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身后劲风传来,千山月拦截住甩过来的暗器,晏离舟瞳孔骤然紧缩,飞身将少年搂进怀里,带着倒刺的鞭子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排血痕。
    小瞎子缩在他怀里,脸颊沾染了温热的液体,在晏离舟没注意时,他的瞳孔仿佛有了色彩,却依旧怔怔望向抱着他的白衣青年。
    晏离舟徒手拽住那条布满倒刺的新鞭,鲜血从他掌心溢出,他最怕疼,却妄图用这种自虐般的疼痛压住心底的害怕。
    【阿离,这瞎子不是妖族的人】
    晏离舟闻言倏然回头,眉眼覆着寒霜,琉璃瞳逐渐深邃,如毒蛇般盯紧了青瞿。
    你你是谁?青瞿被那眼神吓了一跳,身体也跟着颤了颤。
    无尘宗,晏离舟。晏离舟缓缓站起,拉紧了鞭子,他没有走动,青瞿却被他拖着往他那边靠近,两人的距离渐渐缩短。
    泷、泷月君青瞿睁大眼眸,头顶一道道视线盯着他们,青瞿像是想起什么,重新捡回了底气。
    我、我们族中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你、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小爷的事情青瞿大叫着,身边的仆从呆若木鸡,像是被晏离舟的气势震慑住,丝毫没有上来帮忙的打算。
    晏离舟拉紧鞭子,声音冰冷,无尘仙尊当年跟青述约定过,你们族中之人不得伤害凡人性命,是或不是?
    青瞿惊愕于他的气势,那所剩不多的底气挥霍殆尽,是所、所以你没资格管小爷的事情,你扰乱我们的规矩,就算是无尘宗也不能保你,今天你要是不给一个说法,来日小爷定要让人踏平你们无尘宗
    晏离舟蹙眉,似是觉得他聒噪,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长鞭,带着倒刺的劲风往地上一甩,青瞿吓得跌坐在地上。
    角楼那群人见势不妙,有几人已经窜上圆台,试图接近晏离舟。
    泷月君,这是我们族里的事情,您未免太多管闲事了吧?
    是啊,您这一闹,我们的兴致都没了,您今天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就别想从流芳城出去了。
    晏离舟扫视油头粉面的那两人,长鞭往地上一甩,遏制他们前进的步伐,冷声开口,问的是青瞿,那我问你,你抓来的这名少年不是你族中之人,你要作何解释?
    周围的人似是不相信晏离舟的话,纷纷看向他身后的小瞎子。
    我抱他的时候已经测过了,他身上没有妖气,他绝非你们妖族之人,晏离舟看向青瞿,手中的长鞭被他的鲜血染成深色,你刚才也同意了我师尊的说法,现在你觉得,我有没有资格管这件事?
    你、你骗人青瞿说这话毫无底气,迎着众人审视的目光,剩下的半截话堵在喉口。
    晏离舟:既然你觉得我骗人,那测妖铃应该不会说谎,需要我给在场众人验一验他的身份吗?
    青瞿连垂死挣扎的勇气都没了,他趔趄着爬起往外撤退,脚踝被绳索缠上,他面朝下扑倒在了地上,鼻梁被凸出的阶梯撞断,鲜血糊了满脸,他重新跌坐在地上,回头看向满眼阴翳的晏离舟。
    仅剩的嚣张气焰尽数湮灭,他哭泣求饶,我、我错了饶过我。
    看他心虚的模样,这是承认了那瞎子的身份。角楼那群人收起多管闲事的心,头也不回转身就跑,生怕晏离舟转头来找他们算账。
    晏离舟甩动长鞭,半空中被一道声音制止。
    泷月君且慢。青啼匆匆赶来,晏离舟扫了眼神色慌张的他,挥出去的鞭子依旧抽打在青瞿肩上。
    青瞿受不住那倒刺的威力,脸色惨白地尖叫着。
    他坐着的地面被水液洇湿,仔细看,他竟吓得尿了裤子。
    晏离舟原是可以收回鞭子的,可他不想卖青啼这一面子。心底的愤怒并未因这点报复而消散半分,反而愈来愈浓,有头扎根已久的野兽在他心里叫嚣,杀了他,杀了他!
    青啼:泷月君,这件事我自会公正处理,还请泷月君息怒。
    晏离舟没有说话,长鞭再次扬起,顶着青啼的目光,狠狠甩在了青瞿脸上。青瞿尖叫着昏厥了过去,晏离舟扔下鞭子,看也没看青啼,转身就走。
    青啼怔愣看着晏离舟的背影。眼前的泷月君似乎变了个人,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吗?
