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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挽灯》 ☆、挽灯 五
许多时日过去,挽香的伤慢慢愈合,鬼冢将臣便不再限制挽香的行动。
她甚至可以出府邸逛逛。
鬼冢将臣派了几个人跟著她,但他们并没怎麽在意这个沈默的中国女孩,一个没看住,竟然发现挽香消失了踪影。
煮著日式大和茶的饰品店里,老板跪坐在地板上,将煮好的茶水端入对面美丽女孩的洁白小手中,用流利中文说著,“夫人来,请尝尝。”
挽香接过来,抵在唇瓣,静默的喝著。
“夫人,你嫁过人吧?”老板呵呵笑著,一面取来竹筒里的水加入滚烫的紫砂壶。
挽香手一停,点了一下头。
老板呵呵眯眼,“我老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夫人,你的男人应该不是那个冷冰冰的鬼冢大人吧?你的男人是谁啊?”
他是一个盖世英雄。
挽香垂著头微笑,却依旧不说话,茶风习习,仿佛回到了上海泛著玫瑰香味的庭院。
往事如尘,划过时光,却不能忘怀。
我爱的人是一个盖世英雄,他在重重沧海之外,美若妖精,比海平线的朝阳还要温暖明亮。
沈默诉说激荡在心底,挽香平静的盯著茶水,心若琉璃,离於忧怖。
“呵呵,夫人虽然不说话,但我能看出来你不是哑巴,你来我的店里也是有目的的吧。”他悠然的再倒一杯茶,“夫人,我店里有很多发簪,都很适合您,选一支吧。”
店里空气静谧,挽香抬头,看著店里墙上,那各式各样,五光十色的发簪,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而他们在店里悠然闲坐的时刻,鬼冢府大乱,挽香走失的消息一路加急送去了正在内阁大臣书房开会的鬼冢将臣耳朵里。
神奈川御前镰仓大臣府,副官青木大佐跌进正在开会的房间,脸色苍白的对著冷淡回头的鬼冢将臣结结巴巴的说,“她、她逃了────”
绿眸霎时冷结成冰。
没有指名道姓,但鬼冢将臣一听就知道是谁。
他一把掀开满桌文件,大步走向门外,青木大佐边喘气边跟在他身边小跑,“鬼冢大人!您别急,属下听命一直跟著她,已经找到了──”
话未落地已经被牢牢赏了一巴掌!
鬼冢将臣绿眸yīn滚,怒火狂烧,他嫌汽车太慢,一把扯来门口的军马,疯狂抽打,向著家里的方向飞驰。
挽香有多大能耐,他清楚的很,本家老屋看似人少,其实戒备森严,她就算逃出门也走不远,可是────啊,好恨!
她没有逃脱成功,可是有逃脱的行为!
────她,就那麽想离开他!
心底那种近乎於气急败坏的情绪是什麽,将臣厌恶至极,不愿追究,寒冷的绿眸燃烧著yīn魅怒火,一路扫开纷纷躲避的人群,根据下属的汇报一路冲进一家饰品商店。
“挽香────”他抓下一副手铐,冷著脸跨入长腿,正要逮她,却见挽香只是安静的坐在店里,爱不释手的玩著一只殷红的胭脂珊瑚簪子。
“呵呵,鬼冢大人,夫人只是路过我的小店来光顾而已……”
笑呵呵的老板捧著茶杯解释,面带温和笑意,有种山和雪的清润气味。
“夫人不怎麽认路,逛著逛著就拐来我的店里了,我老人家孤单就拉著她聊了一会儿……”
挽香的表情安详而柔静,浅绿色的和服衬著她洁白而柔软的颈子,宛如初春的嫩芽一般清新美好。
狂暴手指渐渐收紧,缓缓的,所有怒火归零,yīn冷绿眸慢慢的,就从底部生出一种柔软来。
将臣不明所以,只觉得心底巨大的空虚被一点一点填满,温暖了起来。
她在这里,真好,他没有弄丢她。
“挽香,来。”
他迈开腿走过来,人人惊慌的看著他,纷纷躲避。
这次的出走行为已经把鬼冢大人彻底惹怒,依照大人的性格,即使不给她一顿好鞭子吃,恐怕皮肉之苦也少不了,他们纷纷垂首莫言,躬身静默一旁。
有人递来了皮鞭,哪知道将臣竟然不接,缓缓走到挽香身边,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冰冷的眼眸竟然有了一点莫可明说的柔软神色。
“怎麽又乱跑呢?像个孩子一样,走丢了怎麽办?”
他语调异常温和,拉起挽香,她顺从的站起身来,只是手上还握著那根红色珊瑚簪子。
“夫人,这根簪子送你,以後常来啊,陪老人家聊聊天。”
店主微笑开口,一张朴实而憨厚的脸。
他的店里被鬼冢将臣的马踏破了不少东西,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豫之色。
挽香低头不语,摩挲著簪子,红红的颜色衬著她的指头,说不出的好看。
那句“夫人”听得鬼冢将臣心里一动,有什麽东西隐秘的,微妙的,扎进了心底里,淡淡的欢喜。
“把店里东西都给她买下来。”他沈声。
属下立即直直折腰照办──“嗨!”
鬼冢将臣展开手臂,将柔顺的女人半搂进怀里,表情像是在捧著一个易碎的珍贵水晶娃娃,小心翼翼,至珍至惜。
店主神色意味深沈,带著一丝笑,重复了一句,“夫人,一定要常来啊,老人家泡好茶等你。”
低著头的挽香垂眸,遮住眼底的所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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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著金黄的日本花田,红杏绿柳白梨,如同氤氲的轻雾盘绕在田间河边山腰,海水带著微微咸涩,是和中国完全不同的细致风情。
月色从窗棂木格中照下来,将臣在梦中眉间微皱,向身侧伸出手去,却没有碰到应该有的柔软身躯,登时猛地睁开双眼,霍的一声坐起身!
他已经习惯了和挽香共眠,每个晚上都看她沈沈睡去之後才会在她身侧躺下,虽然同床共枕了这麽久,他却……完全没有碰过她。
鬼冢将臣睡著时有著军人惯有的挺直,挽香也很规矩,抱著双臂小小一团,缩在被褥一角,从来不曾越过两人身体中间的界限,所以两人一向相安无事。
有时候他会在夜里伸过手来,指尖轻轻碰触到人,知道她老老实实呆在身边,就有了一种陌生的微妙满足。
将臣惊起,往身边一看,才发现挽香缩著身子,已经滚出了被褥的范围之外,地板冰凉凉的,她却好似没有察觉,黑发如丝,冷冷泛光,蜿蜒在咖啡色的地面上,那根珊瑚红色发簪被斜斜别在脑後,雪白被褥只有微微一角搭在她手腕上。
将臣叹气,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抱回来,搂进温暖的怀里。他虽然从来没有抱著女人睡觉的习惯,但此时此刻,却觉得xiōng口柔软沈甸甸的触感有种说不出的温暖美好。
绯色和服顺著他的动作微微敞开,月色下浅浅露出的白嫩雪rǔ惊人魅惑,散著淡淡的香息。
将臣看著粉嫩美景,绿眸缓缓染上欲望的yīn沈,长指扯开她肩处的衣服。
他从来不委屈自己的欲望,虽然没有碰过挽香,但他多得是能够发泄欲望的女人。
他有很严重的洁癖,除了发泄欲望外,就连一眼都不想多看,可他却在此刻,抱著这个柔软而干净的水晶娃娃,借著月光,寸寸剥开她的豔丽。
丰挺硕大的圆润rǔ房,稍微一碰都有激颤的动荡,小小rǔ果精致豔丽,妖烧妩媚,娇美柔弱,融合了小女孩的无邪与成熟女人的冶豔,雪色肌肤在腰处勾勒出一弯惊人弧线,掐出一个盈盈而婉转的腰肢。
将臣无声无息地轻笑,清冷眼底,现出了一点碧油油的绿意,向下伸手解开自己的睡袍。
挽香被他的动作弄醒睁开眼,一怔,然後眸底惊惧寒冷,烧著恨戾而狂烈的耀眼光彩!
