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找到猫侦探寻求帮助时,身上还带着一股明显的奶腥味。如同任何一只哺乳期的母猫,它对成年公猫充满警惕和排斥,隔着猫侦探三四米的地方蹲伏下来。饶是如此,咪咪身上仍旧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美丽。
    原本这窝崽子里会留下一两只给我作伴的,咪咪这般哭诉道,漂亮的蓝色眸子里眼波盈盈,现在倒好,不仅它们马上会被送走,连我在家里都要待不下去了。我以前可从来没有私下自取过小鱼干,我可太冤枉了。
    只可惜,猫侦探先生在爱情这方面向来是瞎子。它对娇柔的咪咪视而不见,反而对那只作案后成功逃窜的灰老鼠感兴趣。无论是谁,从某只小猫咪家中盗窃小鱼干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
    你别光说自己,猫侦探摆摆爪子,多说说那只老鼠,你想怎么做,你得到什么?
    咪咪于是又详细描述了一番自己正面遭遇大盗鼠攻击的场景,而后忿忿道:我也不想怎样,只想拿回丢失的小鱼干,向我的人类证实清白。
    那我又能得到什么?猫侦探继续问道。
    我可以支付给你小鱼干。
    你也有小鱼干?
    那当然,咪咪骄傲地抬起下巴,说道,我们家的小鱼干都摆在院子里晾晒,给你偷偷拿几条一点关系也没有。
    也正是如此,咪咪始终认为那只大盗鼠过于猖狂,直接盗走了一整袋,是个人类都能察觉,可不得引起猜忌。
    猫侦探心道,想要揪出盗窃的小偷,却并不在意自己监守自盗,不愧是小猫咪的强盗逻辑。
    猫侦探很欣赏这位自白的同类,向它投去赞许的一瞥,答应了咪咪的条件。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那个夏天,毛春城的流浪猫们见证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猫鼠大作战。老奸巨猾的大盗鼠和英勇不凡的猫侦探你追我赶,斗智斗勇,难解难分。
    正是在一场鼠猫追逐战中,猫侦探跟随大盗鼠的脚步,误入某间人类画室,不小心打翻画架。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猫侦探被满手颜料的人类们强行扣押下来。
    你弄坏了我们的画具,按理来说是得要肉(偿)不是,是要赔偿的。
    为首的那只高个子人类面带坏笑地说道。他看向猫侦探的眼神令这只可怜的小猫咪尾巴炸毛。
    虽然人类说是要让猫侦探作经济赔偿,但不知为何,它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画室内的这群男男女女似乎更在意它身上的肉肉和毛毛。
    不过半天功夫,猫侦探就发觉自己的脑袋似乎隐隐有被摸秃的征兆。
    这样下去可不行,作为名侦探怎么可以秃脑袋呢?猫侦探由此下定决心,打算用自己的劳动来偿还人类的损失。
    兜兜讲述到这里,已经入戏极深。他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抬起自己的前臂,张开爪子,幽幽地说道:你们不知道用爪子洗颜料盘有多可怕。全都是讨猫厌的颜料,干了的颜料,得用爪子先抠出来,还得拿尾巴毛毛使劲刷。还有撕胶带,啊讨厌的胶带,那么多、那么烦、还那么容易断。他们还强迫小猫咪用牙咬胶带,把小猫咪当成剪刀一样的工具猫
    彼得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出声打断兜兜,小声地提醒道:正面联系,正面!
    兜兜瞥了他一眼,不快地抖了抖胡子,带动腮部的肌肉抽搐几下,看上去完全就像是在嘟嘴。
    我是受到不良影响了,兜兜这样说道,我本来还挺喜欢我这次的对爪的,没想到他也是个坏人,哼。
    说罢,兜兜瞟了一眼对面的霍查,更加响亮地哼哼了一声。
    彼得觉得奇怪,不由得顺着兜兜的视线也看了对面一眼,嘀咕着: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呀
    兜兜坚持道:他一定是故意的!你看他的腮帮子还鼓着呢,他故意在我面前吃肉干,嘎吱嘎吱地嚼得可香,我都没办法思考了。
    经兜兜这么一说,彼得这才留意到霍查的脸颊确实在动,似乎嘴里正在嚼着什么,一脸津津有味的愉悦神色。也许是先入为主带来的感观错觉,彼得总觉得霍查的眼神之中确实夹杂着某种可以称得上是挑衅的得意神色。只不过这种情绪并非是敌对或是恶意的,更接近于善意的逗弄,就像是兜兜故事中出现的画室人类们对待小猫咪的情感一样。
    兜兜将脸埋进两只肉掌里,呜呜地啜泣道:我真惨,我都没有肉干可以吃,我是一只没有肉吃的可怜小猫咪。我不能吃肉,还得干活,呜呜呜,我一点儿也不胖,我可太可怜了。
    彼得一眼看穿兜兜在假哭,一时无语。他过了片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尽量柔声地安慰道:等这场对抗赛结束,我给您买肉干,您想吃什么都可以,买,买大份的!
