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乡亲自有真情在
作品:《富人成了倒霉蛋》 儿子瑞庭解脱了,母亲王老太太继续受罪。
一天晚上,王老太太被传去审问,一家人围着如豆的油灯提心吊胆地等候着。国有和国儒隔一会儿就问一回母亲:“妈,我奶啥时候回来?我奶怕吗?”“就快回来啦,不怕。”秦氏安慰着他们。他们还是不放心,想跑出去看看祖母,秦氏没有答应。孩子们像一窝小燕似的围坐在母亲身旁,伸长脖颈仰望着母亲。母亲端坐在炕上给小儿子吃奶,脸色凝重,专注地侧耳倾听着什么。良久,忽听远处传来了婆母呼天抢地的哭声。秦氏急忙放下小儿子下炕走了出去,国珍、国有、国儒也跟着跑了出去。见王老太太正“天啊!儿啊!”地哭嚎着,由俩人架着挪过来。国珍急忙跑着迎上去,把祖母背回家里。
王老太太告诉家人:杨驴子审问她“王瑞庭的手枪藏在哪里?”“金银财宝藏在哪里?”命令猫头和金财这俩浑小子打她。她不说。杨驴子就让“压杠子”。正要加力压杠,老贫农王三就拄着拐棍进来了。此情形就狠敲着拐棍怒骂道:“小兔羔子王八蛋,快住手!这么大岁数的妇道人家你们还折磨她!把她的腿压断了她往后怎么活?!快把她放回去!你们积点德吧!”王三为人正派耿直、嫉恶如仇,专好为乡亲排忧解难,村里老少爷们无不敬重。况且他几代贫农,根红苗壮,杨驴子最怕他,土改工作组也要敬他三分。王老太太遇到救星,才保住两条腿没断,但也落下残疾:阴天下雨或过力就闹腿疼。
除了杨驴子、大庆、滚刀肉、金财等几个“勇敢分子”和像猫头那样几个小青年外,乡亲们对王老太太一家的遭遇都非常同情,不少人都暗中慨叹:
“瑞庭是个多好的人呀,怎么就给逼死了呢?扔下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多可怜啊!”
“王老太太一辈子省吃俭用,一天福也没享着,把她的房子、地分给穷人也就罢了,为啥还要他儿子的命?”
深夜,几次有人把装粮食的口袋扔进王老太太住的院子里,还有人把包着几件衣服的包袱扔进院里。这是乡亲们暗中周济王老太太一家。
杨驴子和大庆曾想拷打秦氏,追逼“地财”,被羊头妈等几位贫农老太太给拦住了,她们说:“她正在怀着孩子啊!你们打她是两条人命啊,你们给后代积点德吧!”秦氏终于得以躲过了一劫。
为了解决烧柴问题,8岁的国有背起了“小花篓”,拿起了竹耙子去山里拾柴。每次拾柴,都是同院的张大爷带着去。张大爷领着国有到山脚下道路好走的地方拾柴,保护孩子的安全。几十年后,国有回忆往事,依然感激这位老爷爷。
国有童心未泯,虽然家遭剧变还是贪玩。有一次他去打秋千,见七八个小朋友排着队依次玩,他也就排在了队尾。当轮到他玩时,他刚伸手抓住秋千要玩,突然跑来一个叫大贤头的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她双手夺过秋千,一脚向国有踹去,梗着脖子横着眼骂道:“**妈的!你个小地主崽子还想打秋千,给我滚!”国有感到十分委屈和不平,太欺负人啦!他自知不敌,还是握紧拳头扑向大贤头。大贤头立即对国有一阵拳打脚踢。这时,老贫农王三见了,立即奔来喝道:“大贤头,快住手!你咋这样霸道啊!不许欺负人!”大贤头一看是王三老头,住了手,没敢吱声。
已经有小朋友跑去给王老太太报信。这时王老太太急忙过来硬把孙子扯回家去。到家后国有哭述了打架的全过程。王老太太和秦氏流着泪嘱咐国有:“傻孩子,你能和别人比?!咱家是地主呀。别说打你,就是整死你如同捻死个蚂蚁。记住:往后要老老实实,千万别给我惹事啊!”国有顿悟自己已成了人下人,再也不能和别人相比了。孩子收住泪点点头说:“奶,妈,我记住了。”从此,“老老实实、别惹事”这七个字深深地镌刻在国有的心扉,成了他一生的座右铭。那个大贤头家是贫农,后来她嫁到口外,1960年饿死了。
土改后,王老太太一家7口人,老的老、小的小,生活非常艰难。在艰难的日子里,乡亲们绝大多数都同情她们,尽量给予她家帮助。有一年秋天,王老太太一家正在北坟地里摔花生。忽然西北天空雷鸣电闪、乌云滚滚,暴风雨就要来临。大堆的花生在地里,让大雨淋了怎么得了!大孙子国有和母亲急忙跑回村里借驴运花生。跑了三、四家都没借到。
一阵狂风吹过,大雨立刻就要倾盆而下,国有和母亲急得浑身冒汗、直转磨磨。这时,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见他们急成这样,就问怎么回事。听了母亲的回答后,她说:“别急,我家的驴驮柴禾就快回来了,借给你。”正说着,她儿子赶着驴就到了。老太太立刻分付:“快卸柴禾!把驴借给国头家!”这位老太太就是张栋妈。
西院的王三、东院的王长春给王老太太家很多的帮助。他们经常给王老太太家种地出主意、想办法,带着国有赶集,借钱借物。正是在这些好心的乡亲帮助下,王老太太一家才能勉强度日。王老太太经常慨叹说:“还是好人多啊!”她嘱咐孙子们:“要记住这些好人,你们长大了要报恩啊!”