她发疯似得扯紧领口,正要後退,就被一个大力冷冷定在凌乱的床铺上,浴袍滑开强健的肩膀,将臣居高临下的压著她,眼底欲望狂暴。
“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想干你。”
他薄唇轻启,一字一顿的用中文缓缓说道。
“我讨厌强暴女人,但你若不服从,我觉得强暴也不是什麽不能忍受的事情。”他冷冷勾著唇角,抓住挽香的洁白大腿向外狠狠掰开。
yīn魅俊眸里是纯粹而青翠的绿,长指掐著她的下巴,鬼冢将臣释放开胯下强大巨硕的男性巨龙,炽热而刚硬,曾令无数女人们虚弱瘫软。
挽香咬紧牙,冷冷的,却不再挣扎,而是抬起手指慢慢伸向头顶。
她的柔顺使得他的亢奋更加硬挺,凑过去在她唇上沙哑吻啄,
“我第二次掳走你,就想把你永远锁在我的房间里,让你不见天日,锁住你的手脚,衣服也不用穿,反正我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干你。”
他伸出手指握住她丰润臌胀的rǔ房,滑腻饱满的触感在掌下滑动。
“你的身体很适合做爱,能让男人欲仙欲死,我一看就知道。我只要有空闲就会不停的干你,直到你灌满我的jīng液,你会一个接著一个,不停生养我的孩子,我会干的你脑子一团浆糊,什麽都不想,只要被我干。”
他的表情透出一股寒冷的强硬,他看著眼前僵冷的玉娃娃,浮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握著她的一只手腕,缓缓压在地板上。
“我还可以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水喝,将你光著身体绑在外面的树上,每天都被注射最高浓度的yín药,让你哭著求我 ──── 你以为我不碰你,真的是拿你没办法?”
他半垂著眸子,松开手指,眸底忽然浮起浅浅的温柔,“挽香,我不是做不到,我是舍不得。”
话音未落,他意欲挺身撕裂她,却猛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惊愕绿眸痛缩,待将臣看清她做了什麽,欲望不禁仿佛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失神低喊,“挽香────”
挽香顺从的半睁著眼睛,死水一般的光波,她一手握著从头发上拔下来的珊瑚簪子,将它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左手手腕动脉!
泼洒喷涌的鲜血从柔嫩雪白的手腕流成血红的河,将臣简直不敢相信挽香有这麽大的力气!珊瑚簪是钝的,就这麽深深将她的左手腕扎了个对穿,甚至钉入了木质的地板之中!
而挽香就那麽侧头冷冷的看著自己的手,毫无表情,没有发疼的颤抖也没有一丝皱眉,只是右手紧握发簪,任凭鲜血横流。
她柔顺的半睁著眼,静静看著窗外的月色,认真又温和,仿佛血淋淋钉在地上的是别人的手腕,妃红色和服软软铺开,仿佛被献祭的女神。
“来人!医生,给我叫医生!”
鬼冢将臣心神俱焚,紧紧握著她血流不止的手腕,一把抱起她推开门,赤脚散发,近乎於疯狂的在yīn冷月色下发足飞奔。
挽香那样静默,软软垂下手,任凭鲜血一路顺著洁白皮肤蜿蜒。
“你就这麽不愿意吗?好,我不勉强你,不勉强你……”
茶色长发缠上他yīn郁的脸,yīn冷暴戾的绿眸发出碎裂的光。
他的健臂紧抱著她反复轻喃,心如冷水,冰凉透骨,痛的几乎无法抽息,完全认输。
这就是挽香,心若琉璃的中国玉娃娃,本质始终都是华山雪玉,可碎为齑粉,却绝不沾染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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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香!
上海雨夜,大水滂沱,冷冷敲打著窗棂,惊雷闪电。
宁华雍猛然惊醒,倏地坐起身,转头看向窗外泼水一般的yīn冷雨水和惨蒙蒙的yīn淡月色。
他再也无法入眠,走至一人高的巨大窗前,额头抵著冰冷的玻璃。
玻璃如同冷冰,倒映著他yīn郁的眼睛。
梦中,挽香躺在一片血红中,无声无息,让他惊怖。
他不信任国军特务的工作效率,出巨资从美国军队中雇来技术最好的间谍,顶著战火在全国遍地搜寻,却没有一点令人振奋的消息。
挽香的玛法听到这个消息彻底瘫软在床,病的只剩下一口气,而他……却连魂魄都快要碎裂。
挽香,挽香,他从北京好容易抱来的甜美玉娃娃,到底消失在了什麽地方?
她还好吗?她安全吗?为什麽他的梦里,满是她痛楚的泪,蜿蜒的血?
“挽香……”
他几乎失去力气,挥拳重重砸上脆弱的玻璃窗,惊碎一地晶莹。
清脆的破碎声乍起,他低头垂眸瞪视著满地崩裂的尖利碎片,心头划过一丝重重冷光────
挽香不在中国!
他几乎翻过了每一块地皮,就算是埋在三尺地下的白骨,也早就挖了出来,但时间过去这麽久,并没有一丝消息。
挽香不在中国,她不在中国!
大雨穿透洞穿的玻璃浇在他湿冷的长发上,宁华雍如同惊电一般转,黑衣鬼魅,拉开门疾风一般卷下楼梯。
“来人!去给我联系詹姆斯的专机!”
他清冷吼声划破夜空,洋楼中的人人惊起,纷纷涌出,“少爷!您要去哪里?”
“美国!”他冷冷的摔掉手里的电话,“我要亲自去找罗斯柴尔德!”
美国,有最好的特种兵,有最好的谍报系统,有最强大的军事实力,有他早早布下的金融势力,最重要的是──── 有能拿钱收买的政客!
有政客,就能Cāo纵议会,甚至是Cāo纵总统、Cāo纵军队!
长睫下的眸子泛著近乎於疯狂的光彩。
如果找不到她,就举国之力吧!掀起金钱血雨腥风,将全世界的地皮都挖起来!
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政府,都不放过!
