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遇良辰 第77节

作品:《喜遇良辰

    李佑拿定主意:“回京之后,我会力荐宋羡。”宋羡即便不能一举坐上节度使之位,但可以让宋启正分出一半给宋羡戍守。
    东篱先生仍旧品茶,仿佛李佑的话并没有入他的耳。
    李佑接着道:“先生真不与我入京?”
    东篱先生又喝了一口茶,门口那盆刚刚燃尽火的炭炉里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东篱先生笑道:“快,我的栗子烧好了,定是子庚那孩子临走之前埋进去的。”
    李佑忙起身去炭火中刨栗子。
    忙忙碌碌将栗子剥好送到东篱先生面前,李佑笑着看先生:“先生留在这里也很好,京中的事交给徒儿,徒儿只要知晓先生好端端的就心满意足了。”
    东篱先生从李佑手心拿走热热的栗子,然后伸出手摸了摸李佑的头顶。
    这么大的人还被摸头顶,李佑却没有半点的不自在,反而觉得踏实,他的高堂早就不再世上,他心中亲近的长辈唯有先生。
    现在他还多了一个背着小挎包跑来跑去的小师弟。
    ……
    谢良辰将从宋家带回来的点心摆在桌子上。
    点心样式虽然不多,但多做得精致,堪比大酒楼里卖的那些。
    陈家村的孩子们连街边的枣糕、豆糕都没吃过,更别提盛满了肉馅的酥饼和带着桂花香气的方糕了。
    “这方糕比雪还白。”黑蛋忍不住赞叹一声。
    陈老太太看着村中的孩子们都到齐了,陈子庚仔仔细细地数了糕点的数目,每个人分不到两个,但是可以换着吃。
    “一人一块,”陈老太太道,“都洗干净手再来拿,从年纪最小的拿起。”
    剩下的就给村中年长的老人。陈老太太心中算计着,吃一块少一块,让她们吃吧,就像赵氏,眼看只能熬过今年了,以后陈家村再出息,她也不能跟着享福,现在好的紧着她们。
    还有留几块给许先生。
    陈老太太想着又多留了两块,那是给外孙女的。
    辰丫头说在宋家吃过了,她是不信,到镇国将军府上做客能吃饱?辰丫头比从谢家出来时瘦了一大圈,到现在也没能补上去,要不是照应陈家村,哪里会这样?
    陈老太太心中盘算好,就向谢良辰招了招手。
    “辰丫头啊!”
    陈老太太刚张开嘴,眼前一花,紧接着嘴里尝到了软软糯糯的东西,她没敢咬,就惊讶地望着谢良辰。
    “祖母吃啊,”谢良辰向左右看了看,“来人了!快合上嘴,您的口水都淌下来了。”
    陈老太太少了几颗牙,叼不住那方糕,真怕自己淌出口水,忙用嘴唇抿了进去。
    谢良辰笑弯了眼睛:“好吃吗?”
    陈老太太说不出话来,眼睛中有惊吓,但更多的是感动,一块方糕吃下肚,陈老太太只觉得满嘴香甜。
    谢良辰道:“等咱赚了银钱,我做给外祖母吃,我在上面多加点果脯,我还要做栗糕、糍糕……明年重阳节时,就做重阳糕。”
    陈老太太心听得突突乱跳,这些都做一遍,那得多少银钱?
    谢良辰端碗喝了一口热水:“我将这些给许先生送去,就去织房了,看看能做出多少毛织物,还要尽快分发下去。”
    她还要商议与二舅舅一起在地窖里催芽育苗,等到开春的时候方便栽种药材。
    陈老太太看着忙碌的外孙女,走出屋子又瞧见一个个小心翼翼捧着点心的孩子们,这些孩子拿到点心没有直接送入嘴里,都向家中跑去。
    因为这些点心,到处都是欢喜的声音。
    谢良辰走进织房,村中几个舅母天天守在这里,织机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从早到晚不停歇,院子里放着晾晒的羊毛。
    谢良辰走进去看情形:“这些羊毛够不够一家一床被子?”
    黑蛋娘高氏道:“织薄些该是够用。”
    “不行,不能薄。”谢良辰摇头,她记得今年冬天特别冷,雪下得特别厚,冻死不少人,开春的疫症也与此有关。
    要从现在就防疫疾,她还要试着与许先生做成药,如果前世的事还会发生,或许他们的药就能救人。
    宋羡在年前做好了成药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这件事才对。
    今晚宋羡来找她,除了教她拳脚功夫,是不是就要与她提及这些?
    谢良辰脑子一边不停地动着,一边开始捋手中的账目,仔细筹算要买多少羊毛才够用,还要做些毛织的衣衫,二舅舅他们还要出去巡视,再说冬日里也要四处走动,光靠几件粗布衣真要将人冻死。
    北方冬天时间太长,许多人都窝在家中等着天暖起来,谢良辰却没准备就此歇息。
    在织房忙起来,天就黑透了。
    谢良辰这才想起,她早该回家了,不知宋羡有没有来?
    这位债主好不容易心情舒畅,若是被晾在一边,肯定会恼怒……
    第一百一十三章 距离
    谢良辰收拾好东西从织房里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带着人赶过来的田卉珍。
    田卉珍笑着道:“我听陈阿叔说,你们要买羊毛,刚好我家认识一个商队,他们从霸州收了一些毛皮,羊毛没有王家的好,但是价钱不贵,就让人带过来一些给你瞧瞧。”
    田卉珍说着让家中的伙计将羊毛搬进织房。
    田卉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知晓陈家村现在需要什么样的羊毛,不用太好的,只要能保暖即可。
    谢良辰看过羊毛,向那商队买了五十斤。
    田卉珍瞧着谢良辰手中的账目,从前她以为父亲养着一支商队就很是不易,可跟谢良辰要支撑整个陈家村来说,委实算不上什么,这样一想,就连平日里打点家中事务也不觉得累了。
    她也向良辰学会了未雨绸缪,也为商队中的伙计买了些羊毛和布帛,又买了羊皮准备给父亲做软甲,剩下的皮料刚好给陈子庚做双靴子,当然这些田卉珍不会事先与良辰说,就当她送给庚哥儿的年礼。
    “田大伯什么时候回来?”
