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也有人跟着起哄:哎呀李迁,人不会玩别的游戏,能怎么办啊?
    就是啊,说他是书呆子,但他成绩也不好啊,听我的,除去第一个字,就是呆子啦。
    沈妄终于出声:玩不得?
    肯定是能玩啊,那给我也玩玩呗。李迁说着就要伸手去抢。
    这回沈妄终于做了回击,他挡开李迁的手:怎么,得寸进尺?
    李迁哼了哼,嚣张又跋扈:哎,就得寸进尺,你能如何?
    沈妄笑了笑,抬眸和李迁对视:你猜?
    呀,我好害怕啊。李迁将袖子撸起来,故意用手在沈妄面前晃了晃,你敢打我吗?哈哈哈书呆子,你
    他的下半句话噎在口中,转为了一声我靠。
    沈妄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拧住了他的手腕,以一种十分诡异的角度反扣住,李迁几乎只感觉到突然的刺痛,连喊都没喊出来,手臂被强行背在身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刚刚还看热闹的混混全愣住了,消消乐正好通关,沈妄顺手点进入下一关,在屏幕的五彩纷呈中低下头,轻轻说:我再用力一点,你的手腕就要断了,会咯哒一声,特别疼。
    他几乎还带着笑意,随意得好像只是掰了双一次性筷子。李迁瞪大眼,他甚至感觉到手腕正在被撕裂,那人手掌温热,食指在他的腕骨处随着心情时不时点一下,每一次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且愈发强烈,似乎正在彻底撕裂的临界点挣扎。
    这简直是凌迟的折磨。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哥!迟哥!李迁面目狰狞,破了声,太疼了,迟哥我再也不敢了,你松手松手好不好!
    嗯。沈妄立刻收回手,继续玩他的消消乐。
    他看都不看其他人一眼,神色依旧平淡,将收回的手伸入口袋中,周遭很安静,这些个平日里无法无天的混混连大气都不敢喘。紧张的氛围中,没人注意到他的手在颤。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没控制好力度,险些就真的把这人手腕拧断了。
    果然还是不能动手,不然他会忘记他是迟应。
    幸好没过多久,监考老师便抱着一大摞卷子走入考场,他看到安静如鸡的混混群,还纳闷了一下:这些人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几乎没有老师会喜欢最后一个考场的氛围,那老师把人轰出去用金属探测仪随便扫了扫,听广播宣布考试开始后,火速发完卷子,就坐在讲台的凳子上,戴起蓝牙耳机专心致志玩手机,开启可有可无的监考模式。
    第一门是语文,沈妄丢到刚刚的情绪,拿到卷子,写上迟应的相关信息,满怀期待地开始看题。
    然后他愣住了。
    材材料阅读是什么。沈妄拿着笔,看着ABCD四个选项,盯着题干盯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这题是什么意思。
    于是沈妄扶好眼镜,根据引导开始找材料,被折磨了半个多小时,总算解决完了前六题。
    这玩意不就是找茬么
    沈妄舒了口气,拂掉卷子上的头发,然而他不知道,后面有更多的惊喜在等他。
    怎么还得分析为什么写这句话啊,人作者开心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关我屁事。
    这古文怎么连我都不会?
    作作文?我的家乡?
    沈妄这回彻底没脾气了。
    他能写什么?
    我的家乡是皇宫,我每天都在龙床上醒来,然后会有五六个人为我更衣,洗漱完,我整装待发去上朝,要问我的家乡是哪,万里河山都是我的家。
    要是真这么写,精神病院应该是连夜扛着担架来的。
    然而噩梦远不止如此。
    沈妄连八百字都没憋到,急匆匆交卷,一中午都没缓过神,然后数学考试又开始了。
    他颇为疲惫的展开试卷,调整好心态,终于重新拾起信心看向题目。
    这他妈都是什么!
    你作文写的什么。
    天色已晚,迟应一如既往待在寝宫批奏折半个多月过去,他看这些文字已经习惯了许多,只是登基后本就事务繁重,他效率又慢,干脆早早就开始批,省的熬夜。
    沈妄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忘了。
    题目?
    家乡。
    迟应用笔蘸墨,你没乱写吧?
    没有,正常写的。
    那数学呢?