数月之後,欧美刮起金融风暴,数个国家政府宣布破产。
无数银行资金链断裂,而後伴随著支援战争军火的资金、石油、铁路等等,纷纷出现危机,欧洲大部分国家的政府和王室几乎都开始疯狂贷款,黄金市场混乱不堪。
原本井然有序的金融市场中出现了一波接著一波的疯狂攻击,无数攻击的背後似乎都被一只巨大黑手Cāo纵。那从遥远中国而来的金融天才,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在黄金堆白银海中劈出一个血淋淋的巨大伤口。
缺钱,让战争举步维艰,难以继续。
为了获取金援,欧洲、日本、澳洲……纷纷开放了国家支柱产业,一大批来自美国的谍报人员如同蚂蚁一般涌入原本封闭的国境,挖地三尺,要将全世界的地皮翻过来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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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火烧火燎的夕阳地里,蝉鸣悠长。
挽灯站在美国的豪宅中,遥遥看著一身黑衣的宁华雍。
他冷冷盯著草坪上的枪靶子,专注的在枪靶中下爆出一个一个精准的弹孔。
他面无表情,曾经春水妖豔的眸光化作剑上秋水,清冷如刀,挽灯望著他,仿佛听到了锋刀名剑出鞘的锐响。
他的脸颊瘦削尖锐,虽然依旧有著妖精般绝世的美貌,却再也不见风流悠闲的态度,他剪短了一头黑长的柔美青丝,浑身yīn冷,站在那里,竟然像是一柄人形聚气成的利剑。
她生生动弹不得,连眼光也转移不开,纤细指头压在领口上,竟生生觉得有丝凄迷的疼。
这个时候终於明白,有种男人,有种幸福,终究不能是她的。
挽香刚刚失踪的时候,上海城沸腾了一阵子,什麽传言都有,有人说挽香死了,有人说她和人私奔了,无数难堪流言传进宁华雍耳朵里,就像水滴落入大海,不能激起一丝反应。
後来流言淡了的时候,便有媒婆和亲戚来宁家走动,凡是家里有待字闺中的姑娘的都殷勤上门。结果,话头都没有提起来的时候,就被宁华雍冷冷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无论如何说不敢说出口。
而挽灯那时卸下了曾经的妖豔装束,埋头留在宁华雍身边料理家事,没过得多久,便把家里收拾规整的井井有条,一副贤内助的模样。
於是便有许多人猜测著,宁华雍是不是打算把妻妹挽灯正位?
这话有意无意的总能让挽灯听到,她却也不在意,只是轻轻笑笑,摇头。
如果能够得到,早就得到了。当宁华雍送给挽香簪子的那一刻……不,更早的,在阳光清澈的北京,挽香撞倒在地的那一刻起,宁华雍就永远是她的。
为今,她只希望能在他身边,为他料理家事,照顾起居,便已是她能想像的最大的幸福,其余的,她不敢奢想,也不能奢想。
她摇摇看著华雍,轻轻拧著眉毛,露出仿佛随时会哭出来的笑容。刹那间,窜上一股让她想哭泣的永恒。
宁华雍,我喜欢你。
知道麽,我真的好喜欢你。
妖美绝世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她却只能所在触摸不到的角落静静的看著他,对著虚无的空气,呢喃出自己的爱情。
一句我喜欢你,始终不能对著深爱的人,面对面清晰的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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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樱花树,飘著雪一样细小的花瓣,慢慢落在地上。
挽香穿著薄薄的睡衣,坐在夜晚的樱花树下,呼吸著日本带著海风的潮湿空气,冷冷的露珠结在睫毛上,她一动也不动,仰头专注的看著天上的一轮冰清明月。
兀然,肩上披来柔软的披肩,裹住她夜风里寒凉的身躯。
“在我们日本的传说里,有一个住在月亮里的女子,即使在夜间也光彩照人,叫做‘嫩竹的辉夜姬’。她被许多优秀的男人爱著,最後却在云雾中突然升天,留下一件天人羽衣和世世代代的惋叹。”
将臣垂下长睫,温柔低语。
这麽久了,他睡在她的身畔,挽香一个动作他都会醒来。
虽然,想要抱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却在每每看到她冷漠狠烈的自残表情後,怔然住手。
今天月亮非常圆,她自己起身开门而出,将臣跟著惊醒,他以为她又要逃,却发现挽香只是自己来到庭院徘徊,末了坐在樱花树下自己发呆。
他曾经以为她是个无血无泪的水晶娃娃,柔弱易碎却铁石心肠,哪知道她今晚却这样仰著头的时候,却露出了一个忧伤无奈,让人心酸的坚强微笑。
风起,柔软的黑发在风里摆荡,那一刻,他突然害怕起来。害怕她的静默,害怕她脸上的表情,害怕她会像竹取物语中的辉夜姬,从此消失。
挽香没有更多的话给他,她任将臣将自己柔软的身体小心翼翼抱紧怀中,却忍不住回头,看向明亮的月光,努力咬牙忍住眼眶涌上的热潮。
华雍,新婚纪念日,你在哪里?
你好麽,华雍。
好想你……还有,我也爱你。
此生此世,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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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战争全面爆发,而坐落在神奈川的鬼冢府却一派静和。
青叶姬侍奉著茶水,挽香还是一副假娃娃的模样,跪在鬼冢将臣手边,漠然听著满屋子日语的桀桀呱呱声响。
“听说支那最近到处游行,学潮闹腾得凶,对皇军反抗很激烈。”
日式茶室里,青木泰二郎海军大佐别著武士佩刀,跪坐在矮桌前一注一注冲泡著浓绿色的抹茶,讨好的捧给对面的鬼冢将臣。
“有什麽关系?皇军迟早会灭了中国。那些贱民也就只有些叫唤的本事,中国统军抗战了半天还不是兵败如山倒。”
鬼冢将臣冷笑,绿眸冰冷,长腿斜斜交叠,单手支额,俊美的眸子转向挽香,出口的话由日语换成了流利中文,“等中国亡了,我就切块地方送你,纳你做我的挽香姬,如何?”
跪坐在门外竹檐下的青叶姬紧紧绷起脸,捧著小巧瓷杯的手指因为发狂的嫉妒而轻轻颤抖,一双黑眸恶狠狠的瞪视著鬼冢将臣身边的挽香,眸中是惊诧,是不敢置信,还有浓浓的嫉妒。
中国不会亡。
缩在沙发里的挽香看著和服下露出的洁白脚趾,垂下头去,任将臣冰冷的长指在发顶缓缓揉弄。
中国不会亡。
她紧紧闭著眼默念,柔顺静默,一字一句。
中国不会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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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流去,却始终没有传来挽香的消息。
宁家派了许多亲戚来劝说宁华雍放弃,却被一律回绝以一句话────不关你们的事。
所有人都喟叹,无语的默然观望,等待宁华雍放弃。
一个月过去,他没有放弃。
一年过去,他没有放弃。
两年,三年,四年过去,他依然没有放弃。
────不许停止,继续寻找。
遍布在世界各地的超级间谍们,得到的是这个指令。
他如此坚持,和他的爱情一样。
终於在第五年的时候,传来了一个模糊的消息────挽香可能在日本。
具体地点未知。
具体原因未知。
一切都只是猜测。
但对於宁华雍而言,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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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下起了雨,将臣交叠双腿靠在矮桌边,不耐烦的应付著天皇派来的御前镰仓大臣。
肥腻的老人喋喋呱呱说了许久之後,托起青瓷茶杯润润喉,雨滴顺著竹檐的竹筒管滴滴落下,如同一帘晶莹琉璃珠。
他突然看到窗外雨打的樱花树下,一方沈默的素色和伞,缀著和竹檐一样的水珠,湿润的花瓣上,默默坐著一尊微湿玉润的玉娃娃。
若不是她的长睫毛还会眨动,几乎让人以为那是一个玉雕假人,娇小静默,几乎融化在天青雨色中。
包裹的紧紧的和服透出一弯雪白的纤细後颈,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仿佛水莲花。
御前镰仓老人起身,色眯眯的亮光透出小眼睛,他走到小美人跟前,笑嘻嘻的伸出粗壮手指握住她一汪柔腻的手,刚要揉捏,就被紧紧抓住了粗腕。
玉白的五指毫不留情的使力,老人一痛,连忙撒手。
“怎麽,你养了这麽漂亮的小玩意,还不许老夫摸摸麽?”