    好在兜兜还留有几分助眠主播应有的职业素养,很快便调整好情绪,重新投入到故事创作之中。这个小插曲结束得很快,台下的兽兽们仍沉浸在猫侦探的大冒险故事带来的震撼和新奇感中,并没有留意到其中的变化。
    总而言之,猫侦探开始了在画室打零工的底层猫咪生活。它白天花去大部分时间用收拾画室,工作虽然辛苦且乏味,但是干久了,猫侦探也逐渐品味到绘画的乐趣,尤其是鲜艳的颜色带来的视觉冲击所产生的美妙感觉。
    事实上,真实的小猫咪是无法完全体验人类的多彩世界。不过既然是冒险故事,兜兜难免对他的故事中的主角做了某些艺术加工。总而言之,猫侦探是一只极有艺术天赋的小猫咪。
    在那间小小的普通的画室里,猫侦探有生之年头一次接触绘画这种艺术形式,也是首次留意到生命中出现的那些颜色,并对之认真审视。
    蓝色,是冷静,是平和,是包容和广阔,是天空,也是海洋。
    红色,是热情,是夺目,是激情和热辣,是火焰,也是玫瑰。
    绿色,是清新,是活力,是自然和生命,是青草,也是森林。
    而橘色,是温暖,是丰收,是富足和快乐,是霞光,也是太阳,还是大老虎和小猫咪!
    兽兽们被兜兜这一番有关颜色的描述吸引了,他们迷醉其中。那些颜色似乎是如此熟悉,却又那样陌生,就好似他们这一生还从未见过真实的色彩。莫名地,当他们发出这样的遗憾感慨时,脑海中竟然逐渐浮现出某种画面。
    画面给人带来的温暖的触感是那样真实,仿佛是真实存在于世的场景。但与此同时,它又是那样梦幻,如此独特,富有艺术性,光怪陆离,美好得像是虚假的梦境。猫猫主播口中所言的色彩,哪怕是最细微别致的色彩都能在画面中找到。这些颜色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无比和谐,每一个色块都在它们特有的位置上,就像是乐章中的某个音符。
    啊,我的大地之母啊,这是什么,莫非是我已经睡着了在做梦?
    这可太美了吧。我感觉我以前都是瞎子,现在才第一次睁眼看到这个世界。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第一次睁眼看世界,太震撼了!
    我有一个疑问,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是猫猫老师构建的精神世界吗?
    太强了吧。我从来不觉得颜色有什么正面联想可言,直到猫猫老师按着我的脖子让我睁开眼。
    为什么可以把颜色运用到这种程度?其中有些颜色感觉都不是真实存在的,可能吗?是怎么做到的?这些颜色是怎么来的?
    我突然感觉以前的几十年,我的日子过得好单调哦,想哭,但是又觉得很幸福,很温暖。
    就在大家陶醉地沐浴在色彩的幻象世界中时,眼前的景色蓦然一转,变成了以绿色为主的画面。画面场景中的线条尽管显得夸张而随意,组合在一起却依旧能够清晰地向兽兽们传递出某个信号:这是一座森林,林木葱葱的森林。
    在丛林深处,匍匐着一头猛兽,一头能够摄人心魄的强大捕食者。
    一股混合着血腥气味的力量像潮水一般朝着兽兽们涌来。他们在脑海中发出骇然的惊呼,然而在实际中,兽兽们却仿佛被人扼住喉咙,紧张得发不出声音来。
    真是一头可怕的大猫兽。
    猫猫老师说的没错呢,大猫兽确实是橘色的,是一种浓烈而自信的颜色。真难想象,在古地球时期,拥有这样鲜艳漂亮的颜色的大猫兽竟然会是潜伏在暗处的捕猎能手。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头大猫兽长得好像加西亚克罗中将的兽形哦,除了没有尾巴部位的元素化痕迹意外。
    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感觉是有点像克罗中将公布的兽形官方数据,我感觉是猫猫老师在构建精神世界上,借鉴了现实中的某些真实存在的数据吧。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重要的是,这头大猫兽真是帅气啊。
    就是乍一看,这么光秃秃的兽形还真让人有点不好意思呢。
    然而,令人面红耳赤的强大兽形在诸多兽兽的精神力连接中逐渐扭曲转变,最后缩小成一只形容娇小、造型奇怪的毛绒绒。那只毛绒绒和先前的大猫兽一样,拥有相似的纹路和橘色的皮毛,看起来宛若一只迷你版的大猫兽。
    就在兽兽们打量之际,只见毛绒绒张开血盆大口,喵呜喵呜地叫唤起来。起先兽兽们还在疑惑对方想要传达的信息,很快地,意味不明的喵呜声变成了熟悉的语言。
    毛绒绒甩着尾巴,口吐人言,语带不满地说道:我真的好饿啊,我饿得能吞下一整只太阳,我想吃肉
    在向往肉食的呐喊声中,在兽兽们愕然的瞪视下,脑海中的精彩纷呈的精神力世界瞬间坍塌。他们重返现实,回到对抗赛场中。经历过那样一番视觉刺激之后,原本还算富丽堂皇的直播间竟然也显得有几分无趣。
    而直播台上,兽兽们在精神世界直面过的迷你大猫兽正抱着肚皮,委屈地缩成一团。
    对不起,兜兜小声地说道,可是我实在太饿了。这场比赛就算我输了吧,我得回家吃肉肉了。
    他需要真实的一顿肉肉大餐,才能填补此时腹中似黑洞一般强大的空虚感。
    这一回,我一定得吃肉,谁来说我都不听!
