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赛场上有不少这样的。
    入队了也只打一两把常规赛，比起队员，更像是挂在俱乐部门口的装饰物。
    这种人，也要占他的名额？
    嗯，你说得对。穆白浅声回。
    听见这个答案，打野颇有些惊讶地扭头，看了穆白一眼。
    穆白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被奚落的恼怒，只是平常地道：一会儿中路不用你帮，你被抓我也不会去野区。我们各走各的，到时候拼战绩。敢赌吗？
    布谷带着几人刚走进训练室，就听见含混着少年尾音落下的狠话。
    UM一队教练挑眉，拍拍布谷肩膀：这就是你强烈推荐的那个，可塑性极强的听话小中单？
    布谷：
    打野被呛得一怔，狠狠地咬牙，回头用力地戳着鼠标。
    不去就不去。
    他倒想看看，是他野区失利，还是这个徒有外表的网红先被爆线。
    *
    我方打野选择了版本强势凯隐，穆白对线的是辛德拉。
    妖姬线杀能力要比辛德拉更强，而对面的辛德拉显然进攻欲望不强烈，几波消耗就被穆白揍回了塔下。
    五分钟左右，敌方打野在全地图Miss（消失）。
    凯隐猜到敌方打野要来gank中路，他一边朝上路走去，一边调整镜头。
    那个不知死活的小网红还待在中路对线，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
    妖姬还是有点操作，对线处理十分细腻，把辛德拉打得头都抬不起来。
    但是意识太差了。
    就跟每一个主播一样，他们直播间里活久了，只顾着个人表现，意识和支援远不达标。
    凯隐看了几秒，移开镜头，忽然听见耳机里的播报。
    诡术妖姬击杀了对面的辛德拉。
    他连忙调转镜头，发现辛德拉躺在地上，而妖姬和盲僧都已经半血。
    两人都是爆发极高的英雄，只要一点失误，就会产生人头。
    盲僧手中还捏着闪现，显然不想放过妖姬，假装撤退后立马闪现摸眼
    然后，就被妖姬的E技能链在了原地。
    闪现摸眼的一套连招速度极快。
    妖姬却直接预判了盲僧的操作，走位躲掉盲僧Q后，QA加第二段E触发电刑，直接秒杀。
    【Double Kill】！
    旁观的布谷眼前一亮，吹了声口哨。
    凯隐当时就看愣了。
    整局正如穆白一开始说的那样，妖姬从来没有进过自家野区，连蓝也不拿。
    凯隐死的几次，妖姬也只远远看着，全当无事发生。
    因为妖姬前期双杀天肥，对面几乎没有任何能稳定控制妖姬的手段，不过十几分钟就结束了游戏。
    第二局重新抽签分队，穆白和上局凯隐分别两边。
    穆白换了发育为主的维克托，前期压根不给打野抓的机会，凯隐来了几次依然无功而返。
    伤害养起来后集合打团，凯隐这把玩的蜘蛛女皇无意中被维克托的E技能蹭到，血量掉了三分之一无法参团，被辅助抓到机会开到双C，葬送游戏。
    两局训练赛打完，穆白摘下耳机，沉默地坐在原位等待消息。
    凯隐脸色比之刚开局的时候要更差几分，他捏着耳机，手指几乎嵌进柔软的海绵里。
    *
    水声淅沥。
    纪泽关掉花洒，迈出浴室。
    今天只跑了三公里左右，阮毅就开始嗷嗷叫着跑不动，纪泽只能陪他回来，运动量还不到平时的一半。
    放在隔水袋里的手机震动，纪泽看了眼屏幕上名字，缓缓收回视线，慢悠悠地擦拭身体。
    等换上衣服，他才点开消息。
    是虞承，JG离队的辅助。
    【虞承】：之前Type的事，多谢你了。
    【Jze】：小事。
    【虞承】：他和新辅助磨合得还好吧？
    【Jze】：担心的话，可以自己回来看。
    【虞承】：哈哈，这倒不用了，他肯定在生我气。
    【虞承】：对了，今天UM试训见到了一个不错的小中单，很有灵气，我感觉他通过的可能性很大。你又有新对手了哦。
    纪泽撩起额发，湿漉漉的水珠悬在眉尖，没有完全擦干的指尖在屏幕上留下一小串水痕。
    【Jze】：名字？
    【虞承】：什么名字？
    【Jze】：那个小中单。
    Fade怎么突然问这个？
    诧异归诧异，虞承一向乐于助人。
    他抬起头，朝工作人员问了一句，得到答案后输进了手机里。
    【虞承】：穆白。
    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简短单字名，纪泽看了好几秒，才慢悠悠地合上手机，离开浴室。
    第二十三章
    试训持续一周。
    穆白和江创被分到一个宿舍，获得了专属于自己的青训账号，作息时间严格按照职业标准。
    江创是两把的上单队友，一手青钢影玩得出神入化，两局能赢得轻松，也有他一分功劳。