御前镰仓极其不悦。
“抱歉,大人,这是我的私人收藏。”
将臣绕至前方,将挽香挡在背後。
“大人应该清楚,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这个我还没有玩够,不能让给大人。”
他的语调含笑,眸中却带著私有物被觊觎的愤怒。
御前镰仓是知道鬼冢将臣著名的洁癖习惯的,嗤了一声,“鬼冢大人,老夫大老远来拜访一趟,就看上了个女人,你还不让……你说,该怎麽补偿老夫?”
将臣轻笑,优美的下巴向著另一个方向扬了扬,“那麽就由青叶姬来补偿大人,送上上鬼冢家的歉意吧。”
老人一听,小眼簇亮,心满意足的转向不远处一脸苍白的青叶姬。
这个女人也曾是鬼冢将臣的收藏,极其美丽动人,又是将臣的表妹,号称是他身边的第一宠姬,他早就垂涎三尺了。
“将臣哥哥──”
青叶姬惊慌喊,将臣哥哥竟然打算让她去服侍御前镰仓!
这个老人在性爱中有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癖,据说曾经活生生玩死了好些歌伎,将臣哥哥为了那个中国女人,竟然要她去服侍这麽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将臣哥哥还有严重的洁癖,被其他男人抱过的女人,对他而言就如同被用过的东西,他是绝不会再碰的啊!
“服侍镰仓大人是极大的荣耀,你去好好准备吧。”
将臣绿眸毫无感情,严厉的睨视著青叶姬雪白的美丽小脸。
“呵呵呵!鬼冢大人说得好,青叶姬,来,老夫会好好疼惜你的……”
肥胖的粗短老人狞笑著超僵冷的青叶姬走去,一把揽住她的腰,拐入一间和室。
不久後,凄厉的惨叫和yín荡的男性呻吟断断续续传了出来,偌大的庭院里异常清晰。
“你啊,稍微看不住就出事。”
将臣唇畔含笑,似乎没有听到青叶姬凄厉呼救,雨势渐大,迷得人双眼模糊一片,他弯身挤在挽香的伞下,语调温柔宠溺。
湿润手指绕著她的黑发,将臣微微拧起眉取出洁白手帕,“那丑陋的腌臢老东西怎麽配碰你?来,把手擦擦。”
挽香眸光微动,伞骨偏了偏,竟然将和伞朝他那里歪了歪。
将臣被突然而来的温柔怔住,一时间惊喜的不知道说什麽好,薄美唇瓣挑起一个极难察觉的笑。
“你若是能每天都这麽温柔,就算要了我的命去,我都甘愿啊。”
雨很大,挽香默默抚摸著紫色的和伞骨,一语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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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文件整齐有序的摆放著,灯光柔和,将臣垂著颈子忙公务,就将挽香放在离他不远的软榻上。
空气因为她,似乎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没法说明这种心情是什麽,只恨不得片刻也不分离,他想要时时刻刻看到她,伸出手,就能碰到。
於是他去哪里都带著挽香,无论是谈公事还是和各省大臣聚会,都将她放在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决不允许她在视线中消失哪怕一刻锺。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是什麽,他不能分辨。
有一天他磨了她许久,使出了所有耐心和手段,终於哄她开口说话。
她的话很少,有时候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语调清澈,让他无论如何听不腻。
她的态度越来越柔顺,似乎收敛了所有烈性,除了不让他碰之外,几乎没有反抗。那种静默的温柔让他惊喜,恍惚觉得那颗灿若琉璃的心,在慢慢向他亲近……
将臣看著手上的文件,绿眸里难得的有一丝yīn冷。
哼!宁华雍,挽香的丈夫,真大的手段啊!
这男人将大半产业转移至美国,竟然迅速吞占了美国的数家支柱企业,他的手甚至渗透入了多数美国银行的资产,控制了地下所有的黄金交易市场,收买了无数议员,控制美国国家议会向日本施压!
宁华雍想干什麽,将臣无比清楚。
他想要借美国的力量,逼迫日本交出被私藏的妻子,可惜,没人知道挽香的真实身份。
唯一知道这件事的相源次郎已经被他灭口,挽香已经完全是他自己一个人的。
想著想著,他不禁抬眸去看她。
挽香缩在床褥上,灯光照的脸色模模糊糊,有种脆弱精致的美。
他的心像被狠狠抓握,柔软至极,觉得无论如何想要抱抱她。
才想著,人就离开了书桌,蹲在挽香面前。
挽香顺从的任他的手臂卷上纤腰,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将臣撩起垂落的青丝发梢搔搔她的脸蛋,眼光一转,竟然发现摆在挽香面前的书本整齐的堆叠著,动都没有动过。
这样成天发呆不会无聊麽?为什麽她不看看书打发时间?
将臣先是微怔,随後才低低笑出来。
“是我的错,怎麽能给你日文书看呢!你又看不懂。”
挽香眸光一闪,遮住粼粼暗光。
他轻叹,凑在挽香耳扇边用中文柔声地哄,“我去给你买些中文书好不好?以後我在书房里看公文,你就读书,也不至於太无聊。”
怀里的脑袋微微一个点头,他长指轻轻抚摸著她的发丝,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哦,听说你丈夫宁华雍现在美国,日子过得很逍遥。”
yīn沈绿眸冷冷瞪视著怀里小人的反应。
挽香没有反应,只是垂头。
他满意的吻吻小人的额头,“呵呵,宁华雍想找你?他做梦都想不到你躲在这里,已经成了我的宠姬。”
他没有看到垂头的挽香眼眸中那一瞬间爆出的璀璨光彩,缓缓地,如同冷冻焰火,终於寂冷下去,却映著再也抹不去的思念。
“就算他找上门,我也不会把你还给他。”
他轻笑,“你是我的,绝对不还。”
鬼冢将臣的手臂穿过挽香的腋下,脸颊贴著她冰凉的头发,牢牢抱著沈默的柔顺玉娃娃。
绝不给他,手指蜷缩,紧紧攥皱了她背後的衣服────绝对,绝对不还给他。
作家的话:
第六章就完结,下一章绝对是结局绝对是结局。有人要领便当啦!!!!
在这里谢谢catherinena的狼牙棒,和 guyueshan的蛋糕^_^,还要谢谢留言的妞们^_^。下章结局我要让挽香暴走一把,哈哈哈
☆、挽灯 六
日本政府最近焦头烂额,一方面忙於对付美国的施压,一方面到处筹战款,又一方面,由於莫名其妙的原因,关东军在中国的行动出现了巨大障碍。
战事并没有因为日军的疯狂攻击而有所转机,反而越来越胶著,不知是什麽原因,日军好几次策划好的重大行动都被人提前一步洞穿。
那些预计要剿灭的抗日势力似乎事先得到了情报一样,还没等到日军袭击就撤的干干净净,日军象一头被狐狸戏耍的狗熊,徒劳的在中国大地来回打转。
美国方面频频催促日本政府交出宁氏夫人,搞得内阁大臣如同被沸水蒸煮的鱼,他们一遍遍的向大使解释────真的不是不交,而是根本没听说过日本境内有这个人。
宁华雍黑衣凝目,在巨大的日本地图下冷冷闪著美目,如同冻结的玉。
细长的白玉手指带著常年用枪磨出来的硬茧,冰冷的乌黑枪管伸出细长的钢臂,带著死亡的冷酷冷豔。
他的容貌虽然有著比女人还要妖美的豔魅容色,但浑身气势极是凌厉,一眼望去,竟然不像是血肉做成的人,而是一把出鞘的锐利长刀,稍微碰碰就能被戾气划破皮肤。
他琉璃色的眸子,比冰还要冷。
身经百战的王牌间谍站在这个传说中掀起了全球庞大血腥货币战争的金融天才身边,只觉得快要被他的气息割伤,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减弱了几分。
“先生,虽然日本国土不大,但是找一个人也无异於大海捞针。关於夫人行踪的传说只是猜测,我们如此仓促赶去,根本不能找到夫人的具体位置,又怎麽救人?”
