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冤有头债有主
作品:《爱妃,医了本王吧》 大臣们愣愣地看着咕噜噜滚下台阶的侍卫,知道自己猜错了。
“你为何要救朕?”皇帝脸色有些苍白,浮肿的眼袋用力绷紧,他认真地看着李冶,想要看透她这个人。
“你这人恩将仇报,今日我就算救你,他日你亦会杀我。便如七宝斋一般,你从不相信我,想要控制我,掌握我,成为你手中的筹码。在你的眼里,恩人亲友、忠臣良将,只是你一场场赌局里的筹码。”
李冶并非是站在皇帝这一边,她打退了那些刺客似乎是不想让到手的猎物被人抢走,福如海紧紧护着皇帝,往宝座下方走,大臣们却缩在了金柱后面,这个大殿,似乎已经是道姑掌控了全局。
她已站在了宝座前,只有她轻轻一座,她便是至高无上的帝皇。可她没有,她一边袖子垂下的长鞭在白玉阶上拖出了一道深长的血痕,上头有着刺客的血。
“李老将军是你亲舅,而你为了皇位,把他输给了太子。太子废立后,你又从表妹手里把老将军赢了回来。不成想你登基以后,见筹码换不到更大的利益,筹码放久了就容易遭到各路人的垂涎,于是你把筹码彻底废成了石头。”
“李家被抄家流放,老将军病死在骆道,你的表妹落入风尘成了官伎,他们荣耀时,你因他们而荣耀,而你荣耀时,他们却成了累赘。”
李冶走下了台阶,目光从侧殿一转,冷冷收起了鞭子,她这一番斥帝,可以说是百年难遇的情景,如果她能够安安稳稳踏出这里,她便是个神话了。
李老将军与李清风的事,在场的重臣谁都不敢在皇帝面前提及,这事关系皇家的颜面,谁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揭皇帝那些不荣光的事。
“疯道,疯道,陛下,这女子实在嚣张放肆,目无尊卑!”福如海扯着皇帝靠近侧殿,欲要再叫外头的禁卫军,忽而一支冷箭从屋檐一角射了下来,李冶目光深沉,望着箭矢的方向,微微垂下了眼帘。
“护驾!”福如海把皇帝推进了侧殿,以身相挡,皇帝惊怒道:“福如海!”
福如海嘴角掀起一抹笑容,他的面前站着神色冰冷的李冶,那支本要穿透他额心的箭已经被她握住了。
“小心!”皇帝又怒喝,脸色唰地变得难看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在那个时候扑出去,真的很傻。
李冶惊愕了,看着福如海手里的尖刀末端汨汨流着鲜血,那握刀的手不通地颤抖,她缓缓收回了目光,手指动了动,在碰上衣上锈着金龙纹样的老人时又缩了回了。
“陛下!”
“福如海!你好大胆,敢行刺陛下!”
“来人!快来人!有人行刺陛下!护驾!护驾!”
大臣们都拍着殿门,让外头的守卫军进来护驾。左相犹豫了几分,看着僵立在场三人,缓缓退步,也退到了柱子后面。
“福如海,你为何身藏利刃?你也是刺客么?”皇帝痛苦地皱眉,喉咙里响着一种凄厉尖锐的声音,像是台老旧的收音机一直卡着声音。
“陛下,奴才该死!该死!”福如海慌张地松了手,跪在地上自打嘴巴,反复着该死。
皇帝捂着心口,刚才拿一刀刺在了心脏外围,虽不致命,但再不止血,也要出事。
“你为何要闯过来?”冷冷的声音就像寒潭里的冰块,冻人心颤。
皇帝露出不是哭的笑容:“你长得很像你母亲,刚才……朕看错了眼……”
他身后走出那个不近人情的道姑,与他正面相对:“你曾要我的性命,为何现在又救我?”
那夜皇后中毒,命不久矣,皇帝拿慧觉要挟她饮下毒酒,如今她要杀皇帝,而又遭人暗算,想不到她要杀的人居然跳出来替她挡刀,这实在荒谬。
“你是朕……朕一时冲动,看错了眼。”皇帝本是有些激动,可看着冷若冰霜的李冶,不由黯然了神色,低叹道:“朕现在很后悔。”
李冶说道:“你后悔救我。”
皇帝点头,气若游丝道:“朕一生做过很多后悔的事,后悔刚才的冲动,后悔那夜的猜忌,也后悔当初的失信。”
“你承认自己是个反复无常,出尔反尔,阴狠狡诈的小人之君了?”
皇帝的话也只有李冶与福如海听得到:“朕很后悔,如果再重选一次,朕还是选择继续后悔。”
李冶淡淡道:“冥顽不灵。”宁可一辈子在悔恨里度过,也不愿放弃王权名利,咎由自取。
“咳咳……”皇帝终究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受了一刀,留了几斤血,身体垮了一半,开始摇摇晃晃了。
李冶觉得自己再迟上那么些功夫,就是太医来了,皇帝的伤势也回天无力。
不多时,护卫把福如海押了下去处置,皇帝躺在龙椅上,嘱咐道:“把他看起了,朕要亲自审问。”
太医也赶来了,替皇帝包扎了伤口,在他到来的时候,皇帝的血已经止住了,这是万幸,太医松了口气,然后疑惑地看着站在皇帝身边女子,他来时匆匆,只听人说皇帝遇刺了,对大殿里发生过的事一概不知,但他已闻到了冷冽的血腥味。
这个道姑如观音般圣洁慈明,为何染满了血迹?