    晏离舟在小瞎子身前蹲下,少年呆呆地凝视一个方向,近距离观察,晏离舟看清了他脸上细密的伤口,是被青瞿鞭子上的倒刺刮出来的。他的瞳孔涣散,睫毛被泪水濡湿,怎么看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少年像是察觉到了晏离舟的靠近,这次没有躲开,反倒抓紧了他的胳膊,沙哑的声音唤回晏离舟的神志。
    师、师父是您吗?您来救我了吗?
    话落,泪水恰好沿着他的脸颊滚落,饶是晏离舟看多了身边颜值出色的人,还是会被少年这滴泪给惊艳地说不出话来。
    明明他是来救少年的,却可耻的有了这种臆想,他反倒也成为了角楼之上那群肮脏的野兽中的一员。
    木屑掉落在圆台地板上,祁白茶将栏杆抓得变形,他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暴怒,双目赤红瞪着晏离舟和抱着晏离舟的盲眼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请欣赏年度大戏我醋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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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盲眼少年约莫十二三岁,从远处看,少年身材高挑,并不矮小。
    面对面才发现,眼前的少年只到晏离舟肩膀,加上太过瘦弱,晏离舟抱着他时,完全不能将他看成十几岁的孩子,或许他比晏离舟所想的还要年幼。
    他埋在晏离舟的怀里,无声掉着眼泪,肩膀微微抖动,全身上下写满了可怜二字。
    人在遭遇恐惧的时候,会本能的将身边的人当做依仗。
    小瞎子没了之前的抗拒,骤然间将所有的依赖尽数释放在他身上。
    晏离舟猜测,他应该是将自己认成了他口中的师父了吧。
    晏离舟没有拒绝小瞎子对他的称呼,他怕这小孩再受到惊吓,连最后的慰藉都没了。
    好了,别怕,坏人都走了。晏离舟像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部,对方慢慢冷静下来,双手仍死死揪着他的衣襟。
    这是真的害怕了吧。晏离舟想。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晏离舟放轻声音,耐心等他回复。
    过了片刻,才听到小瞎子犹犹豫豫的闷声,我没有家。
    晏离舟一怔,觉得他更加可怜了。
    你这身伤要好好处理,我先带你回去,好不好?这孩子看着可怜,到时候再找户人家好好安置他吧。
    祁白茶剑眉紧拧,翻身跃下,一把扯过小瞎子,将他从晏离舟怀抱揪了出来。
    闻到另一股不熟悉的气息,小瞎子脸上闪过害怕,摆动着手想要重新拉住晏离舟,嘴里不停发出呼喊,师、师父
    他不是你师父,他是我师父。祁白茶含着愠怒,声音陡然加大,小瞎子吓了一跳,惊惶不安地抖着身体。
    小白,你吓到他了。晏离舟伸手扶住小瞎子,后者感觉到他的温度,挣脱祁白茶就往他的怀里扑。
    那少年看着瘦弱,抱起来却意外的柔软,就这短促的分神,晏离舟便听到身边响起指骨关节的咔嚓声。他抬眸,对上祁白茶一双哀怨的目光。
    晏离舟心里咯噔一声,就怕这祖宗哪根筋不对,好不容易哄好的气又上来了,他急忙找补道:为师的意思是,他才脱离险境,害怕是正常的
    祁白茶不接他茬,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不管是谁,你遇见一个身份不明的可怜人都会去救是吗?
    力所能及。晏离舟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晏离舟的本意不是这样的,他是个卑劣的胆小鬼,他没有那本事救下所有人,他是出于本能反应救下这个少年的。
    因为少年的眼神太过纯粹,少年似乎在向他求助,他一时心软,便救了。
    晏离舟低下头,没有注意到祁白茶眼中一闪而逝的阴翳。
    祁白茶上下扫视着小瞎子,少年腰背佝偻,松散的红衣露出大片完好的白皙肌肤,祁白茶在心底发出不屑的冷哼。
    就这?这哪里是什么可怜人!?
    浪荡至极!简直厚颜无耻!!
    仗着晏离舟有副软心肠,虚弱到连衣服都不会好好穿是吗?他是想勾引谁呢?
    看他这幅娇弱的身体,哪里是受伤严重的样子?反倒是晏离舟,满身是血,不比他情况严重?
    装柔弱?装可怜?谁还不会呢!
    对面再次响起说话声,祁白茶突然之间就变了态度,语调柔缓,轻声道:师尊,你受伤了,我扶着他吧。
    小瞎子听到祁白茶的声音,双臂更加用力地箍住晏离舟,表达着自己的不配合。
    师尊。祁白茶轻轻喊着他,不是强迫式的,而是在征求他的意见,晏离舟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这也是祁白茶第一次那么肯定的喊他师尊,晏离舟太过惊喜,没做他想,他轻轻掰开小瞎子的手,温声哄道:这位哥哥是我的徒弟,他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师
    祁白茶直接打断那瞎子的磨磨唧唧,我师尊为了救你才受伤的,你再抱着他,他都快不会喘气了。
    晏离舟:别说的我像快死了一样好吗?
