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妹 第44节

作品:《五师妹

    这对兄妹身上她想不通的地方太多。
    “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如今我虎落平阳,境界和寿元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夜烛坦然道。
    “也对,你连我的宠兽都当过……等会,你在骂我?”南棠瞪向他。
    虎落平阳后半句是什么?
    “做人,不要随便对号入座。”夜烛忍了忍笑,一本正经道。
    甭管他到底是不是灭劫期大能者,南棠心里其实对他都没什么敬畏之心,大抵是因为他附身灵兽那段时日的记忆过于温暖,以及两人生死与共的情景深入人心,又或者是他并没表现出一星半点上位者的凌人盛气……他会笑会气会捉弄她也会安慰她,倒更像个初涉仙途的少年修士,和她见过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没有一点像的地方。
    “算了,不管你是仙尊神尊还是活祖宗……反正你现在都是我的小灵宠……”南棠边说边飞起,绕着他转了两圈,神识虚空她已能随心所欲使用,想飞就飞,不费半点力气,“就算是离开了这里,你也还得附身于灵兽躯体,继续做我的小灵兽。”
    想想,就有些开心。
    她飘到他背后,伸手抚他脑袋,就像从前揉白罴那样。
    夜烛任她得意洋洋地绕着自己飞了半天,刚想反驳回去,忽然间一股战栗传遍全身,他倏地转身面向她。南棠也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是怎么回事?在触及他身体时,她似乎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刺激、舒坦却又……隐晦羞涩。
    这滋味从未有过,南棠好奇极了。
    她又缓缓伸手,戳向他的脸颊。
    “南棠!”他声音彻底变沉,“别碰我!”
    似乎意识到什么,他警告她,但南棠的指尖已经触及他的脸颊。
    因是魂体,其实并无实物可以触碰,她的指尖似穿进他的墨烟中,然而……
    南棠的心陡然一震,那股战栗再起,脑中掠过无数画面,她抱着灵耳兔、揉着小雪羊,与银翼虎相拥而眠,躺在白罴软绵绵肚皮上……那些曾经亲密接触过的时光,都因为他是个人而让她意识到,他们之间已经有过太多逾越的举动。
    而这个意识并没让她产生抗拒,反而加深了她心间的悸动。
    她与江止结修三十年,于男女之事,还是一纸空白,莫说夫妻之事,便是普普通通的牵手拥抱,都没有过。
    私下时,她也曾好奇……男女之事,到底会是怎样滋味?还曾偷偷看过不少图册。都说修仙之人清心寡欲,可为何这千万年来,依旧有大把修士沉沦其中,甚至生出一脉阴阳合欢的功法门派来?
    悸动似乎突然间汹涌而至,她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明明前一刻两人说话还很正常,可她仅仅只是碰了他一下,就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她可以肯定,自己在这一瞬间产生的战栗与渴望,应该出于她的本能。
    懵懂的本能。
    这种源自本能的期待,于男女都一样,男人能够宣之于口的,女人也该有坦然面对之心。
    夜烛心头翻涌的情绪并不比南棠少半分。与南棠相处的种种一一掠过脑海,他无法控制地回忆起做为宠兽时与她的相拥相眠,更加不可遏制地想起从初识迄今,他见过多少次她私下的模样,她曾在他面前褪过衣裳,也曾抱着他踏入灵池,她出关之时红颜换白发,以及苏醒之后鸦发垂覆……每一个画面,都有惊心动魄的颜色,哪怕他一眼错开,道心亦乱。
    而这样的感觉,他亦从未领会过,修仙修得太久,他并不喜欢外人的触碰,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抱在怀里,而后接受,最终在这简单的触碰下沦陷。
    他警告得太迟,南棠的指头已经有半根融进夜烛的魂体里,他倏地化作黑色雾体缠绕而来,宛如一条黑青巨蛇。南棠的身体亦变得浅淡、虚无。
    “南棠,你可知修士之间,魂神亦可交融。”
    魂神与魂神的融合,远胜肉体。
    战栗的滋味越发明显,南棠咬住唇,目光迷离,点头又摇头。
    她听说过,但没体验过。
    青黑二光交缠。
    夜烛用最后一丝清明控制住自己,心中剧烈挣扎起来。
    ————
    遥远而未知的仙域内有一处福地洞天,坐拥山海揽星抚月,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修仙之地。
    星月之下,山海之间,有一巨大浮舟飘在半空,宛如以山海为浪,以星月为鱼。
    舟上有巨大的佛手雕像,佛手之上斜倚着一个着玄青衣袍的修士。修士正微闭双眸,听着佛手下几个躬立的小修士禀告事情,时不时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下首一个修士正在恭恭敬敬禀事,可忽然间佛手上的修士却倏地睁眼,震惊非常地盯着前方。
    “尊上?”小修士被吓了一跳,停止禀告。
    佛手上的修士缓缓转脸,露出一张星月山海不足比拟风采的容颜。
    他看着下面的小修士半天,飞快挥手:“离开这里,立刻马上离开!”
    小修士惶惑地看着他。
    他百年无波澜的面容起了变化,耳根泛红,加重语气道:“出去!”
    小修士们再不敢呆,纷纷飞离浮舟。
    整个浮舟刹时间只剩他一个人,不曾体验过的滋味,乱了道心。他难以置信地扶住佛指,手几乎要掐碎玉石,颈面已然通红,身体彻底倚在佛指上,微微弓起腰,开口便是低哑的喘息。
    半魂在外,所行之事,所遇之人,所有感知都会悉数传到真身之上。
    不曾想他在这里处理事务,那半魂竟在外头……让他当着人前失态,简直……
    “可恶。”他眉头紧蹙,恨恨唤出一个名字,“虞南棠!”