皇帝惨白着脸色,靠着龙座闭目养神,不说任何处置,而知晓内情的大臣们则是城惶城恐,跪在大殿里,气氛愈加肃穆庄严,俨然如冰窖。
“生是为了什么?人一出生便是混沌,无恶无善,受到各种制约,一生是从恶走向善。”
“光是什么?烛火、星辰、日月,有人一生见不得光。”
“混沌啊……再次蔓延大地,秩序啊……不复存在。大地已然千疮百孔,光明是个伪君子,生命是个肮脏鬼。眼下,万籁俱寂,被扭曲的一切终究烟消云散,天地回归黑暗。”
大半夜,山林掩避中的吊脚楼里响着琴音,还有一个人的乘兴感慨,看这屋子的地势,就像一只卧踞在山里的老虎,打着酣眠,等着猎物无意识地走入地盘。
不是威吓,而是伏击。
琴室里一女子盘坐揉弦,搁在她膝上的琴殊为好看,琴板色为玉绿色,木质坚硬,且带有香气,这是由似绿檀却是更甚于绿檀的珍贵木材所制,它叫金丝楠阴沉木,色泽远比绿檀鲜亮,贵如玉石。
琴声似流水迢迢柔婉舒情,瑞兽香炉上方盘旋着袅袅香烟,站在窗前的男子侧身看着抚琴女子,他的背后下着缠绵的春雨,万千柔情溶在了那双眼睛里,男子饱含情意的注视,仿佛与琴女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绿色的春衫漾着一圈圈波纹,琴女眉眼低敛,全神贯注地抚琴,对窗前的男人视为无物。
“你好像变了很多。”男子温柔地启唇,话里都带着糖丝。
“记得你第一次见我,就像一只小兔子,毫无自保能力,安静乖顺。”
琴女眼波流转,她本就长得艳冠群芳,情态微动,便由画中仙成了着了灵魂的精致木偶。
“遇上我,你的本能与天赋才能尽情发挥,你该感恩。”男人说道。
“我待你与她不同,我让你存了一丝善良,没有抹去你所有的人性。阿姈,你要知道,对你真正苛刻的是生命,它阴暗丑陋肮脏卑劣,所以不要对人收起所有的防备,也不能全然相信你的爱人。”
“当你没有选择的能力,任何人都会肆无忌惮地伤害你,蹂躏你,甚至杀死你。”
娉姈垂头,脖颈弯成美丽的弧度,她柔顺地聆听,从未正视着对方。
男子低笑了一阵,走至她身边,在她松散的发髻两侧各插入了一支桃花。娉姈如今恢复了乱人岗的穿着,春衫绿罗裙,青丝垂及腰,在恶魔窟里,她散着一头光可鉴人的长发,玉指绞着柔韧的琴弦,与妖魔共存于黑暗。
树林子一动,跳出一个背着弓箭的黑衣人:“少主,大事不妙,大当家遇害了。”
男子沉沉应了一声:“嗯。”
“少主,凶手留了字条,要少主亲自过去取大当家的头颅。”
男子笑了声,低柔道:“还藏这一个人,我也想见见了。”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有抹黑影,树一动,影子也动了……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盛在托盘里,那双眼睛死死瞪着上方,惊怒未消。卫雨蓁用块红布遮住了他,然后倒了一杯酒,酒杯放在唇边转了一圈,酒液沾在她的唇珠上,缓缓滴在了酒杯中央,她垂眼看着杯中的涟漪,眼睛里泛着冷笑。
蛰伏再久,终究要正面相对。
“主人,为何不换装束?那人要是看到你的真面目,会给你带来麻烦。”
“今夜云象诡异,会有一场紫电风暴。”卫雨蓁冷冷盯着桌上的豆油灯,忽而把手里的酒杯掷了过去,她那一张讨债冤魂般的脸色,淹没在黑夜。
“就是你想见我?”忆盈湖的戏楼外出现一个男人,那正是卫雨蓁要等的人。
男人手里并无拿着灯笼,身上套着一个黑斗篷,连眼睛也遮盖了,除了卫雨蓁谁都会惊诧:这人难道是瞎子?
卫雨蓁连句招呼也不打,抽了桌下的一条银索攻向了斗篷人。
“这链子真好看,但不合适我。”
卫雨蓁冷笑:好看!那就让你好看。
“你很想杀我啊……可以告诉我哪里冒犯了你?”
卫雨蓁屏息凝神,死死追缠着这个男人。
“阁下不是男子罢!你这功夫我似曾相识,不如说一下你的师傅,或许我们会是……”
卫雨蓁咬牙,聚起了毕生功力绝地一杀,银链终于捆住了斗篷人,她连一口气息都梗在喉中,安静得就像一抹幽魂。
猎物已束手就擒,卫雨蓁五指一张,一只灵蛊出现在她手里,斗篷人笑道:“这虫子居然会听你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终于带了一丝狐疑。
卫雨蓁咽下冷笑,她知道这人既然问这句话,已经是遇上了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