    江创年纪和穆白相差不远，家住农村，背井离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海城，几乎是豁出一切去拼这个名额。
    这已经是他参加的第三次试训。
    因此，江创训练得也比任何人都用心，整个人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穆白总担心他会突然断掉。
    从中午十二点前起练到凌晨，每天排位赛必须打满十把以上。
    尽管如此，试训是否通过的标准其中之一便是Rank分，几乎没有人会只打十把。
    每个人都卯足了劲表现自己。
    凌晨三点，穆白累得眼睫都抬不起来，躺在床上点亮手机。
    手机上多了几条新回复。
    和对方平时简练的说话习惯不一样，每一条几乎都很长。
    【木白白】：我第一次遇到中单克烈，我打不过他。
    【Jze】：克烈是个线杀率很高的英雄，不要跟他对拼，可以选后期英雄发育，一旦到三十分钟左右，克烈打团的劣势就十分明显
    穆白认真看完Jze发来的长篇大论，将那串消息截了屏。
    大部分都是一针见血的攻略，穆白自己在网上找时从来找不到相似的。
    也不知道Jze哪来的资源。
    再往前翻，每一天都留下了痕迹。
    【木白白】：感觉试训越来越累了，很多对手的英雄都十分偏门，比打比赛服都辛苦。
    【木白白】：我需要看些操作视频来回血。
    【Jze】：【英雄联盟赛事TOP20.mp4】
    【木白白】：有Fade的吗？
    【Jze】：
    【Jze】：你自己找。
    【木白白】：今天橙子打电话问我去哪了，我说休息几天，没跟他讲试训的事。
    【Jze】：嗯。
    【木白白】：不问为什么？
    【Jze】：能猜到。
    【木白白】：【微笑黄豆.jpg】
    穆白看着以往的聊天记录，眼皮越来越沉，而后闭上眼，无意识地将被子抱得更紧了些。
    来试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背着十字架，破釜沉舟。
    *
    试训最后一天。
    每个人都坐在位置上，提心吊胆，江创更是紧张得连早中饭一口都咽不下。
    很快，布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翻着名表，挨个点名：穆白，江创，你们过来一下。
    江创站起身，目光在穆白身上停留许久，走进另一个房间。
    穆白听话地点头，和布谷擦肩而过时，教练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
    看上去那么乖，嘲讽队友的时候也真毫不留情啊。布谷叹道。
    穆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手指捏了捏过长的衣袖。
    抱歉，下次不会了。
    布谷笑笑，话中有话地补充：真有下次，可就要被联盟处罚咯。
    联盟？
    穆白有些发愣，在他问完这句话的瞬间，布谷已经关上门，从柜子里翻出了几叠资料。
    联盟不是谁都处罚的，首先也得成为联盟的自己人。
    也就是职业选手。
    布谷的意思是，他通过了试训吗？
    像是突兀被巨石砸中脑袋，穆白晃了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他好像真的能回到那个怀念已久的赛场了。
    布谷剃了个寸头，在海城冬天里穿短袖，块块分明的肌肉裸露在外面，手上捏着厚厚一沓文件。
    是队伍的签约合同。
    战队签人默认签双约，经济约和比赛约，也就是除去比赛外，你还需要配合战队进行直播、宣传。布谷看了眼穆白，你的经济约还签在公司里，我们只能先签比赛约，能给出的价码可能很低。
    我可以。穆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下，多少钱我都打。
    你就不怕我给你签卖身契？布谷笑道。
    穆白有些紧张地抬眼，指尖拽住衣角：你会吗？
    看着少年的脸，布谷感觉心脏被戳了好几个洞：不会。
    穆白的合同特殊，不是现场就能拿出来的模板合同，布谷先让一旁的预选上单江创签了一个赛季。
    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还有另外一种解决方案。
    穆白，如果补偿金不高的话，你可以试试和直播公司解约，这样就能签我们的经济约，拿到正常价格。布谷建议，你可要仔细考虑，其中区别可不仅仅只是一两万。
    和直播公司解约？
    解约按正常情况下只是赔偿违约金的事，但吴哥对他的意见卡在那里，中间肯定会产生不少摩擦。
