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虚幻的真实 第一节...
作品:《有暗香盈袖》 这真是一个躁动不安的夜晚啊。
舞池里许许多多的手举起来,一颗颗大汗淋漓的头随着震人心神的鼓点在不停的晃动着,光线昏暗的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和酒味,令人觉得呼吸困难。可是很显然,这并没有影响谁,每一个人都显得是那么的狂热、那么的兴奋,忘却了身边的一切烦恼,尽情的享受着现在,似乎深怕一眨眼快乐就会从身边溜走一去不复返一般。真是疯狂得颓废的一群人啊!
吧台上,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沉默地猛灌着黄汤,一杯接一杯。吧台里的年轻酒保频频用眼光扫视着他们,以判断他们俩的状况。显然,这两个人并不认识对方,但是心情都很不好,一心只想把自己灌醉以逃脱某个扰人的烦心事。
突然,两个人同时把喝光了的酒杯往酒保面前一放,说:“再来一杯!”
似乎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男的抬起头来,眯着眼对那个女的说:“我先!”
那个女的缓缓抬起头来——嗬,是张盈!——,凄迷、通红的眼满含泪水,她对那男的说:“我先!”
“我先!”
“我先!”
酒保叹了一口气,柔声对张盈说:“小姐,你已经喝醉了,别喝了吧!”
张盈狠狠的白了酒保一眼,无言的把杯子“啪”的一声放到酒保的面前。酒保无奈地摇摇头,把她的杯子倒满,然后看了看那个男的,也无言地给他倒满。
从这一杯开始,这两个人已经把心思转移到赌酒上了,似乎自己的噩运就是对方造成的,要摆脱这该死的噩运,就必须打败对方一样。
最后,张盈先趴下了。她觉得自己没醉,她心里明白着呢,她只是有一些头重脚轻而已。她把杯子递了出去,人却趴在了吧台上,喃喃的说:“再、再来、来一杯!……”
那个男的斜睨着她示威似的笑了,似乎很高兴看到自己打败了她,然后他也口齿不清地说:“再、再来一杯!”他很大声地打了一个嗝。
人群渐渐散了,人们都以为靠在一块儿趴在吧台上的她与他是一对儿,因为两个人非常熟稔的对对方展开笑颜说:“喝!”
酒吧要打烊了,酒保推了一下那个男的,说:“先生,我们要打烊了。先生,醒醒!先生!”
那位先生点点头,手摆了摆,挣扎着站起身,一个趔趄又倒在座位上。而此时酒保已经开始叫醒张盈了。
张盈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位先生站起身准备离开,她手一抬,抓住他的手臂,费力的说:“不……不要走,我……我们的酒还……还没喝……喝完呢!”
“好……好!我们……继续喝!走……走!”他拖起她,扶着她缓缓地、步履蹒跚地走出酒吧。
夜,已经很深了。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冷风一吹,那位先生似乎已经清醒了不少;毕竟,他的酒量要比她的大得多。他转头看看身边的张盈,很陌生的一个人,他们这是在干吗呢!?
“喝……喝……我还……还要……喝……呃……”张盈靠在他的臂弯里兀自在喃喃自语,还很不雅的打了一个嗝,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下掉。
“我……我说,你、你家住……住在哪儿啊?”他拍拍她的脸,问,“我……我好送、送你回……回家啊!”
张盈只是不停的念叨:“喝……喝……我没、没醉……”
站在街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显然他是无法丢下她一个人自己走的,夜这么深了,怎么办呢?
突然,他似乎看到了旁边有一家宾馆。嗯,或许把她安顿在宾馆里倒是不错,更何况,他喝了那么几个小时的酒,也有些内急了。
没过多久,在服务员的帮助下,他把她送到了三楼的房间里。他摇摇晃晃地去洗手间解决了自己的问题,然后摇摇晃晃地出来时,看到她正歪躺在地上,似乎睡着了。
“不行,怎、怎么能这么睡呢?”
他走过去,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她没喝几杯酒啊,真、真是的,醉成……这样。”
可是,她两腿一软,人又往下倒了,顺带地把站立不稳的他也拖了下去。他的重量使她皱起了眉头,并痛哼出声,但是她的眼睛并没有睁开。突然,毫无先兆的,她开始嚎啕大哭,两只手开始疯狂地敲打着倒在她身上的那个人,嘴里不停地哭喊:“不、不,你不要娶别人啊!呜呜呜呜……我……我爱了你那么久……呜呜呜呜……难道……难道你不知道吗?……呜呜呜呜……”
似乎感觉那个人在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她立刻不由自主地把脸更紧地偎向那只温暖的大手,喃喃低语:“我、我爱你啊……不、不要娶她……”
他等她呼吸平静、均匀之后,用力地甩甩头,清醒一下混浊的头脑,然后把她的两只手放在他的脖颈后,扶着身旁的床慢慢把她拖抱了起来,然后无力的顺势往床上倒去。这一次,换成是她躺在他的身上了。这一番动作又使没有沉睡的她迷迷糊糊醒了,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埋首在他的怀里,她似乎感觉他的衣服扣子磕着她了,她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把它扒开,可是这恼人的扣子总是不动,她低语着:“这个……讨厌……弄走……快……快……”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推到一边,然后摇摇晃晃地准备起身,可是她猛的抓住了他的手臂,伤心的哭喊着:“不要……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
他努力地瞪着眼睛看了她一会,似乎要把她看清,然后,他又甩甩头,想想好人做到底,哄她入睡了之后再走吧。于是,他在她身边侧躺下去,把她抱进怀里,像哄小孩子似的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不久,他拍打的频率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终于,那只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他们俩就这样睡着了……
××××××××××××××××
热!真不是一般的热!