    谢良辰与田卉珍边说边向村口走去,往常时候她会留下田卉珍多说说话,可天色已晚,田卉珍还要赶回田家,她也就不做挽留。
    田卉珍道:“昨天我收到了父亲的家书,要下个月初才能回到镇州。”
    谢良辰颔首:“让田大伯不要再晚了,今年冬天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大雪。”
    田卉珍应声又想起来:“你最近还在练拳脚和射箭吧?过两天我来找你,看看你又长进了多少。”
    田卉珍上次侥幸赢了谢良辰,不过她可不敢松懈,每天都向商队中的叔伯请教,那些叔伯曾做过镖局的趟子手,手下很是有一番功夫。
    她跟叔伯多学些,不求能够一直赢过良辰,在切磋时或许能够给良辰启发,再不济她们两个总是打着玩闹,将来良辰愈发厉害,她不能差得太多。
    田卉珍道:“早知道我应该留下,至少见见宋将军。”
    谢良辰不禁心中一惊,田卉珍这话乍听过去,还以为她知晓今晚宋羡回来,不过亏她很快想了明白,田卉珍指的是宋家来陈家村用饭那日。
    田卉珍压低声音问谢良辰:“宋将军有外面传言的那么骇人吗?”
    谢良辰摇了摇头:“没有,宋将军还教我阿弟和村中的孩子们射箭。”晚上还要指点她拳脚。
    田卉珍为谢良辰担忧:“从前我父亲向宋家军中送货时,听镇国将军手下的将领说,宋将军喜怒无常,经常无端杀人,现在看来倒不像是那般,宋将军为镇州做了不少好事。
    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究竟是民不与官斗,这次陈家村差点被当做私通辽人的奸细,可将我吓坏了,幸好李佑大人明察秋毫,陈家村才安然无恙。
    我知道你待人好,宋将军帮过陈家村,你心中惦念着,总想要回报……可还是要为自己多做打算,不要搅进争斗之中,真的出了差错,就会有危险。”
    田卉珍拉着谢良辰的手紧了紧,陈家村这次出事真的将她吓坏了,这次过来就是要给谢良辰提个醒。
    “我也知道你这样聪明比我想的周全,”田卉珍道,“但怕你当局者迷……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要说。”
    “知道了。”谢良辰忍不住笑出声,她知道田卉珍是一心为她好,但是她与债主的关系却不能与田卉珍说清楚。
    送走了田卉珍,谢良辰才回到陈老太太的院子里。
    陈老太太坐在桌边纳鞋底,瞧见了谢良辰这才倒了一碗水放到外孙女旁边:“不要太辛苦,手里的活计不是一日半日就能做完的。”
    谢良辰点头看向坐在旁边算账目的陈子庚:“刚买了五十斤羊毛,一斤一贯十文,要好好记上。”
    陈老太太瞪圆了眼睛,伸出手在谢良辰眼前挥了挥,外孙女不是在说梦话吧?人在家中坐,怎么就能买五十斤羊毛?做梦还惦记着花钱呐?
    ……
    宋羡来到陈家村时,就瞧见一个人影在灶房里晃动,他皱眉正要去看清楚,那人影侧过脸。
    月光照在她绰约的身影上,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宋羡认出来那是谢良辰。
    偷偷摸摸在自家灶房中翻找什么?
    宋羡站在墙角的阴暗里,看着谢良辰在灶房晃悠。
    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她鬼鬼祟祟的模样,委实乏味的很,不过宋羡站在那里良久,直到谢良辰走出灶房。
    “在灶房藏了厨娘?”
    一道声音传来,谢良辰打了个冷颤,她转头看去,瞧见了宋羡向这边走来,他那高大的身影仿佛能将头顶那抹月光遮住。
    谢良辰就要上前行礼。
    宋羡道:“做毛织物要假手别人,每次做饭食是不是也要带个厨娘偷偷帮忙?”
    谢良辰一眨不眨地望着宋羡,所以她与宋老太太说的话他都听见了?既然这话都听到了,那么后来……
    宋羡接着道:“如果不去给我祖母做饭食,我就将你绑着关起来?”
    谢良辰就知道今晚不简单,没料到宋将军心眼这般小。
    谢良辰道:“将军没这样说过,我是哄老太太欢喜的。”宋羡是没要挟关她,却说过要杀了她。
    “想得美,”宋羡声音冷淡,“让你白吃粮食?那是谁欠谁的债?”
    宋将军这冷冰冰的话……不知为何让谢良辰想笑,但她竭力忍住了,她板着脸郑重地道:“大爷说的是,下次我不会乱说了。”
    宋羡乜着她,话说的柔顺,不乱说,就是不哄祖母了?她不会想不到,这是故意在堵他的嘴。
    “准备好了?”宋羡看了看院子里空旷的一角。
    让他看看她拳脚功夫有没有嘴皮子长进的快。
    谢良辰整理好衣裙,快步走了过去。
    依旧是宋羡让她双手、双脚,只站在原地躲避。
    不过这次她也没有轻易就被闪得摔跤,持续的时间比第一次长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