宁华雍漆黑的睫毛一颤,琉璃色的眸子就缓缓转了过来,从菲薄的嘴唇里吐出冰冷的话,“最近日本战事出现异变,是什麽原因?”
那样的眼神让他几乎背脊都要发起抖来,间谍沈默的看著站立在重重yīn暗帷幕旁边,如同刀锋一般冷豔的男人,有些不解的开口,“这个……我安插在日本的组织曾报告报告说,似乎有许多机密被人从日本泄露去了中国,导致日军连连受挫。先生,您问这个干什麽?”
宁华雍倏地转身面对地图,光影在他极其优美的侧面勾勒出弧线。
“机密流出的地方来自哪里?能定位麽?”
他毫无表情,但因为生就一副绝世的奢华美貌,所以每个动作都仿佛牡丹盛开,无声惊动。
间谍瞬间被他的美貌惊豔,在冷水一般的目光下肯定的点了点头。
“没问题。根据地下组织的汇报,消息基本都从神奈川泄露出来。”
话音未落,一柄锐利的薄刀划破空气,狠狠扎在地图上,发出钢铁刺入墙壁的刺耳声音。
“神奈川。”
yīn森男嗓带著寒冷戾气,间谍闻声几乎惊跳,就见到宁华雍如同冷夜的闪电,侧过头,黑色长睫在灯光下薄而凉的飞刃一般。
“事有反常必为妖,我亲自带人去神奈川。”
“先生──”
宁华雍举起手打断他的话,“挑出你的人里面所有东洋长相的,准备潜艇,今晚夜潜神奈川。另外,带上挽灯。”
他在王牌间谍惊愕的目光中淡淡吩咐,“她的脸很有用,如果有人见过我的妻子,就一定会对她的脸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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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副武装的日军小队从御前镰仓大臣的府邸出发,穿过条条樱花大道,趁著晚色夕阳来到一个小店前。
店老板煮著香茶,正要关起店门休息,突然被冷冷的皮鞋敲打石板声音而惊动,他平静的回过头去,看著十几把黑洞洞的枪口。
有著慈和气息的老人眨著眼,毫不惊慌,只是将还温热的茶水喝下肚,并且关上了还在加热沸水的小炉子。
围过来的日本军人压低著腰,正准备扑上去,就听到老人不疾不徐的说,“唉,我知道你们要干什麽,等等,起码让我关好门吧!”
他平静的将“正在营业”的牌子翻过来,拉上了日式木扉,最後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经营多年的小店,转身对著满脸肃杀的日本军人们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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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完御前会议的鬼冢将臣正要回家,半路上斜斜堵来一辆车,他正要斥责,就见车窗摇下,露出了御前镰仓肥腻的脸。
“鬼冢大人,天色还早,来车上坐坐吧。”
御前镰仓的表情带著一丝隐隐的洋洋得意。
鬼冢将臣冷冷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坐进去,“有什麽事情?”
他搭著裹著白色手套的修长十指,漫不经心的看著窗外缓缓移动的景色,御前镰仓笑嘻嘻的搓了搓手────“鬼冢大人,近来我军在支那的行动非常不顺利,天皇陛下想必也跟您说了他的忧虑吧!”
将臣几不可察的微微点了一点头,绿眸毫无波澜。“那又怎样?”
镰仓舔了舔唇,“那麽大人有没有想过原因可能是什麽?”
鬼冢将臣不耐烦的闭起长睫毛,“有内奸。”
这几乎是所有高层军官都一致认同的事情。但是,军队高层换了一批又一批,洗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找不出传递军事机密的那个特务在哪里。
“哦,”御前镰仓见他如此开口,小眼睛里迸出兴奋,却很好的遮掩起来,“大人,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别拐弯抹角,你想说什麽就说。”
“好。”镰仓裂开嘴,露出发黑的牙龈和稀疏发黄的牙齿,“那就恕老夫直言,这段时间失窃的,基本都是我军最高机密……鬼冢大人,老夫记得您有天皇陛下的授权,拥有知晓所有军事机密的最高权限吧?”
鬼冢将臣倏地挺直身躯回过头来!绿眸yīn狠冷戾的直直瞪向镰仓佞笑的脸,“什麽意思,你怀疑我?”
“不不不!”
镰仓被他的目光看的背後直淌汗,连忙使劲摆手,“鬼冢大人对天皇陛下忠心耿耿,对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一向鞠躬尽瘁,老夫怎麽可能怀疑大人?但是……”
细小的眼睛狡猾闪烁,御前镰仓凑过身子压低声音在鬼冢将臣耳边说,“鬼冢大人,老夫好像记得,您府里藏了一个支那女人吧?”
挽香?
鬼冢将臣不假思索冷斥,“胡说!那女人连话都不跟人说,不可能!”
镰仓冷笑,拿出一张泛黄的就照片,“可不可能,鬼冢大人您看看这个再说。”
泛黄的照片里,是一个有著温润气息,憨厚脸庞的中年男人,鬼冢将臣的目光在接触到照片的一刹那凝结成冰!
────那个饰品店的老板!
“鬼冢大人,这个人是被通缉了十几年的中国特务,一直躲藏在神奈川,老夫刚刚才把他捉起来。”
镰仓笑嘻嘻的看著鬼冢冷凝的脸,“据老夫所知,这个人似乎经常和大人您的宠姬碰面哦!”
鬼冢将臣长指骤缩,绿眸几乎像寒冰一样刺目,咬牙切齿,“不可能!”
挽香只是单纯的经常去那家饰品店买发簪而已……她连日语都听不懂,怎麽可能做得了间谍────
突然一桶寒冬冷水兜头浇下,一个巨大的可能性仿佛yīn森巨兽,张开獠牙撕碎了他所有自信。
挽香的确听不懂日语────但那是在她刚来日本的时候。
她呆在他的身边,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整整五年。
五年,对於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来说,掌握一门语言,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挽香太静默了,她从不开口说话,但她并没有丧失听觉和学习能力。
她经常坐在他的书房中,似乎只是活在自己的封闭世界,静静蜷缩在墙角,没有人注意她,也没有人防备她。
“停车!”
鬼冢将臣怒喝,不等到车停下就打开门,疾风一样的冲向鬼冢府!
挽香,求求你!
疾风如刀刮呼在他耳边,将臣只觉得心神俱碎,快要被剧烈的压迫感逼到窒息,他一刻也不愿意休息,疯狂的向著府邸奔跑。
求求你,不要背叛我!
看著遥远的修长背影,御前镰仓将肥壮的脖子探出车窗,挂起一个yīn测测的笑。
“来不及了,哼!老夫已经派青叶姬带人过去,今晚一定要抓住那个支那女间谍!”