张盈焦躁地挥舞着双手,梦中的她觉得自己好热!她把身上盖的被子掀开,一脚踢到了床下。
她感觉凉快了一些,然后,在“梦”中,她感觉到何逸维的手正抱着她,那么温暖,又那么真切。她幸福的笑了,伸出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脸、他的嘴唇,他正对着她温柔的笑着,似乎在说:“盈盈,我爱你!盈盈,我爱你!”
她温柔地吻上了他的唇,轻轻地吻着,慢慢地,她感觉到他的唇也开始动了,一点一点地觉醒,然后,饥渴而猛烈地吻着她。她幸福地呻吟着、娇笑着、喘息着,双手在他的身上不停地游移,他的吻从她的嘴唇一路往下,经过脖颈,来到了锁骨处。她拱起身体,想要的更多,也想给他更多。然后,她感觉她的衣服被他脱去了,他的嘴唇开始往下、再往下……她如同被电击中一般,开始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她急切地要贴着他,她一定要贴着他!于是,她开始摸索着脱去他的衣物,当她的双手终于放在他温暖宽厚的胸膛上时,她无法自抑地发出满足和惊奇的低叹。她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分开了,他全身压在了她的身上,两具滚烫的身躯紧贴在一起!他不停地吻着她,吻得她浑身酥软燥热,他的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游走爱抚,如电流流过一般,她受不了了,本能地拱起身体,她感觉她的身体强烈地渴望着什么,却又不知渴求的到底是什么。突然,她感到了一阵剧痛,她不自觉地尖叫出声,可是那只是一声闷哼,因为她的唇又被他吻住了,是温柔而怜惜的吻。“梦”里的她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然后,那种渴望又升了上来,她开始沉沦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时,她呻吟着醒了。她感觉头痛欲裂,她想喝水。转过头去,她看到了一杯水正放在床头。
放下杯子,她才意识到她正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一张陌生的床上。突然,她惊叫了一声,因为她看到了床前椅子上正搭着她的衣服,低头一看:她一丝不挂!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意识开始一点一点地渗入她的大脑:她记得昨天晚上在实在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她从小就倾心恋慕的男人何逸维即将于明天(也就是今天)与他最心爱的李杏仙举行婚礼的事实之后,她狂奔到大街上哭了好久好久,然后她似乎记得她进了最近的一家酒吧,喝了好多好多酒,之后她就一点都不记得了。但是昨晚的那个梦是那么的印象深刻,那是维哥吗?是他吗?可是,他不是在陪着他的准新娘吗?那会是谁呢?是谁呢??!!
“啊!——”她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着。
可是,得不到现实生活中的何逸维,在梦中能得到他,那不也是很好的么?她痴痴地想着,竟然傻气的笑了!
穿上衣服,站在床头看着床单上那一点猩红,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喃喃自语:“傻瓜!傻瓜!”
不知她是在骂何逸维得不到她的第一次,还是在骂自己的自欺欺人和痴心妄想,抑或是痛悼自己的自甘堕落?
她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奔流而下。
她猛地转身,跑出了这间房间,跑进了熙熙攘攘的大街。
失魂落魄的她当然没有注意到竟没有人找她要住宿费。
她茫然地在大街上走着。
××××××××××××××××××××
今天是他们俩的大喜之日,现在,他们俩一定正站在某个酒店门口,装扮一新、喜气洋洋地欢迎每一个前来参加他们婚宴的宾客。
这个想法再度让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的心好痛、好痛……
为什么李杏仙要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为什么他不明白她的一颗痴心?为什么他对李杏仙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
她突然狂奔了起来,她要远离这个城市,她要到她心爱的草地上去休息静卧,离正兴高采烈的那两个人越远越好、越远越好!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她要疯了,一定是要疯了!
神情恍惚的她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正悄悄地跟踪着她……
×××××××××××××××××××××
这是河中心的一个无人居住的小岛,其实,说沙洲可能更准确一些。由于是初夏,雨季还未来,因此这块沙洲通过一条狭长的、裸露的河床与河堤相连。
沙洲上有一片面积较大的草地,草不深,仅仅深及足踝,中间夹杂盛开着一些无名的小花,当然,野菊花是最常见的了。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啊,可惜,我们的主人公更本就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
天空中漂浮着较多的云,遮蔽了一部分阳光,清新的风夹带着远处新翻耕的泥土地气息温柔地吹拂着,抚过她的脸、她的头发,掀起了她的裙子。她仰卧着,看着太阳躲在一片又厚又大的云朵后面,把这片云的四周镶上了一层金边。
估计现在正是12点吧?