    以晏离舟的身手,不可能躲不开青瞿的那下鞭子,他是为了护住面前的少年,才生生挨下那记鞭子的。
    这也是祁白茶愤怒的原因之一。随随便便就保护一个不认识的人,晏离舟以为他有多大本事呢?他渡劫失败的伤都还没好全,又屡次受伤,他真当他无坚不摧吗?
    若这瞎子不是凡人,他晏离舟今日要用什么理由来脱身?那群人可不像青瞿这窝囊废那般好对付。在肮脏的淤泥里生活太久,他们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祁白茶这话一出,果不其然,小瞎子虽不舍,还是松开了晏离舟。祁白茶快狠准地抓住那讨人厌的瞎子,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彻底远离晏离舟的身边。
    晏离舟出手打了青瞿后,角楼那群人自知理亏,不想徒生是非,全都作鸟兽散了。青啼指挥着身边的人将青瞿捕捉的猎物全都放了,又命人将昏迷了的青瞿带回苍鹭宫,这才走向晏离舟。
    青啼掏出帕子递给晏离舟,含着歉意道:泷月君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宫里的医师已经在候着了,你这伤
    无碍。晏离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接过帕子擦拭自己的脸颊。他除了脸破了相和手上自己抓出来的伤,其余地方根本没有受伤。祁白茶说的受伤严重,还是那日连翘留下的。
    他忍住疼痛,手帕只轻轻一擦,便沾染了大片的血。再一看自己的衣服,原本干干净净的白衣全是宰杀踏云溅上的鲜血。
    晏离舟: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要有晕血症了。
    【我发现你穿红衣也挺好看的】
    晏离舟:你为什么一直关注我穿什么,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玩养成换装小游戏。
    【那是什么呀?】
    晏离舟:一个会让你上瘾的氪金游戏,我表妹爱玩。
    【你什么时候有表妹啦?】它怎么不知道?!
    晏离舟:梦里有的。
    【你的春梦对象吗?】
    晏离舟:
    晏离舟:我上次中了媚术,你知道?
    【当然知道呀】
    晏离舟:那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这我就不知了,对方将我隔离出了幻境,但我能察觉到你的情绪波动,这么多年,我从没在你身上感觉到那么强烈的兴奋】
    晏离舟:别、别说了
    就算千山月看不到,他还是觉得好羞耻。这根本不是什么本命剑,这简直就是他的专属情绪检测仪。
    他以后是不是连做梦都要小心翼翼的了?
    青啼抓住走过来的青葵,两人对峙,双方都没有好脸色。
    一红一绿两道身影站在圆台边缘说着悄悄话,看他们的脸色像是又要开始吵架了。这两人不像兄妹,倒像一对冤家。
    晏离舟感叹着,余光瞥见一抹寒光,千山月呲溜一下飞到了青葵身边。
    笨蛋,别人吵架你干什么去掺和啊!
    千山月不知道晏离舟的想法,它只是担心青葵被人欺负了。青葵虽然对它没有好脸色,但它看上的人,怎么可以让人欺负了呢!
    晏离舟疾步过去,想拽回那把爱凑热闹的剑。两人的争吵声陡然加大,大到隔着一段距离的晏离舟也听得一清二楚。
    青啼:我不是说过让你好好待在春宴楼的吗?你还敢带着泷月君胡闹?
    青葵冷眼睨着他,我没有逼他,是他自己乐意跟过来的。怎么,我不带他过来,还准备等你慢悠悠过来,再来替这些人收尸吗?
    青啼没有理会她的诘问,就算他向青葵解释,来的路上他为了保护几个被踩踏的孩子才来迟一步,眼前这个便宜妹妹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他捕捉到了青葵话中的另一层意思,肯定道:你是故意的?
    青葵不否认,我早就知道青瞿要来这边,我就是故意将晏离舟引过来的又如何。怎么,你害怕被他知道你的秘密吗?
    青啼:我哪有什么秘密。
    青葵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就算你想,母后也不会答应的,你可是下一任妖王的继承者,你永远无法逃离苍鹭山,你到死都要守着这块肮脏的地方。
    青葵说的肯定,青啼反而笑了。
    两人争吵开始,这是他第一次看向青葵,碧眸深邃,眼中弥漫深深笑意,我跟你说这些话的本意不是阻挠你,而是提醒你,你不想想自己,至少也要担忧泷月君的安危吧。他是我们苍鹭宫的客人,有什么闪失你能承担吗?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