44、保卫胜利果实
第3章 第三卷土改复查
第21节 44、保卫胜利果实
44、保卫胜利果实
1947年的十冬腊月,经常狂风怒号、大雪纷飞,王庄的大街上时不时就响起锣声和喊声:“贫农团注意啦!贫农团注意啦!咣咣!赶快到杨家大院分胜利果实!赶快到杨家大院分胜利果实!咣咣!……”锣声和喊声从东头响到西头,又从下街响到上坡。【绝对权力】贫雇农们欢声笑语,都向杨家大院奔来。
分完了从地主、富农家查抄来的家具、衣物等“浮财”,然后分粮食,分鸡鸭猪羊,分农具车辆,分牛马驴骡,分房屋,接着就酝酿平分土地。杨驴子、大庆、张玉枝等干部耀武扬威,滚刀肉、洪头、猫头、金财等“勇敢分子”们神气活现。
土地分配完以后,最后一道程序就是“发土地证”,印得花花绿绿,写上姓名、地段、亩数和座落,四周邻居。按照地图上标注的长宽到现场钉木桩子,是为每家的地界桩。
到了一九四八年的春天,松北地区“土地改革”运动算是基本结束。
当“土地改革”还在进行的时候,另一个运动已经开始了——“扩兵支前运动”。不知为什么,那时不叫参军,也不叫征兵,却叫“扩兵”。
为了战争,必须要大规模扩充军队,找到尽可能多的士兵,以满足前线之需。显然,这是头等重要的大事。于是,由县里直接派出扩兵工作队。他们到了寇家屯乡政府,先给乡政府里人开会,讲解扩兵的目标和做法。接着就召开全乡贫雇农大会,进行扩兵的动员报告。
一九四八年的春节刚刚过去,这一天气候暖和,比往年同期少有。上午十点左右,各屯子的人都来了。县里扩兵工作队带队的人(队长)看上去四十几岁,从言谈举止判断是一个当兵多年的农民。他的扩兵动员讲话直截了当,我的印象深极了,他说了很长时间,语气有些焦急。特别引起我注意的内容,记得是:
“现在人民解放战争形势很紧,前线需要人。今天开会是为了扩兵支前,支前就是支援前方打胜仗。大家都来了,我先给你们讲一讲,为什么要扩兵?道理讲清楚了,咱们就报名。扩兵就是扩大部队作战的士兵。有了拿枪的兵,才能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党来了,你们翻身得解放……党的恩情说不完……你们要用实际行动报答党**……”
他讲了很多很多,农民们傻呆呆地听着。看样子有些词汇农民们根本听不懂。
“什么叫反动派?是一个人吗?是不是地主老财?不是已经打倒了吗?”我听见一个农民对旁边的那一个小声嘀咕。我暗自好笑。
“大家报名,快点!”…….“本人去也行,孩子去也行”。那个扩兵工作队队长着急地催促着,询问着,焦躁之情溢于言表。
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农民们竟然以沉默和不理睬作了回答!会场出奇的静,难耐的静!好像是一种交易谈不成出现的尴尬场面。我看出这位队长脸上掠过一丝难堪的表情。我再看看会场,农民们大部分人低着头,个别的人在小声嘀咕。农民们此刻没有了分土地分浮财时的那种近乎疯狂的兴奋情绪。
快到中午有些起风,似乎不那么暖和了,抑或是会议气氛所致。
会场仍是鸦雀无声,看来这位队长的扩兵任务实在难以完成。这时又听到了他嘶哑的喊叫声:
“我告诉你们,‘胜利果实’你们已经拿到手了,你们要不要拿起枪来保卫这些‘胜利果实’,你们自己想一想……国民党来了你们怎么办?……”
这位队长不顾失态,他在吼叫着,声调里饱含威胁口气。接着他**地说:
“你们分了人家财产,分了人家土地,打死了人家的人,你们得了这么大的好……你们不去当兵?你们说,谁去!你们等着地主家的人回来反攻倒算杀你们!……”