    白卷。
    尽管早有预料,但迟应还是将墨水溅到了桌上。
    陛下从未受过如此打击,短短一天时间,沈妄的心态已经从不过如此我一定可以变成了我太难了我觉得我不可以,迟应没看到都能猜到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居然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也是啊,堂堂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向来是不可一世,被众星捧月的存在,如今被月考折磨成这个鬼样子,可怜巴巴,还挺惨的。
    迟应闷声笑:怎么会,数学学一晚上就够,语文不用学啊,字你都认识,政史地,不过是背书而已,你都差不多记着了,除了英语,剩下实在简单。
    罢了罢了,是朕低估了。沈妄翻了个身,月考后就是运动会,忘了和你说,我已经报名了,三千,一千五,还有什么四个四百的。
    真行,最累的全报上了。
    算了,反正不是他跑。
    还有,你电话最近响的很频繁。沈妄逐渐熟练地上下滑动手机屏幕,每天都有三四个电话打过来,我接了,无一例外都和什么镇场子有关。
    迟应顿了顿:你看看手机余额里还有多少钱。
    两千多。
    迟应一蹙眉:你干什么了?我穿过去之前余额里起码有五千,你这才一个月都不到,给我花完了?
    前几天有个人微信找你,要了两千块钱,你给他的备注是要债的,然后我翻了记录,发现他之前找你要钱你也给了,我就也发了。
    迟应默了一阵,拿起又一份奏章开始翻阅,过了好半晌才幽幽开口: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和我说?
    他二人虽然时常挂着联系,但大部分时候其实只开了语音,总是把沈妄那边的画面挂着终归是不太好。他看画面之前都会去先获得沈妄同意,估计沈妄心态已经放宽了,至今还没拒绝过。
    沈妄盯着手机屏幕,像之前一样,看到了迟应曾发过去众多的文字里,有单独的一个字爸。
    两人之前对话的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气势汹汹,以及迟应与其说淡然,倒不如说是无奈的心绪。
    忘了。沈妄淡淡说。
    迟应再次被噎:你最近省点,不然钱用完了,你就到野外抓老鼠吃去。
    沈妄将手机息屏摆在一旁:嘁,还能被饿死不成?
    迟应冷笑,语气就像是在嘲讽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学生:陛下,在我们的世界,没钱,就是活不了。
    行了,知道,我尽量。
    话音落下,铜镜那边便没了声息,迟应批完最后一本奏折,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半天没动,只百般聊赖地转着毛笔,险些把墨甩出来。
    现在钱成了最大问题,抽屉里也没多少现金应急,再这么下去,这位尊贵的皇帝陛下不是饿死,就是要在公安局里闷死。
    但让皇帝打工显然不大可能,就这近一个月从周遭人对自己毕恭毕敬态度的观察来看,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沈妄绝不是个软蛋货色,指不定性子多傲。
    不过迟应没想到的是,贵为九五之尊的沈妄,真真切切有考虑过打工的问题。
    然而也仅限于考虑过,还没等他决定好是发传单还是贴小广告,运动会进行曲就足以把他的脑子从头到尾洗一遍。
    第8章 意气
    广播里的加油声和周遭的喧闹夹杂在一起,伴随着魔鬼般单曲循环的音乐,沈妄只觉得以往街上的杀猪声都没这般闹心。
    他根据体委的建议,穿了夏季校服,不跑的时候就把春秋校服披在身上,胸前用针把号码牌别起来,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装扮。
    他已经对这般衣不蔽体的现代打扮麻木了许久,不过说来,迟应看起来斯文,身板居然不弱,肌肉不狰狞但很结实,所谓书呆子的形象估计全靠他皮肤白加不打扮撑着,发型没怎么修饰,只是普普通通耷拉在那,说乱,又乱的很齐整,是个标准的明星低配版三七分。
    沈妄一边继续玩消消乐一边听广播,等到迟应的号码被报,他再慢悠悠把手机揣到兜里,走到跑道上。
    他没有朋友,也没人能帮他看东西,只能自己揣着安心。
    突然有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女生走来,伸出手:迟应,眼镜和手机给我吧。
    沈妄怔了怔,艰难认出这是九班班长余清,一时站在原地没动。
    我看也没人帮你拿。余清的手停在半空,尴尬地笑了笑,放心,我不会找你要微信,也不会偷你东西。
    他又顿了好一会,终于摘下眼镜,和手机一起递给了余清。
    迟应说这个世界其实没那么多恶意。
    他就信他一次。
    谢谢。
    但铜镜塞在口袋,一晃一动间还是太过显眼,余清接过手机眼镜,不禁问:你口袋还有什么?一起给我我帮你拿着得了。
    广播里已经开始催了,沈妄转过身:没什么,这个不能给,自己带着安心。
    但余清还是隐隐约约看出了这似乎是一个小镜子,这是只有女生才会用的小玩意。
    电光火石间,她恍然大悟。
    校草有对象了?难怪平时抽屉里那么多封情书不知不觉都转移到了垃圾桶里。
    这个八卦说出来估计会伤透不少女生的心,余清纠结了一下,觉得校草自己不愿意说,那她要是到处乱传播,简直是不识好歹加脑子不好。
    于是这个谣言的苗条被遏制住了,半点没透露出来。
    沈妄走到跑道上,欢呼声立刻高了几重,他也不懂这些比赛有什么规矩,反正哨声一响,速度拉到底冲到重点红线就是,和赛马差不多。
    对于主动跑长跑的人,他们身上总是自带光芒,之前有许多看迟应不顺眼的男生此时都临时转变态度,自发为迟应拉起了横幅。
    一开始他们的态度还很敷衍,然而两天后,全班都精神了。
    这个看起来就书呆子的学渣校草,一千五和三千米居然直接破了市记录!
