-性趣-还是关心他的处境?"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了,"我们是站在同志这边的耶!不像你们这些世俗的人,对同性恋一点认识没有就盲目排斥!"
    "哦?"梁继续冷笑着,然而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的愤怒,"刚刚说话的站出来,小姐,请你告诉我,你对同性恋又认识多少?"
    "同性之间的爱情,和异性之间的没什么不同!"那个女孩子站出来了,挺愤怒挺正义的好像自己是复仇天使。"我对同性恋的认识,比你清楚多了。"
    "真的吗?"梁在我身边坐下,伸手环住我的肩膀,很用力的。
    "梁——"
    "你怎么引来这么多蝴蝶的?"他问我。
    "我、我又不想!我怎么知道她们会这样!我以为"我有些沮丧地说。
    人群中有人开始发出尖叫了,梁的身份很明显的暴露,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小攻。
    他拉我起来,缓缓扫视整个疯狂的人群,慢慢的开口:"让我告诉你们,小姐们,你们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同志这个族群。你们想寻找到的,只是一种凭空想象的美感,一种禁忌的存在。你们不知道同志想要的是什么。不是疯狂的追捧,不是不尊重隐私的追问,也不是暴露的尴尬。"他抱起箱子,把我从人群中间拉出去。
    "那你们想要的是什么?"
    梁站住,他微微一笑,转头回答:"我们只是想要,和普通人没有差别的待遇。让我们在普通人中,就好像,水滴在大海中一样的渺小和平凡。"
    他拉着我,很坚定的走了出去。
    我感觉到就好象再也不会来一样。
    "怎么了?"我问他,他使劲抓住我的手,所以我知道他绝不想表面上看来那么平静。
    他一直走路一直走路,并不回答。
    "梁?梁,怎么了?"
    他拉着我,开始急匆匆往前走。
    "怎么了呀!"我一把甩开他。
    他抱着箱子看着我。
    "唔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我被他看得心虚。
    "我交了辞职信。"
    我一愣:"什么?!"
    "实际上是被你母亲强硬开除的。因为没什么理由炒我鱿鱼,所以表面上是我交了辞职信。"他动动手里的储物箱,我终于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你妈老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吧。"他说,"跟我回家。"
    "现在?"
    "对。"
    "可是——哇!"被他突然一拉,我一下子踉跄了好几步,手臂被拉得生疼。几乎是被他拖上车的,上了车他也几乎一句话没有。
    我感觉到了不太一样的气氛。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了?"当他把车停下,粗暴的把我从车子里拖出来,压在车房的墙上,我很艰难地问他。
    "没什么?"他在我的耳边吐气,"就是我要离开武汉了。"
    "什么?!"我吃了一惊,"你要走,你——唔!"
    他堵住了我的嘴,疯狂的啃咬着,我几乎无法喘息。
    我一把推开他。
    "刚刚你说什么?"我睁圆了眼睛问他。
    "我说,我要回广州了。"他看着我,激动情绪的喘息还没有平静。
    我抖了一下:"为什么?"
    "为什么"他靠上来,我看着他走过来,他轻轻吻我,似乎依依不舍,"和我去广州吧。"
    "梁?"
    "我不能让你继续呆在这里了。"他继续吻我。
    "梁?"我好奇怪,怎么了他?今天因为被妈妈开除,所以心情不好吗?
    "乐乐,和我走好吗?"
    "梁?!"我吃惊了,"你哭了?!"我的脸上有潮湿的感觉,我抬头,他正眨着眼睛,装作没有流泪,"怎么了?我妈没给你多少工资啊!"
    ""他被我弄到没辙了,"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乐乐,你知道不知道我在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我后悔,为什么自己那么大意,没有把记忆棒里的东西转移,还让你带去烧烤;后悔被发现的时候,我没有和你在一起承受那种难堪。你明白吗,乐乐?我很难过。突然觉得自己一点儿用也没有了。"
    "你怎么这样讲"我奇怪的看他,"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这么想。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太大意呢。不但自己暴露了,连你也牵连进来。"
    "不是。是我带你走的这条路吧?"梁说,"你难道忘记了,所有圈子里的人都说,最好不要接触sm吗?如果不是因为我所以,乐乐,和我去广州。"
    我沉默了。
    他等了一会儿:"和我去广州,乐乐。你在这里已经处于很尴尬的地位了。就算有你母亲可以依靠,你难道忘记了别人的蜚短流长吗?你不可能再过平静的生活,这里的环境已经不允许了。"
    我犹豫着开口:"可是我家在这里,我的工作也在这儿,我呆了这么多年"
    "你觉得你的家还在这里吗?"他问,"没有我的地方,就没有你的家。"
    这个霸道的家伙。
    "我妈妈还在这儿,我不能走。"
    "乐乐!你理智一点儿,这里——"
    "我不走。"我斩钉截铁的打断他,"我知道你是对的。可是,我一直在这里生活,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乐乐!"
    两个人陷入了僵持。
    第一次的,我们有了矛盾的意见。
    沉默了好久,他问我:"乐乐,和我走好不好?"