    这辈子,他能见到她吗?
    第42章 结“丹”
    修士既分男女,自有阴阳,阴阳融合之事,较之凡人,自然花样更多。其中最为玄妙的,就是这魂神交融,然修仙之人,得肉身趣味容易,可想要魂神交融却很难,并非所有的魂神都能交融。
    似南棠与夜烛这般,以魂体相见,一个简单的触碰就天雷勾动地火的,实属少见。
    肌肤之触尚可抵抗,可直抵元神的诱惑,又如何抗拒?他二人便好比未尝云雨的凡夫俗子,只是凡夫俗子因表相而迷,而他们……因魂神相触而乱,如此而已。
    夜烛如今便觉自己像沾染尘世烟火的凡人,生出荒唐的念头,只凭着岌岌可危的理智勉强拉住自己,因为他觉得南棠也许不太明白,他二人今日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眼底写满懵懂与好奇,急欲探索未知的一切,于她而言,更多的是新鲜,如同涉世未深的孩童尝到糖果滋味……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做出正确的引导,可天知道这有多困难。
    他所受之折磨,并未比她少,相反,也许更强烈,因为他的元神本就强于她,所感知到的也远远大于她。
    “南棠。”他用最后一丝清明将二人扯开了一些,“醒醒!”
    “我醒着呢。”南棠道,她已经活了将近一百年,不是孩童,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魂神交融,你不想试试?”
    她只剩半身人形,半身已化作长长的虚影青光。
    “想。”夜烛必须承认自己也是有欲。望的。
    “那就行了。我又不逼你。”南棠往上飞了些,居高临下地捧起他的脸。
    这个角度望去,南棠高高在上的模样,有些不可一世的张扬,大胆、炽烈,是不容拒绝的。
    她的虚影青光已经缠住他的魂体,四周景象随之转换。
    这本就是她的神识虚空,受她所控,又折射出她的心境,如今这个被她假想出的漂亮仙境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浓厚的云层铺展在二人身边。
    夜烛被她大胆的言语逼出三分气性来,岌岌可危的理智荡然无存,再多冠冕唐皇的道理,也不及她这一刻轻吐的气息。
    黑雾大涨,很快包裹了她,云层之中,只露两条交缠的青黑光芒,似两条缠绕的蛇尾,又如两道电光,在浓云中时隐时现。
    大雨倾盆而落,浇湿一切。
    ————
    待到云散雨静,风景秀丽的仙境再次出现。
    雨后的仙境格外清新,流水潺潺如琴音,草叶花朵之上凝着水珠,折射出晶莹光芒,一切都美好而惬意,只除沉默无话的两个人。
    南棠坐在树杆上,荡着双腿偷眼看夜烛,两只红翅蜻蜓停在她肩头。
    他坐在池畔石岩上,有一下没一下摸着灵鹿的脑袋。
    南棠有些忐忑,夜烛不说话便显得神秘莫测,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瞧那拒人千里的模样,莫非是怪她强迫了他?可明明他同她一样尽兴,甚至于后来她的魂神不支时,还是靠着他……
    或者他在害羞?
    可他们两个,一个活了近百年,一个更是可能有千年万年的寿元,她都没那么矫情,他又何必纠结?
    如此想着,她跳下树,唤了声他的名字朝他走去。
    夜烛略抬眸,见她散着黑青长发走来,头上有只红翅蜻蜓,身边跟着几只雀鸟,越发精灵的模样。
    “你也是……初次?”她蹲到他膝前,抬头问他。
    他没吱声,只是揉着灵鹿脑袋的手劲大了些。
    “我毁了你的道行?”她知道,有些修士修的童子身,不能碰女色的。
    “没有。”他闷道。
    “那你怎么了?”南棠又问。
    要不是修仙界不兴凡间那套碰了就要负责的规矩,她都要以为夜烛要让她负责了。
    不过负责……也不是不行,南棠想着与他相处的时光,相依相偎的日子,起码她是不排斥的。
    夜烛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发什么闷——他们之间,明明发生了什么,可又好像什么没发生。
    一切没变。
    “喂。”南棠伸手碰他。
    指尖触及他魂体的那个瞬间,两人均又一震,夜烛猛地盯向她,狠道:“还碰?没玩够?”
    南棠收回手,他起身走到旁边,续道:“虞南棠,魂神交融倘若放纵过度,也会……魂尽人亡的!你不想活了?”
    他用了一个比较文雅的形容。
    原来是怪她用力过猛?
    南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他,夜烛忽然觉得她可能误会了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你的魂神之力不够,与我交融容易……总之,你日后不要轻易碰我!”夜烛解释了两句,看着她晶亮的目光又觉得解释不清,头疼万分,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
    男女之趣,其实他也不是很懂,和她一样。
    “哦。”南棠看着自己的手。
    不能碰了啊?有点可惜。
    “别想那些了。你一睡睡了十多年,还不赶紧修炼好从这里出去?”夜烛飞快转走话题。
    提及此事,南棠终于正色面对。
    十多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就如同闭上眼再睁开眼,她感觉不到时光流逝,自然对这十几年没有感觉,对夜烛自然也没有十多年未见的疏远感,但现下听他再度提及,心里也不禁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