    最后一场四百米接力赛的时候沈妄做最后一棒,硬生生甩了本平行的第二名近乎小半圈冲过终点。离得远的人就看到俩人越隔越远,最可怕的是,沈妄的起步力度一开始就拉满,整个人像被风托着跑过去的,到了最后也是匀速,给人一种小菜一碟轻轻松松的感觉。
    其实他们的四百米接力并不顺利。第二棒九班体委谭文曜和第三棒接棒时,手滑导致接力棒掉到了地上,耽误了好几秒。
    第三棒是他们班数学委员翟仁单,在四个人里相对较弱,意外一出,九班瞬间被所有人超越,然而翟仁单几乎是豁出命在跑,居然稍微赶回来了一些,沈妄接棒的时候,都能听到哼哧哼哧的声音。
    接力棒上还有余温,燃起了沈妄许久未有的胜负欲,他几乎是挣脱了一切束缚,震惊得保持了四百米的五十米冲刺速度,顺利超越第二小半圈到达终点。
    全场寂静了许久后,爆发出阵阵惊叫。
    那架势比申奥成功还轰轰烈烈。
    迟应是被铜镜另一边的喧嚣吵醒的。
    他推开堆成山的奏折,懒洋洋把桌子边缘的铜镜拿起来,折磨了半天才算睁眼,定睛一瞧,立刻清醒了几分。
    镜面有了变化,迟应不慌不忙将铜镜放大,看清了右下角任务完成的小字。
    算算日子,今儿确实是运动会的最后一天。
    镜面正中央的画面,乱七八糟晃了一阵后,突然静止定在一片蓝天白云,像是掉到了地上,视角对着天。再然后,铜镜大概是被捡起来了,紧接着又是一晃,下一刻便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迟应难得愣住。
    那是他自己的脸,也是如今的沈妄。
    然而此时,沈妄没有戴眼镜,刘海也被风吹乱,一张脸干干净净,白皙俊秀,反而显得清爽了许多。沈妄刚刚一口气跑完四百米,倒没怎么喘气,但烈日炎炎,还是有些口渴,他接过余清递来的水,随便往嘴里倒了几口,一部分水流到脖子上,滑过锁骨,再将校服浸湿。
    沈妄顺手将水渍擦干,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不远处黑板上的积分榜一笑,恣意又嚣张,那是迟应本人从未显露过的少年人的英气。
    迟应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还能从自己身上看到所谓的意气风发。
    恍然片刻,迟应回过神,偏头撑着太阳穴对着铜镜轻笑:沈妄,你怎么倒是比我更像个高中生?
    嗯?此话怎讲?
    听到声音,沈妄本想将铜镜塞回口袋,然而迟应冷不丁就是一句:别急着放回去,画面互通了。
    沈妄怔了一下,忙不迭看向铜镜,顺利瞧到了许久未见的自己。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还没到领奖的时候,而且既然任务已经完成,那领不领奖其实没什么所谓,沈妄直接溜到厕所,以一种新奇又不屑的目光打量自己:你真的十七岁?
    迟应回了个冷眼。
    嘁。沈妄轻蔑一笑,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这模样还能显出一点悠闲恬淡。
    彼此。迟应淡淡回。
    说来,都是十七,你这性子跟你同学差的到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