他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吱吱咯咯声,在黑夜里异常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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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冢将臣霍的拉开房门紧闭的门扉,房间灯光柔淡,而挽香就坐在那里。
她看起来稚弱而安静,伶仃孤立,仿佛空气中一道苍白伤痕。似乎和这个世界没有半点关系,长长的黑色柔发上别著他早晨离开之前亲手摘下的樱花。
将臣大步走上前去,站在握著双手、低垂著颈子的挽香面前,犹带喘息的声音冷冷开口,“天皇有令,日本皇军很快将直接攻击美国本土,地点选在珍珠港。”
挽香倒吸一口冷气,猛然抬头,惊愕的目光就直直撞上鬼冢将臣如同九幽地狱一般yīn狠的绿眸。
灵光一瞬,冰凉袭上心头,挽香绷紧的身躯慢慢平静放松,在他暴怒的目光中缓缓认命的低下头去。
一切仿佛赤裸裸摊开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鬼冢将臣方才说的话,用的是日语。
“你听得懂?”他俊美的面容被巨大的愤怒扭曲,一步上前狠狠揪起手中的柔软娇躯,“你果然听得懂!你是不是也看得懂!我平时的谈话和书房里的文件你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被背叛的巨大愤怒几乎撕扯开他的身体灵魂,鬼冢将臣的手指如同铁爪一般深深陷入挽香的胳膊,将她揪至眼前咬牙切齿!
“爱新觉罗.挽香!你可真会装啊!我教你日语你不学,我送你日文书你一本都不看,每天坐在一旁发呆────”
话未说完,就被一阵巨大的冰寒湿冷感攫住了全身。
鬼冢将臣浑身冰冷,缓缓垂下绿眸瞬也不瞬的瞪著挽香,只觉得快要不能呼吸。
被戳破了真相的挽香异常平静,双脚离地被他揪著领口,却弯起明媚的大眼睛,好似看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东西一般,缓缓歪了歪头。
她的目光从来没有这麽清澈明亮过,甚至含著微微的笑意和嘲讽,灵动万分。
────完全不是那个仿佛没有生命的木头娃娃。
她看起来是这样灵动,这样聪明。这样的女孩,怎麽会无缘无故发呆?
她从不发呆────她是在默背他和其他军官的交谈内容和书房里的重要文件!
“为什麽……”
短暂的失神之後,是被巨大的悲哀和愤怒淹没的恨意怒吼!
“你背叛我!你该死的背叛我!你看得懂日文,也听得懂日语!你和那个饰品店的老板串通起来将机密情报送去中国!你一直在背叛我!见鬼的……你怎麽会知道那个老板是中国间谍!”
因为那个老板说的中文里,带著一点山西口音。
一个普通的神奈川饰品店老板会说中文不奇怪,但日本人说出的中文不可能带有中国的地方口音────他一定是中国人。
一个中国人,背井离乡在战火连天的时候跑来日本,一幅老日本的模样,开著毫无盈利的店────他一定是卧底。
挽香无数次的走过那间店,他雪山一般清淡的目光含著笑意,抖著雪白的胡子懒洋洋的对她说著带有山西方言的中文,目光相交的时候,就擦出只有同胞才会有的灵犀。那次逃家,就是他们互相合作的开始。
鬼冢将臣异常聪明,稍微一个回想,就串起了他们的全部把戏,近乎於痛楚的狠狠掐入身前女孩的纤薄肩背────
“为什麽,为什麽!”
他吼的痛彻心扉,世界混沌旋转,在脑海中嗡嗡作响,鬼冢将臣只觉得自己恨不得活活撕碎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又忍不住想要紧紧抱住她,这是种什麽样的心情!“挽香,为什麽?” 我对你这麽疼宠,你为什麽!
回答他的,是一柄毫不留情,深深捅入他下腹的尖刀。
“你────”
美丽的绿眸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刀尖刺入的一刹那,巨大的痛袭上身体和心肺,他看著她的脸,世界瞬间清明如洗。
爱她。
原来这样痛楚而狂乱的矛盾心情,是爱她。
这样这样的爱她,所以被背叛和欺骗之後,这样这样愤怒。
将臣苦笑著向她伸出手,却被挽香打开,他失力跪地,看著眼前的小女人紧握刀柄冷冷的瞪视著他。
刀锋凌厉如雪,一滴滴毫不留情的沾著他的血。
挽香,过来……
他喃喃,“挽香,求求你过来。”
她怎麽可能听他的话,手背後,向後一直退去,鬓发上那朵小小的樱花在灯光中摇曳。
他失力倒在地上,血随著她抽刀的动作而喷涌,他捂著伤口,哀恸欲绝,单膝跪地看向那个残忍却让他爱入骨髓的玉娃娃。
挽香,挽香。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怎麽可能舍得伤害你呢?”
他忍住眼眶的热潮,朝那灯光中模糊而沈静的身影伸去血湿的手,
我只是,想再摸一次,你簪在耳边的樱花啊……
挽香xiōng口剧烈喘息,扭头推开房门想逃,却见庭院里突然涌入无数军官,在青叶姬的带领下从门外各个方向冲来!
“捉拿女间谍!”青叶姬尖声喊叫,人群涌入,顿时被房内鲜血四溅的场景震住────
“来人呀!支那女间谍刺杀鬼冢大人!”
“大人!鬼冢大人!”
“快把她捉起来!捉起来交给御前镰仓大人发落!”
鬼冢将臣低声喘气,却奋力睁大迷炫的绿眸冷声厉喊,“不许碰她!你们谁也不许碰她!”
“快走,挽香。”
他手掌撑著地面低低的说,“趁我还没死……快走……”
“大人!这女人是支那奸细!她出卖了皇军情报,还刺伤了你────”
没人听鬼冢将臣的话,挽香被团团包围起来,粗大绳索捆上了她的身躯,被强力按跪在地上。
鬼冢将臣心急如焚,捂住鲜血淋漓的小腹厉声喊,“不许拦她,让她走!”
说话的时候已经力不从心的喘气,“这伤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划──”
“大人!”
话未落地,将臣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白玉长指在血泊中紧紧握起,想要抓住什麽。
那朵晶莹粉嫩的樱花,在挣扎撕扯中坠落在地,距离他的指尖,遥遥一尺远。
当晚,鬼冢将臣重伤住院,挽香被俘。
对於这位支那女特务,御前镰仓很快给出了判决,明日下午,於海边青部石山崖上处决。
当晚,巨大的核潜艇躲避过所有探测雷达潜行而入,宁华雍抵达神奈川县,距离关押挽香的监狱,只有三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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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灯的容貌的确有用。
鬼冢附近的很多店家都曾经见到过鬼冢将臣大人那个春日的树梢般美丽的宠姬,她被异样疼宠,无论走到哪里,都牢牢跟著数名军官保护。
很快,潜入神奈川的宁华雍就得到了消息。
在听到挽香成为鬼冢宠姬的刹那,挽灯控制不住心头惊跳,猛然看向宁华雍。
他没有丝毫想象中的暴怒,只是淡淡的,安然擦拭著手中的枪,眉目豔丽而锋锐。
然後,那个她所深爱的美豔男人,很利落的将所有人分为了三组。
一组散开来,打探撤退路线,一组留下来保护挽灯,一组被他亲自带领,轻装简行荷枪实弹,如同一把冰冷寒锐的利剑,直向戒备森严的鬼冢府而去。
每组人马身上都佩戴有信号枪,如果出现异常凶险的情况,就发射红色信号弹求救。
阳光刺眼,挽灯看著宁华雍离开的背影,身姿笔直,手若冷玉,剑上秋水,三尺照影。
一瞬间有种无与伦比的惊慌感。
她只觉得喉咙干渴,直觉阳光刺痛而yīn冷,而他的背影无端,模糊而淡漠。
有间谍给她戴上了墨镜,挽灯这一组没有明确任务,也就沿著海岸线漫无目的的行走,怒涛之下的碧蓝海洋下,沈沈隐藏著数艘核潜艇────宁华雍有令,一旦出现大型武装冲突,舰长就直接浮起潜艇进行导弹攻击。
行至青部石山崖的时候,挽灯他们突然看到有许多人聚集,似乎层层环绕著一块高高凸起的锋利悬崖。
悬崖向空中伸出一块锐利的凸起,仿佛祭天的石台,巨大的山岩像是一柄黑沈玄铁,斜插在怒卷的海涛中,大地在海上轰鸣中微微颤动。
心里一动,挽灯身边的美国间谍们也觉得事情蹊跷,不禁压低了帽檐,他们一同潜行至石台边。
石台上人声熙攘,立著一张简陋的木台子和屋棚,棚子下坐著几张脸色铁青的军人。无数日本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向木台上被军官押扣住的女子挥动拳头。
女子被打的浑身血污,气虚无力,颈子低垂,长发散落在面前,挡住她的容貌。
“这是怎麽了?”美国间谍用标准日语向旁边一个激愤的日本人询问,得到一连串连珠炮一般的横飞口沫。
“这贱女人是支那派来的特务!她将大日本皇军的机密传去中国,妨碍天皇的圣战!”日本人极度激动,和一群人高声呐喊,“毙了她!毙了她!毙了女特务!”
