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妹 第167节
作品:《五师妹》 这座石头城与她当年在五莲山时想像过的门派不一样,没有鸟语花香,也没有仙气氤氲,更没有灵兽仙宠、溪流潺潺,甚至连一点点的绿意都不见。
硬朗、凌厉;尖锐、坚固。
“这不像你神识里的福地洞天。”银魄仙鹿陪她站在主殿南侧峰头之上,眺望她的石殿道。
夜烛是唯一见过她神识虚空里福地洞天的人,他知道那是南棠对自己洞府的小小心愿。
“现实和梦想总有差距。”对此,南棠表现得很平静,并没遗憾。
“师叔——”不远处有人高声喊她。
南棠转身,瞧见嫣华站在石岩上冲她不住招手。南侧的这座石峰,属于嫣华,因着时间和物资紧凑,还没开始建府,只搭了两间简单的木屋。
“快看看,可以没有?”萧寂的声音同时响起,带着一阵喘气。
只闻“簌簌”乱音响过山间,一棵参天巨树被扶起。对嫣华来说,洞府不是最重要的事,把这棵摇钱树种下去才是正事。
今日就是植树种钱的吉日,萧寂带着秋明庄的弟子,正在协助嫣华将这摇钱树种到她调配好的土壤之中。没想到的是,在戒指里看起来小小一棵的摇钱树,被召到现实中时竟成了一棵巨树,累得萧寂等人满头是汗。
奔马山间叮叮当当的凿建声同时一歇,正忙碌于山间的修士们停下手中任务,纷纷转头望向南山峰——
青色光华乍现,将整个南山峰笼罩。
青光中,一棵巨树立在山巅,满树青华,全是一片又一片灵石。
“嫣华,这座山峰,你打算取什么名?”南棠落到嫣华身边,问道。
嫣华正向萧寂打手势,指挥他们栽树,树已经栽得差不多,她停下动作,转头看着南棠不语。南棠以为她会取出“摇钱山”这样的名字来,正琢磨如何笑话她,不想嫣华却道:“师叔,就叫‘南山’吧。”
南棠一怔,重复着嫣华取的名字:“南山……是个好名字。”
她的师兄,嫣华的师父,那个殒身于十方古阵旁的人,就叫南山觉。
长渊的风呼呼而来,吹落满地灵石,叮叮当当的,像是来自久远时光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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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峰东侧的峰峦,留给了缇烟,正西的峰峦,是杜一壶四人的洞府,正北位置,也就是主殿的后面,便是南棠的洞府。
洞府已经建得差不多,并不华丽,只是凿山为府,在外修了两重前殿,三道石门,一应摆设俱无,只有两只赤宁兽一左一右趴在最外面的石门左右,像守门的石狮子般。
只要设好禁制,南棠就可以闭关。
“师父,近日求入长渊脉的修士数量有所增加,这几封是拜山帖,这些是建派帖与迁派帖。”叶歌手捧托盘,将一撂厚厚的帖子送到她手边。
拜山帖是想要进入长渊脉成为山君的,建派帖则是打算在长渊择址建门派的,而迁派帖则是打算将原派迁入长渊的。
随着长渊脉的开建,花都剑城的弟子将于长渊落峰立庐的消息传了出去,引发玉昆无数修士赶来长渊,但基本没有愿意在长渊修行的修士,这里的灵气太稀薄,修士很难修炼,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冲着花家弟子来的,不过即便如此,也要一一甄选。
“这是目前库中资源的存量,弟子算过账了,余量只够兴建一个传送大阵,以及维持大阵正常运转三个月……”杜一壶也奉上一本账册,“除此之外,师父拜托钟仙君他们炼制的青云十五弩所需材料,也需花费大量灵石,就算加上嫣华师叔那棵摇钱树的灵石,也还是不够,再有其他零零总总的花销,师父……咱们入不敷出。”
南棠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一脉之尊难当,事务太多,她根本不能闭关。