他说得如此直截了当,如此露骨而又真实,没有一点迂回——也是难得的“诚实”!我离讲话的人四米左右,向他望去,只见他横眉立目满脸通红,声音有些颤抖,嘴角上因说话的时间长而泛起白沫。
“看来,这位队长恼羞成怒了……”我思索着。
扩兵动员会已经开到过午了,乡里的干部就直接点名道姓地动员,有目标有对象的一家一家地谈。
最后只好宣布暂时散会。告诉他们回家商量一下,工作队到家去谈。后来,经过逐家访问动员,全乡有七个人被“扩兵”了。
“扩兵支前运动”一直持续到春耕开始之前。主要的就是动员农民出人、出钱、出粮,打胜这一次全国范围的夺权战争。临近春节,区里的马助理领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征兵来了。他们把全村的贫下中农和中农青壮年男子集中起来开会,讲“你们翻身了,分了胜利果实,你们要拿起枪保卫胜利果实!你们要积极报名参军!……”然后就让大家报名。青壮年们都哭丧着脸闷声不响。区干部讲完村干部讲,半晌也没人报名。一个军人急了,两手叉腰吼道:“娘的!都得报名!不报不行!”还是没有人吭声。
众人都盯住了杨驴子和大庆等几个土改积极分子。马助理就找杨驴子等积极分子开会,要求他们带头参军,保卫胜利果实。他们只好答应“带头报名”。
第二天,在杨家大院门前场地上又召开征兵大会。马助理站在月台上讲话,再次讲积极参军、保卫胜利果实的重大意义,然后威严地厉声说:“谁不报名,就把谁家分得的胜利果实退出来!也不分给他家土地!现在开始报名!”
只见站在马助理身旁的杨驴子大声喊道:“我报名!”接着,他面向人群大声号召:“快,快报名!谁不报就是**的蒋介石的干孙子!”接着,大庆就高喊:“写上我,我也报名!打蒋介石,保卫胜利果实!”
于是,会场上热闹起来,不少人跟着报了名。
东北战事紧张,急需补充兵员,报名的新兵不能等到在家过春节,要立即被征兵的军人带走。
在新兵离家的前夜,杨驴子搂着小红袄一夜没有睡觉。两个人狂荡一通、说一阵,又狂荡一通……。鸡叫了,小红袄紧紧搂着杨驴子的脖子、流着泪说:“你这一走,我想你了可怎么办?”杨驴子说:“你身上的‘螃蟹窝’是我的,你要是让别人掏螃蟹,我回来可饶不了你!”说着,又把小红袄压到身底下,尽情地“掏”了一回。
当天,所有适龄青壮年,不论报了名与否,是否独生儿子,不管嘴歪眼斜或半傻不乜,都被征兵的带走了。
其中有个叫王德的青年,是个独生子,结婚刚半年,丢下17岁的小媳妇黑夜白日的哭,军属又不许离婚另嫁。“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公爹只好老当益壮为儿代耕,生下一儿一女。王德海1955年复员回家时,其父很觉对不起儿子。王德海安慰父亲说:“爹,多亏了你老人家,不然咱家就散了。你老没啥对不起我的,我倒要谢谢你老人家呢!”
还有个叫“傻头”的,嘴歪眼斜缺心眼儿,守寡的婶母把他拉扯大。快30岁时才从口外(长城北)娶来个16岁的小媳妇。不到半年也被征兵了,丢下孤苦零丁的婆媳俩。后来,村里的几条光棍经常去他家,给婆媳俩解闷儿。
1948年清明前后,杨驴子和大庆先后从战场开了小差,逃跑回来。部队来人在区干部的带领下来王庄抓人,他们东藏西躲终于没有被抓去。这是后话。
征兵之后,在“保卫胜利果实”的口号下,又开始了征夫、征粮等支前工作。适龄青壮年都参军走了,没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