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王老太太疼爱孙子

作品:《富人成了倒霉蛋

    王老太太疼爱孙子,尤其疼爱她的长孙国有。长孙才几个月,儿媳生奶疮没有奶,她就接过来跟着她睡,由她来喂。
    她看着长孙,眼花儿似的,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长孙要星星,她不给月亮。
    她经常握住长孙的小**,欢喜的叨咕着:“奶的撩子、卵子,你就是奶奶的命根子,你就是老王家的根儿!”
    儿媳秦氏是秦庄大财主家的小姐,吃不了王老太太家的苦,丈夫又不在家,就带着孩子们常年住娘家,只是在过春节时才回婆家一次。
    王老太太也巴不得地愿意儿媳住娘家,带走了几张嘴能省不少粮食。
    但是,她不让把大孙子带走,大孙子离不开奶奶,也不愿意离开奶奶跟着妈妈住姥姥家。
    长孙夜里哭闹,王老太太就整夜地抱着孙子在屋地上来回走,边拍着颠着边叨咕:“喔,喔,喔,哪个王八蛋操的找上我孙子啦!喔,喔,喔,让我孙子好了我给你上供!”
    长孙爱吃白薯,冬季临睡前她总是用手巾包上几根白薯焐在炕头褥子下。
    早晨,孙子醒来还没挣开眼就喊:“奶来!白薯!奶来!白薯!”
    她就急忙从堂屋进来,把炕头上焐温热的白薯递给孙子。
    她又从灶膛掏来满火盆的火灰,给孙子烤衣服。
    她有一只铸铁炉子,专用来给孙子开小灶,孙子馋了,就说:“奶呀,你摸摸我脑袋热不热?”
    她知道孙子馋了,就边摸孙子的头边说:“啊呀,我孙子有火啦。快给我孙子做点好吃的。跟奶说,想吃啥?”
    孙子嫩嫩地说:“想吃粳米粥煎鸡蛋。”
    那个地区当时不种稻子,没有大米,离卖肉的集市又远,这粳米和鸡蛋就是最好的食物了。
    村里有个卖卤猪肉的叫沈庆,背着草编的食盒沿街叫卖。
    每到王老太太家门口,沈庆就把食盒放在门前大石头上,对着门高声叫卖:“卤——猪肉!”卤字声音拉得很长,逐渐由低到高再降低,接着短促地喊出“猪肉!”
    孙子听到这叫卖声,立即拉住奶奶的衣襟撒娇:“奶,我要肉!奶,我要肉!”
    王老太太就领着孙子走出大门,见了沈庆笑骂道:“王八操的沈庆,你对着大门喊啥,尽馋着我孙子!”
    沈庆嘿嘿地笑着,照例切下一小块夹肥带瘦的肉,递给孩子。她撩起衣襟,摸出了钱,边递边说:“明天再对着我家大门喊,我割了你舌头!”
    沈庆嘿嘿地笑着说:“大嫂子,又该置地了吧?”
    孙子和小伙伴玩耍,免不了要打架。孙子就回家向奶奶告状:“奶,他们不和我玩。”
    这时,王老太太就领着孙子走到当街一站,向小孩子们吼道:“小兔崽子们,快来和我孙子玩!”
    小孩们就愣愣地望着她。有胆大的小孩子扭头就跑,远远地立定了脚,骂道:“就不!就不!**的!”
    她就跺着脚假装追,边笑骂道:“看我剥了你的皮!”
    胆小的孩子就胆怯地一步步挪过来,她就拿出花生或白薯干分给孩子们。孩子们怯意全消,就又和她孙子蹦蹦跳跳地一起跑了。
    这时,她就在后面喊着:“离井远点呀!别到河沿去呀!”
    她不识字,但是却装了满肚子的谜语、故事。什么“东山一个葫芦片,西山一个葫芦片,哥儿俩一辈子也见不着面。”“小匣子,小匣子,里面装着五个小鞑子。”她都会。……
    什么朱砂人、金马驹、大毛猴、人参娃娃、秃尾巴老李等故事,她都会讲,孙子们都听得入迷。
    她经常背着孙子到南园子去,给孙子捉蚂蚱、捉蝴蝶、捉螳螂,教给孙子认识野草、野菜。
    国有小时侯是个浑小子,隔三差五就气回人,胡搅蛮缠,软硬不吃。王老太太特别熟悉大孙子这个规律,称之为“毛病发”。
    每当国有“毛病发”时,都把王老太太气得诨身乱战。气急时举起手要打国有,国有就叫号:“打呀,打呀,打死我更好。”
    气得王老太太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手硬是落不下来。实在无法,王老太太就说:“你这么气人,不活了,跳井去!” 边说边往外走。
    国有心想:“奶舍不得我,骗我呢。”就从窗户眼往外看。见奶奶真的走出大门了,就慌了,大声哭喊着:“奶来,我不气你啦!奶来,我不气你啦!”
    一会儿,王老太太回来了,袄襟湿湿的。王老太太说:“你摸摸湿不湿?我刚让人从井里捞出来。”
    国有摸着奶奶的衣襟,一头扎进奶奶的怀里,大哭起来,抽噎着说:“奶,我…我…不气你啦。”
    王老太太对孙子娇惯疼爱,但是不放纵。孙子稍懂事时就教给孩子人情事理,孙子做错事就教训。
    她经常教育孙子要行善,说行善的人有好报,死后到阴间,阎王爷和小鬼都好好待敬,来世都投生到好人家,做大官、发大财。
    她给孙子讲:恶人有恶报,死后要下地狱,上刀山、被油锅炸,来世投生要变成猪狗牛马。
    她经常教育孙子要好好念书,长大了要当大掌柜的,多挣钱,买房置地。
    谁曾想世事巨变,王老太太寄予很大希望的长孙,后来不得不当个“孩子王”(小学教师),开始每月挣24元7角5分钱。
    后来又当了“孩子王的孩子王”(中等师范学校教师)直到退休。一生清贫,无所作为,实在让王老太太在天之灵大失所望。世事如此,能奈之何?
    王老太太是1966年晚秋去世的,享年94岁。
    当时正闹“文革”,王庄的造反派正叫嚷着进行“第二次土改”。抄了王老太太的家,拘禁了国有的母亲和二弟,逼问枪只弹药和金银财宝,声言要像土改时揪国有父亲那样把国有从学校岗位上揪回来。
    在这样情势下,国有母亲没敢把王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告诉国有。唉!王老太太走了,她老人家最疼爱的长孙竟然没能送终。此事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