奔马山的建造已经是降到最低标准,省得不能再省了,就这样资源也还是不够。魔军藏在洗泪河的那批秘宝如今还不能起出,据缇烟探查而回的消息,吕正阳派守落枫谷的修士和天遗宗的人似乎也密切注视着洗泪河,这批秘宝他们同样觊觎了很久,如果她现在贸然取出,恐怕会引发三方争抢,长渊脉的实力最差,不是他们的对手,因而她准备闭关结束,先解决长渊脉灵气问题后,再动洗泪河。
如此一来,她手中的资源不够。
钱钱钱,她现在满脑袋就是搞钱。
“要不,再问问顾宗主?”商九道。
南棠摇头,顾衡就等着她开口呢,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向悲雪宗求助。
“青云十五弩的事,我和钟俏谈好了。”银魄仙鹿的声音响起。
南棠一抬头,看到夜烛踱入殿中。
“不止青云十五弩,还有赤甲战车与棘隼,我和钟俏以及她大师兄花狩谈妥,钟俏的剑庐由他们自己兴建,地火虽然难得,但对普通修士没什么作用,所以租赁给他们,头百年间的赁金全部折成青云十五弩、赤甲战车与棘隼的炼制所耗,他们一共要提供我们十把弩,三部战车,与二十只隼。另外在地火之上的赤星矿,花狩会以市价全部收购,我作主给了点折扣,虽说不比运到悲雪拍卖来得钱多,但胜在省事并且得钱快。至于剑庐其余产出,待剑庐建成,你出关后,再与钟俏细议。”夜烛边说边走到南棠身边。
南棠忙成这副样子,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自要替她分忧。
“如果你没有异议,就找个时间与钟俏立契。”夜烛淡道。
虽说她二人交好,但建城立脉非同儿戏,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她们自要提前讲妥,立字为据才成。
“你可帮了我的大忙。”南棠紧捏眉心的手就是一松,她正等着夜烛的消息,“如此一来,长渊的所有资源,就可全部投入传送阵的建造。”
“所以,你可以安心闭关了。”夜烛轻车熟路地拂衣坐下,与南棠同座。
长渊脉的所有修士已经习惯了这只银魄仙鹿的存在,默认他为脉尊新欢,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
南棠点了点头,自储物袋中取出枚戒指,夜烛眼眸微眯,他认得此物。
这是当日在悲雪城分别时,月枭所赠之礼。鲛人之歌依稀还在耳边回响,月枭温柔的湛蓝眼眸,似乎也仍在远方注视着……
“南棠,快点打开。”夜烛道。
“你似乎比我更期待。”南棠一边笑他,一边起身。
“让我看看是什么稀罕宝贝,能不能超过我送的东西。”小仙鹿的眉梢一挑,既然是竞争对手,自然要比上一比。
南棠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含笑走出大殿,将神识探入戒指中。
戒指里面的东西很大,灵气充沛。
南棠的笑脸一凛:“阿渊,帮我!”
夜烛尚不知里面何物,便见南棠身前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一个由三个深海秘泉泉眼所组成的巨大悬瀑。
哗啦啦——
水声响起,如同急雨,飞溅的水花劈头盖脸浇得附近的人浑身湿透。南棠显然顾不了这些,这东西重逾山峦,她的力量快撑不住了,夜烛连忙施力,与她一起托起这巨大悬瀑,再将这悬瀑送到了这座山峰的最高处。
庞大的水灵气随着奔腾的瀑布倾泻而下,南棠施放春种之力,引着这深海秘泉之水绕着山峰流向主殿,汇入主殿之侧一个已经挖好却没有水源的空池之中。
山间的修士无不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凭空而现的瀑布,久久未平。
月枭的的确确送给她一份厚得不能再厚的大礼——整个长渊脉,最缺的就是灵气。
这个深海秘泉悬瀑虽然不能解决全脉的问题,至少保证了她洞府与奔马山的灵气来源。
“下次,我送你一座城!”夜烛看着飞瀑如练闷声道,他有种被比下去的错觉。
要不是自己真身不在此,哪能叫人抢去风头?