    我靠在墙上,没有回答他。
    我听见了他的叹气声,然后他转身,缓缓走进屋内。
    我觉得很难过。
    我不想让梁得到这样的结果的。可是,离开这里,哪儿那么容易?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习惯,还有我的记忆,都在这儿。
    接下来的几天,梁都在准备回广州的事情,我每天回来都挺压抑,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他收拾得行李,还因为在公司的遭遇。
    鄙视我的依然鄙视我,好像我是什么不守贞我就非要说自己不是,然后娶个女人,自己痛苦一辈子吗?是我自己的幸福重要,还是别人的看法重要?"
    "可是你是我的幸福啊!"妈妈哭了,"我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爱男人!"
    "妈"我慌了,"妈,你别哭啊,你哭什么?"
    她一直哭一直哭,崩溃了一样的哭。
    "妈,你别这样,我不是想回来气的你啊。我是回来和你讲道理的呀!妈"
    "你还当我是你妈妈?"她问我。
    "你本来就是我妈呀!"
    "你当我是你妈妈,就不要再这么胡闹了好不好?"她求我。
    "我没有胡闹!"
    "天乐!"
    我叹了口气,下了一个决定。
    "妈妈。"我叫自己的母亲,"我决定跟梁一起去广州了,祝福我好吗?"
    "你说什么?!"她吃了一惊,"你、你要和他去广州?"
    "对。祝福我,妈妈。"
    "你就忍心丢下你的母亲,还有你的事业,去广州?!跟那个男人走?!"妈妈问我。
    我下定了决定,反而越来越平静。
    "我要跟他走,今天就要走,马上就走。不管是否能够得到你的理解和祝福,但是如果我不和他一起我会很不幸福,你明白吗,妈妈。"
    "天乐"
    我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飞机就起飞了。
    "我走了,妈妈。"我转身往外走。
    "天乐!"妈妈在身后叫我的名字。
    我打开门,走出去,外面的阳光正灿烂,今天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我的心情也在好久以来的郁闷后,犹如秋高气爽的天气一样,雀跃了起来。
    这个时候赶回家大概来不及了吧。我估计了一下距离,如果现在直接赶去机场的话,我什么都来不及拿,就算这样,我如果想赶上飞机都很危险。
    东西可以以后再拜托妈妈邮寄过去,梁错过了我什么办法都没了。
    招了出租车,希望可以赶快赶到机场。
    路上很顺利,没有遭遇到我担心的堵车。
    然而下车了,走到候机大厅,就听见广播里传出飞往广州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我吓得一抖,赶快打电话给梁,然而他的手机关机。我想,他应该已经上了飞机。我不知道他在这候机大厅里徘徊了多久,是不是在焦急等待我的到来,还是怒气冲冲的想着要给我怎么样子的惩罚。
    我似乎还可以听见他的皮鞋在候机大厅地板上不耐烦的敲打发出的"嗒嗒"声。我想他靠在柱子上看着门口的方向,不时地看一眼手表,直到最后一分钟才登机。
    我的心顿时似乎空缺了一部份。
    我已经开始想他了。
    想他用温柔的眼神做出不耐烦地姿态,又霸道又暴躁,却意外地温柔。想他给我每夜的拥抱,想他会让我早晨去买豆浆,想他会骂我是笨蛋
    我完蛋了。
    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我当然希望出现电视里的情节,一双皮鞋在我面前停下来,等我抬起头,才发现原来他并没有走。
    不过,现实才不会那么戏剧化。
    他是真的走了。
    我连告别都没来的及和他讲。
    最后一面都没有见。
    今天晚上他就应该睡他广州的家的床上了吧?
    其实我是想跟他走的我今天赶过来,就是想和他一起走。可是我还是来迟了。只一点点。
    不过就算妈妈不理解也好,别人不理解也好,我也决定和他一起。那么他走又怎么样?
    我都准备什么都不带的跟他走了。
    我在机场坐了一个早晨,他终究还是没有像电视里那样没有离开。
    当我再次打通他的电话的时候,已经是那天下午五点钟的时候了。
    "我想你。"第一句话我就哭了出来。
    他在电话那边沉默着。
    真奇怪,不过离开了不到八个小时的时间,却因为在两个不同的城市里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梁主人"
    "你还当我是主人吗?"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久,然后问我。
    "我当啊!我当然当你是我的主人!"
    "如果你当我是主人,就不会在早晨的时候离开,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后来才听小区的门卫讲,你早晨打出租车离开了。"
    "抱歉我、我是去了妈妈那里"
    "在我离开的时候?"他轻声笑的我胆寒,"是舍不得我见我离开,还是对我的离开无所谓?"
    "你误会了!我是去和妈讲清楚我们的事情。"
    "是吗?"
    "梁你听我说。"
    "我累了。"
    "梁!!!"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声我稍微失神。
    [梁他回去了啊!]晚上我上网,妄图在网上遇见他,可惜没预见他却遇见了小马。
    我顿时犹如找到救星一样,就差抱头痛哭了。
    [怎么办!小马!]
    [笨蛋!]
    [啊?]
    [你是不是很想他?]
    [想呀。]
    [很想和他在一起?]
    [是啊,早晨我本来想直接去飞机场和他一起走的。]
    [这不就结了?]
    [你本来就想和他一起来广州的吧?]
    [嗯]我想我已经有一点明白她的意思了。
    [那你现在马上去收拾行李,然后,冲过来吧!]
    我心里顿时一阵激动。
    [好!]
    他先走了,我就去追他好了。
    去广州的航班,天天都有。
    也许,他明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就会看见我在他的床边对着他微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