    兜兜暗自下定决心,正想直接退出对抗赛场,却被霍查抢先一步拦住了。
    你这是太厉害了,霍查春风满面,毫无保留地赞美道,我实在是佩服。这一场比试你没有输。相反的,你赢了。我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联想能够比刚才那番景象更令人愉快。我觉得已经没有比试的必要,我认输。
    兜兜闻言,惊诧地瞪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霍查。
    事实上,如果你不反对,我还想和你交流更多有关色彩的话题,我觉得你一定会有很多令人惊喜的见解,我实在是太期待了。
    也可以啊。你可真是一只好人,兜兜诚恳地说道,以后我请你吃小鱼干。
    霍查也同样看向他,报以温和的微笑。
    两人四目相对,就在目光交错的瞬间,兜兜忽然一怔,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感觉。他福至心灵,在脑海中形成奇怪的画面。那种感觉就像是考试时脑袋被劈开,有人(塞)了一张写满正确答案的纸条。
    兜兜在脑海中看见一片深蓝的汪洋大海。有一只毛烘烘的长条形兽兽,正四脚朝天地漂浮在海面上,短手短脚长尾巴,怀里抱着一颗硕大的贝壳。它支棱着小脑袋,正一脸懵懂地看回来,一对黑漆漆的豆豆眼里写满了好奇。
    兜兜点点头,笑了起来。
    嗷,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霍查是一只小海獭呀。
    一只会仰泳,喜欢用海带停车,喜欢胸口碎贝壳的小海獭。
    *
    作者有话要说:
    兜兜:小海獭超进化獭獭兽!
    经纪人:没有这种剧情。
    兜兜:猫侦探故事里的女主角叫咪咪,你老实讲,是不是因为懒得取名字了才随便叫了一个
    经纪人:你胡说什么呀,你难道不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百分之八十的小猫咪都叫咪咪吗?这叫写实主义好不好
    第74章 猫的鱼朋友 鲸鱼也是鱼!
    当兜兜想要将自己交上新朋友的好消息和他的人类分享时, 海楼刚刚攻克做羊毛毡的首个难点:搓一个不松不紧的实心毛球球。
    兜兜一见到那团用自己的毛毛滚成的球球,立即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你可太厉害了吧,兜兜鼓着爪子, 高声赞美道,这么快就能戳一个球球出来呢。这是多么完美的一个毛球球呀, 太漂亮了吧。我敢打赌,它是最好看的一个毛球球,全宇宙没有人可以像你一样团出这样没有缺点的毛球,绝对不会有的!
    海楼垂首, 看了一眼手心里的那团毛球。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似乎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毛球。他抬手将毛球放在兜兜的脑袋顶上。
    兜兜别起耳朵,眼球朝上翻滚, 露出滑稽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将毛球托起,稳稳当当。
    圆滚滚的小橘猫顶着一团圆滚滚的橘色毛球, 好似一个双球甜筒冰激凌。
    海楼笑了笑, 伸手捏了一把兜兜的脸蛋, 又将毛球取下。
    兜兜凑过去,趴在海楼的手腕上, 好奇道:那这个要什么时候才会戳好呢?
    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海楼正在努力领悟如何才能使实现兜兜的创作意图。羊毛毡这种小东西, 在脑海中构思简单,但真正动起手来会发现困难重重, 哪怕是聪明如海楼, 也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没有关系, 兜兜安慰道, 我可以等。
    他歪着脑袋, 开始畅想未来:如果你做好了, 一定会是一颗最最好看的羊毛毡猫猫头。我可以把猫猫头放在我的窝里头, 每天晚上抱着它睡觉,就和抱着小猫崽一样。
    海楼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兜兜养自己的幼崽会是一副什么模样。不知为何,海楼总觉得兜兜会是那种叼着幼崽上蹿下跳,把他当成玩具来摆弄的不合格家长。说不准,兜兜还会像窝藏零食一样将幼崽(塞)到各种奇奇怪怪的角落里,一不小心就忘得一干二净。
    海楼脑海中浮现出一只浑身炸毛的橘色小奶猫,他被不称职的猫爸爸摔得晕晕乎乎,脸蛋灰扑扑的几乎看不出本色,冲着海楼撕心裂肺地咪咪叫。
    实在令人担忧。
    海楼迅速将脑海中奇怪的画面挥去,转而取出几只透明瓶,一一摆到兜兜面前。瓶中装着深浅不一的蓝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