“这有什么好比的?他的礼物是回赠,你的礼物……”南棠忍不住笑出声,用指尖一戳银魄仙鹿的心口,“是心。”
语毕,她转身又将月枭交托之物取出。透明的宝珠内一片湛蓝海面,正中央有座小小的宫殿,那是月枭母亲的沉眠之地。
也不知月枭去了浮鲸海,现下如何了。
她轻叹一声,正色道:“我打算将月枭的母亲,放在你我闭关地中妥善守护。”
夜烛颌首,并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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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九月,长渊诸般兴建大事都已步入正轨,南棠将手上诸务安排妥当,宣布与银魄仙鹿同时闭关。
三重石门一扇接一扇合拢,二人并肩的身影消失在门内,禁制一重重开启,天曦镜的镜光闪过,幻境包裹了整个山头,连同南棠的新洞府,一并消失人前。
待得此门再开,便是南棠正式对外立尊之日。
第169章 危机
石门合拢,偌大密室内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偌大密室空荡荡的并无摆设亦无分隔,只有两张莲座一东一西安放,龙影剑被南棠插在第三重门外做了最后一层禁制,密室内只有南棠与夜烛二人。
天地间的喧嚣都被摒弃在外,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他们极有默契地分开,掠到这一东一西两张法座上各自盘膝坐定,再转头对望。
“早点回来。”南棠柔声道,叮嘱将出远门的男人。
“知道了。”夜烛回应得稀松平常。
不过短暂的分别而已,虽然他们已经彼此相伴了几十年,最长的一次分别,也只是上回他负气离开了一个月而已……
聚散离合人间常态,修士更需看透。
二人相视一笑,闭上双眸,再不言语。
几道光芒闪过,将银魄仙鹿包裹其中,让他彻底与外界隔离,五感俱灭。
和南棠的闭关不同,夜烛只是将放在玉昆这边的所有精力都转回赤冕,好让自己可以集中注意力破解巫岭山陵中的禁制。
半魂虽没收回,却会陷入昏睡,外界所有的纷扰都被阻绝,就连南棠的声音,也再无法传进他耳中。如此一来,他才不至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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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冕,巫岭。
荒山秘陵的底部,夜烛双手掐诀身浮半空,神情沉凝,仙力从他身上源源不绝释放,化作紫光没入秘陵法阵的正中心,一阵疾光闪起,巨大的法阵自地面浮出,随着夜烛破阵之力的加强而渐渐扩大范围。
巫岭连绵起伏的山峦间,一道接一道青光冲天而起,转眼间如果囚笼般将巫岭罩在其中。无数鸟兽被惊起自林间窜出,却被青光所缚化作困兽。守在巫岭外的修士纷纷飞起,不知所措地望向祈族禁山,猜测着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却无人敢迈入其中。
夜烛下过令,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任何修士不得踏入巫岭一步。
随着仙力的注入,夜烛眉间紧蹙。这座秘陵之下的法阵范围远比他想像的要大,他所感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强,这些阻力仿佛来自四野八荒,抗拒着他的探入。
日月星辰交错,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这场旷日持久的对峙才渐渐有了变化。
秘陵的地面缓缓下沉,深不见底的黑渊出现。
这座荒山仅仅只是一个入口,而在这座秘陵之下,是被整个巫岭所掩藏的无人可知的地域。
幽远的召唤声,自黑渊深处传出,像一段迷惑人心的歌声,又似乎是海浪翻涌拍岸的水声,勾引着黑渊之外的人去一探究竟。
夜烛不由自主俯下头。
倏地,地底伸出十二道黑气,猝不及防之间缠住夜烛,将他拖入深渊。
巫岭的青光渐渐消失,秘陵的地面恢复如常。
一切,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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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芒春种绽起的淡淡青光让南棠整个人如同一尊精致的翡翠玉雕。
她的神识早已从身体抽离,随着春种之力融入岩石之中,像许年前刚刚接触十方古阵时那样,她抛却心中杂念,关闭了肉身五感,将自己化作一砂一砾,一草一木,感悟天地群山之息——以风为嗅,以岩作肤,以草为舌,以木作耳,以山作目。
所见所闻,再不是眼前的方寸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