“她还刺杀我们的大人!死不足惜!”
“凡是妨碍天皇圣战的人都不得好死!去死吧!”
人潮鼎沸,挽灯抬头,看著那个被虐打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只见她被狠狠掼在地上,撕扯间,那散乱的长发飘开,露出青肿血污的难以识别的容颜。
“怎麽被打成这样?可怜的女人。”美国间谍根本看不出来那血污遮掩下的容貌,然而,长发散落的一刹那,挽灯的目光如同被尖刀刺入,深深捅入眸底!
她发疯一般拨开身周围挤挤攘攘的日本人,拼劲全身力气,奋力挤向木台子!
那个人……那个人────姊姊!
挽香浑身被鲜血污染,面容模糊,但她是她一母同胞分裂出来的半身,她们曾经在一个王府中成长,她们曾经那般亲密,她们都爱著同一个男人!
我的灯儿要嫁给自己心上的人。
王府明月下,温婉的柔和的声音,那麽温暖,姊姊的笑,那麽清晰。
挽灯一把扑在人群中,在人潮中奋力向那温暖的身影伸出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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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务!特务!阻碍皇军振兴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特务!”
刑台下的日本人们眸中透著豺狼一般贪婪而猥琐的目光,桀桀呱呱的喷沫辱骂,有军官军官拔出随身的军棍,狠狠击打挽香的膝盖。
骨骼碎裂的刺耳声音传来,挽香怒目而视,却颤抖著搂紧身边粗大的木柱,绝不向一个日本人下跪。
“贱货!装什麽硬骨头?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前来观刑的青叶姬狂悍夺过军棍,拳脚指甲一起上,疯狂攻击著挽香血迹斑斑的身子。
“啊啊,大佐,这女人真恶心,咱们赶紧弄死她!”
猥琐的矮个军官被血腥味冲鼻,嫌恶的伸出带著白手套的指尖捂住口鼻,对留著小胡子的长官说到,话未落地,就被挽香轻蔑的目光惊出一身冷汗,差点维系不住他自以为是的日式优雅。
八嘎!这个奸细女人是鬼麽?打成这样都不跪?
青叶姬打的气喘吁吁停下手,本以为会看到挽香哭泣哀求的屈辱脸庞,可哪里料到,挽香只是微微抬起手,抹干净被血糊住的白玉小脸。
她甚至仔细整了整头发,看都不看疯狂肆虐的青叶姬一眼。
“请告诉我,中国在哪个方向?”
她扶著原木,声音清澈,目光炯炯的看向台下熙攘的人群。
“你是说支那?”
刑台下的日本人高傲哄起讽刺。
“不,是中国。”
“啊呸!女特务,明明是支那!支那!”
“中国。”嘶哑枯沙的柔弱嗓音毫不妥协。
“支那!”
“中国。”
“支那!”
“中国。”
“支那!支那!支那!支那!”
刑台下的日本人涌搡而上,口沫飞溅,巨大的人声如潮,淹没掉小小的柔哑女声。
挽香五指紧紧抠著圆柱,近乎於崩溃般的尖叫出声!
凄厉的声音穿破云天,直上九霄,刑台上形销骨立的单薄女子,白衣染血,像是冲天哀鸣的荆棘鸟,凄豔而威严!
日本人被她的尖叫恫吓住,吵闹声渐渐惊了下来,终至鸦雀无声。挽香翘起干裂的嘴唇开口,声音沙哑、缓慢而坚定。
“‘中国’,最早出现於《尚书梓材》,其有云────皇天既付中国民 ,越厥疆土,於先王肆。这,就是我祖国名称的来源,给我记好了!”
她轻蔑环视著台下呆愣的人群,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异常清晰。
“你们不过是一帮倭寇,践踏人命,践踏文明!你们不配用任何一个字侮辱我的祖国!”
挽香抖颤曲弯著鲜血横流的双腿,却如同一把人型锐利的刀锋,她直视刑台之下,眸光如同剑上秋水,寒色粼粼。
“告诉我,中国,在哪个方向!”
混迹在日本人中的中国留学生们早已热泪盈眶,他们高高的伸出手,在阳光下直指涛涛大海的西边。
“那里,中国在那里!”
谢谢。
苍豔红唇傲然微笑,挽香双眼含泪,方才宁死不屈的碎裂膝盖,砰的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
她虔诚躬身,向著祖国的方向遥遥下拜。
那里是中国,是她所深爱的美丽祖国,她最爱的亲人和爱人,都生在那里。
怎麽舍得看它战火荼戮?
怎麽舍得看它满目痍疮?
她做了一个中国人应该去做的事情,她没有遗憾。
“你们动手吧。”
挽香的额头贴著地,嘴角含笑,无视脑後缓缓逼来的乌黑枪管,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
这一刻的挽香,虽然形容枯槁,鲜血淋漓,却如此耀眼,不能逼视。
挽灯怔然站立在台下,只觉得天地广阔,而自己如同蝼蚁般渺小。
她终於明白,宁华庸为什麽只爱姊姊,而不爱她。
姊姊,是真正的勇士,她的身上凝聚了中华千百年来的伟大精神。
一个民族绝不屈服的坚强气节。
不可被威胁,不会被恫吓,不能被引诱。
刚强、峥嵘、高贵的灵魂。
北京深宅大院里,娇养著的白玉格格,她,还有中华无数坚强的女性们,平时看似柔柔弱弱,和常人没有什麽不同,却能在连天战火中伸出并不强健的纤细臂膀,以钢铁般的意志支撑著整个民族的生息,延续祖国千年的精魄。
挽灯泪水奔涌,如被雷击般颤抖,她崇拜而骄傲的望向刑台。
海水怒涛拍岸,她的姊姊如此冷静安然。
姊姊。
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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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宁华雍的人马刚刚到达鬼冢府。
他们几乎没有遇到抵抗,整个府邸幽静而清冷,只有被枪指著头的仆人们抖颤著,说────我们大人不在,他、他被支那宠姬刺杀,伤重入院……
宁华雍冷眸如同冰封,爆出碎裂一般的光,浑身的冷意暴涌出来,他一把揪住颤抖的仆人,“那个宠姬呢?她在哪里!”
手里的仆人抖得如同秋风落叶,在他凌厉如同刀锋般的目光中颤巍巍开口,“她、她被御前镰仓大人钦定为重犯,押去青部石山崖枪决,大概就在现在────”
说罢就被狠狠掼在地上!