    但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而他，也不想再在公司待下去了。
    布谷低头，看着少年捏紧手机，一点点逐渐认真的表情，忽地勾唇，朝穆白伸出手。
    少年白皙的小手探了出来，和教练肌肉线条分明的手掌缓缓相握。
    布谷压低了声音，语调中充满了严肃和庄重：无论如何，欢迎加入UM，欢迎进入英雄联盟职业联赛。
    *
    虹途娱乐公司。
    如今到了年末，每年这个时候公司都会召开一次全体会议，按照各个分区经营情况论资行赏。
    女老板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十指交叉，挨个聆听下属的报告。
    虹途娱乐最热门的便是颜值区，也叫星秀区，多以相貌出众的男女网红为主。
    尽管钱来得快，在各种活动的支持下每个人都能红上那么一段，但热度并不持久，远没有游戏或生活主播来得稳定。
    虹途也一直想打开游戏区的大门，特地在公司里设置了电脑房，还高价买来了橙子提携后辈。
    如今能拿出手的却也只有橙子。
    老板垂着眼，指尖在听到收益跟上季度同比降低10％时忽地停顿。
    颜值区的竞争实在太过激烈。
    曾经红极一时的一两年就能无人问津，虹途更是青黄不接，只降低10％都已经算好消息。
    老板无声地叹气，敲敲桌子道：新人数量已经足够多了，发展不起来主要是特色不够鲜明，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点。但无论如何，不要搞低俗直播，不要去弄什么网红的丑闻，我知道公司有些人不安分，至少不要又给我闹上新闻。
    再有下次，无论是谁都调职处理。明白？
    听到这句话，吴哥心底某处忽地一紧，不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明白！众人应。
    老板满意地点点头，叫住正打算坐下的吴哥：之前小熊TV英雄联盟区的负责人找到我，说想推广你们区的一个英雄联盟新秀。叫什么木头来着，他这个月月活怎么样？
    游戏不比颜值，表面看上去付费礼物量零星，但背后流量极为庞大。
    头部主播打一次游戏广告，都能获得几十上百万的进账。
    比起礼物收入，更看重日活跃量。
    吴哥一愣，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颜值区的英雄联盟主播。
    他这有那么离奇的玩意儿吗？
    第二十四章
    大脑的某根弦忽地搭在一起，吴哥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叫木白白。坐在一旁的橙子补充，表情骄傲地像是夸耀自家孩子终于数学及格的家庭主夫。
    身为游戏区的独苗，橙子是为数不多能够参加会议的主播之一。
    吴哥握笔的手猛地捏紧。
    靠，还真是。
    穆白不是游戏菜得要命，老玩还打不赢吗？
    怎么在英雄联盟区突然红了？
    他连忙翻动报告，这些资料都是他偷懒叫别人整理的，只扫了几眼就搬上会议。
    在最后几页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终于找到了穆白的数据。
    月度订阅增长一万多，月均人气七万，礼物总收益近一万元。
    跟一开始的十位数人气相比，还是没有任何推广宣传的情况下，这个增速可谓惊人。
    而且粉丝还十分黏着。
    主播的订阅虚高，每次开播到场的能有百分之一都算不错，即便人气里算上了弹幕和礼物，数值都已经相当不错。
    他也见过拥有这种增长的主播，几乎无一例外，他们都成为了平台的顶梁柱。
    吴哥咬住舌尖，硬着头皮答：用户活跃也就那样吧。
    他话音刚落，橙子就立马接口炫耀：挺不错了，每次开播都四五万人气打底，要是有推荐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吴哥：
    您少说一句会死是吗？
    四五万吗，听说他还没有转区，那可真是厉害啊。老板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的喜意，扭头对橙子道：我们游戏区总算后继有人了，到时候把他安排给你，分成合同按你的来定。
    橙子没有任何异议，愉快地接受了提议。
    对于游戏区大主播而言，不少平台甚至不收分成还倒贴月薪，来换取平台流量。
    老板点点头，转而向吴哥吩咐：你记得跟木白白联系一下，让他快点从颜值区里转出来，也不用等上一个合约结束，直接签新约。早点联系，平台那边主播赛过时不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