酒席要开始了吧?司仪开始婚礼仪式了吗?
他们俩互吻了对方,许下了一生的承诺了没有呢?
眼眶又是一阵刺痛,泪悄悄地流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脆弱得很啊,为什么动不动就要哭呢?他们俩不是很登对吗?周围的人不是经常会发出“这两个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之类的赞叹吗?
心痛。心在抽痛!
爱他就应该希望他幸福不是吗?他爱的是李杏仙,是那个清新脱俗的美丽女子,你应该替他感到由衷的高兴不是吗?别哭了,傻瓜!你应该笑的,应该为他们俩感到高兴才对!否则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笨蛋了!你是如此平凡、平淡甚至平庸无奇,你又怎么能与李杏仙比呢?只有李杏仙才能给予他真正的幸福啊!而你呢?嗤——你是不会带给他幸福的,笨蛋!
太阳从云层后面探出了半个头,也许是发现了躺在草地中的她,它一下子高兴地全蹦了出来。张盈懒懒地翻了个身,把头枕在双手上,闭上眼睛,昏昏欲睡地继续想着心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人站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有一定热度的太阳光,接着传来了一个低沉、温柔但坚持的声音:“小姐,看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肚子不饿吗?我买了点吃的东西来了,你介意与我一起吃吗?”
张盈果真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肚子一下子开始打鼓似的“咕噜噜——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她翻身坐了起来,抬起头看向那个人。太阳正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可以看到他穿着一身有一点褶皱的深色西服,身材较高,肩膀较宽,感觉他不像是个怀有歹意的恶人,更重要的是他手中现在正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几个饭盒。
她吞了口口水。肚子再度不淑女地响了起来。
只听他又问道:“小姐,我可以坐下来和你共进午餐吗?”
她点了点头,说:“请坐吧!”那么久没有说过话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虚弱和粗嘎。
他坐了下来,把一盒饭放在她面前,另一盒饭放在自己面前,把那两盒菜放在了中间。
张盈没有作声,只是看着他做,她抬起头看着他,心里觉得他很奇怪。为什么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吃饭?为什么他要对素不相识的自己这么好心?
他的脸很好看。浓黑的剑眉,炯炯有神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但洋溢着温暖的笑意,宽厚的嘴唇正咧嘴笑着。他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国字脸。
她在记忆中搜索着,心里模模糊糊地觉得似曾在哪里见过他,可是她的清醒的意识却告诉她她不认识他。
看见她眼中无尽的疑惑,他对她鼓励地笑了笑:“放心,我不是坏人,也不是色狼。”他又补充了一句,让张盈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下来,“况且,你又不是美女,激不起我的兴趣的。”他促狭地笑了笑。
这倒是实话。
看到她仍然疑惑地盯着他看,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他优雅地耸耸肩,手往堤岸上一指,继续解释:“啰——我朋友的车在那边。”张盈看到了岸上的一辆黑色小轿车。“我今早从这里过去的时候看见你在这里静静地坐着,很忧郁的样子。中午我回去时看见你还在这儿,不过是翻了个身,我就估计你一定是不会去吃饭的。而既然我看见了,既然你是一个女子,而我是个大男人,所以我想我可以帮帮你啰。就这样,满意吗?”
张盈不知道他是问是否满意他的解释还是他点的菜。
“谢谢!”她淡淡地笑了笑,点点头,开始动手吃饭。她已经一天没有尝过人间烟火了,没道理对送上门的饭菜不理不睬,与自己的五脏庙过不去啊。
××××××××××××××××××××
平安小居是一块占地300亩左右的居民生活小区,是Y城最好、最新的居民小区。张盈不知道这里总共住着多少户人家。
夜幕低垂,小区内的休憩绿地呈长条形一直蜿蜒到小区的西门。现在,在第七栋居民楼下,张盈正仰头看着二楼东边的房间,窗户和阳台上都贴着大大的“喜喜”字,可以看到人头攒动,而且欢声震天。
在那间可能是卧室的房间里,新郎和新娘正在应宾客的要求表演着节目,这是中国的民俗。当新郎深情地吻上新娘的那一刻,张盈转身走了。
半小时后,张盈又出现在了昨晚的那个酒吧里。
这一次,张盈没有喝多久就醉了,趴在柜台上,泪流满面。那个酒保怜惜地看着张盈,爱莫能助地摇摇头。
这时,只见从酒吧靠近柜台的一个角落里站起一个欣长壮硕的身影,直直地走到张盈身边,替她付了钱,然后慢慢地抱扶起她,走出了酒吧。
这一夜,张盈又真切地梦见了何逸维,他的手、他的脸、他的唇、他的胸膛、他的……
她感觉自己又燃烧了起来,又感到了那份激情。她在这份激情里狂热地享有,也狂热地付出,直到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