那美豔的如同转世妖精的yīn冷男人,几乎用人类无法看清的速度,转身向著海边的石崖山,疯狂疾奔!
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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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青木大佐的枪口顶在挽香後脑勺的时候,一辆漆黑汽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山石下方。
“住手!谁也不许碰她!”
yīn冷吼声传来,一个男人腹部缠著重重白纱带,在副官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狼狈赶来。
他有著不同於低矮日本人的高大身躯,容貌俊丽妖豔,一双绿色眸子在长睫下如同翡翠融化般豔丽。
挽香没有睁眼,青叶姬却慌乱的站起身看向他。
挽灯在人群中瞪著那男人的脸庞,凝然伫立,只觉得寒冷yīn水阵阵扑上脚底,让她如置身寒冰地狱────这是一张她无法忘记的脸。
灯红酒绿的迷乱秋夜,就是这个日德混血的军官在街灯yīn暗的角落里闪烁著绿色的yīn魅眼瞳,轻佻而傲慢的懒懒询问,东洋女人,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挽香,是上海宁家的太太。
白色手套包裹的修长指尖冷冷顶起她的下颚────鬼冢将臣,记住我的名字,我对你有兴趣。
鬼冢将臣!
果然是他掳走了姊姊!
姊姊所有的苦,所有的难,都因她而起,因为她一瞬间的自私意念,造就了姊姊如今这般的家破人亡、月色风残,被拷打虐待在异国他乡的邢台架上!
她的姊姊,她温暖的,温柔的,包容著她所有任性的姊姊!她一母双生,连心连肺,从小就为她千般打算万般怜宠的姊姊!
是她把姊姊,害成了今天这番模样啊!
挽灯哭著挤开人群冲上前去,却被密密人潮推挤出来,她向前伸手,却够不到远处那个血红的柔弱身影。
鬼冢将臣踢开缠上来的青叶姬,将跪地的挽香抱进怀里,颤抖著手抚开她沾染了腥浓鲜血的发丝,看她如此凄惨的模样,怒火直窜上喉间,一股腥甜。
“谁准你们这样动她!给我滚!滚!”
他冷冽的嗓音带著颤抖,紧紧抱著破碎布偶一般的挽香,反复擦拭她身上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却怎麽也擦不完。
挽香只是任他抱著,沈沈的,嘲讽的看著他。
“没事了,没事了,挽香。”
他伸出手,却捉不到挽香的指尖。
“鬼冢大人,处死这个女奸细可是御前镰仓亲口下的命令!”青木大佐握著枪斜眼儿冷吱,“大人不在医院里疗养,却跑来救一个差点害您丧命的女特务?皇军的规矩您都忘了麽?”
“将臣哥哥,你伤成这样,还要来救这个贱人吗──”
青叶姬捂著被踢痛的小腹,泪如泉涌,手肘撑著地一点点爬过来。
鬼冢将臣在涌乱的人群中静静低头抱著挽香,她目光盈盈,冷的让他心神俱焚。
“挽香……告诉我,你爱我吗……”
她默默的看著他。
冰凉的手指掐著她的下巴,绿眸目光冷然,却含著近乎於绝望的哀求。
“只要你说爱我,就算你做了特务也没有关系,拼了命,我也要带你走。”
挽香。
求你啊,挽香……
他的表情是冷的,心却在哭,语调寒颤。
“你爱过我麽,哪怕是一刻?”
让他爱的心都痛缩的玉娃娃,在清澈的阳光里,扯开一个近乎於轻蔑的笑。
“想知道?”她勾了勾指头。“低头,我告诉你。”
鬼冢将臣喉结惊喜的上下滑动了一下,心如同被一只拳头狠狠揉捏,不成形状。
他紧张的手指都在颤抖,连忙低下头去将耳朵附在挽香干裂的唇边。
挽香开口,一字一顿,异常清晰。
“鬼冢将臣你听著,中、国、不、会、亡!”
说罢,瘫软在地的柔弱身影发出一声近乎於野兽般的嘶吼,原地暴起,迸发出超越生命力的悍猛力量,在人群的惊叫声中发疯般向著高大的俊美男人撞去!
那是用尽气力生命,最後的狠狠一撞!
鬼冢将臣苍白著脸被她连连推顶,掀向海边的悬崖,一脚失足,整个人坠落下去!
一瞬间他伸出手扣住了崖边的凸起石块,一瞬间他揪住了挽香的衣袖!
怒涛卷起千堆雪,狂悍的拍卷著峥嵘山岩,碎起万丈飞沫。
夕阳如血,他仰头看著挽香,茶色的发丝飞扬,绿莹莹的眸子里满是惊愕和绝望。
第一次听到深爱的女孩子开口对他说这麽长的一句话,却竟然是这样,是这样。
“我不明白,不明白……”
那麽爱,那麽爱啊!他不顾几乎致命的刀伤赶来救她!
他不在乎她支那人的身份,不在乎她已有丈夫,甚至不在乎她的背叛,将最美最好的一切奉送给她,只为博她一笑。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对她的用情更深,这世上她是他唯一的宝贝啊!
挽香!
挽香……
“从来没有。”
他心爱的玉娃娃,垂著血湿的颈子,露出一个残忍却怜悯的冷笑。
她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爱过我麽?
────从来没有。
许多个温暖的夏日,他为她亲手挑选浴衣,带她走向日本热闹的廊会,为她吃掉一个章鱼丸子的小动作而欣喜不已。
许多个夜晚,他在书房批改公文,而她像个玉雕成的小娃娃,蜷著身子窝在他书桌一角的沙发上,那样柔软静谧,让他心底无处可说的温暖。
他鞭打了她,心里悔恨的无处言说,看她血迹斑斑的样子,恨不得能替她去疼。
他听说她逃,从会议中间掀桌离开,那一路害怕又痛苦的心情。
她向他吐露第一个字的时候,他的整个世界都万分明亮,还以为这个玉娃娃终究敞开了心扉。
一切一切历历在目,她却在最後关头说,从来没有。
有什麽东西生生刺穿心房,缠绕永不愈合的伤。
阳光怎麽那麽淡,海水怎麽那麽yīn冷,大地怎麽那麽苍茫?
许多年之前,当他还是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小男孩的时候,曾经被父亲摸著茶色的头发,轻而温柔的说,将臣。
“不要轻易喜欢谁,你要等著那个人。”
那时候他莫名所以,抬头看著父亲漆黑的发、漆黑的眼,俊美而苍淡的面孔,轻声问,“谁?我要等谁?”
“等你最爱的人。”父亲的微笑很模糊,却很温暖,“将臣,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彩虹般绚烂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後,会觉得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
“等那个人来到你的身边,你一定会知道,所以等著她,要好好等著她。”
他等到了那个人,她也的确如彩虹一般绚烂,可是父亲没有告诉他,彩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却也最短暂的东西。
挽香────
下一刻,鬼冢将臣松开了手。
放开扣在手中的岩石,也放开挽香。
一滴凄凉冷泪划过白皙的脸颊,哀恸欲绝,掉落在风里,冷冷寂灭。
风在耳畔呼啸,他闭起眼睛,任自己掉落万丈深渊。
“为什麽,挽香……”
自从遇见你,无日无夜疼痛,加上从未愈合的伤,呼吸,都是无法言说的痛。
没有人知道,他是以什麽样的心情,最终放手。
作家的话:
好吧,我又食言了,这章还是没结局,让我食言而肥,在xiōng脯上多长几两肉吧,嗯!
因为结局的尾巴部分我需要小修改一下,所以稍後添上。
怕你们等急,所以先放一部分吧!一改完就放,稍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