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迟应哎,迟应怎么在这一层?我记得两个实验班都在顶楼的啊。
    迟应不是缺考了吗?成绩是零分的,那他只能在平行班,那就有可能和我们一个班了!
    沈妄不声不响将帽檐往下拉了拉,眼镜上起了一层雾,盖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迟应曾和他提过,他在学校的名声很复杂。
    他是个临时抱佛脚的,期末考前最后俩月才开始学习,结果直接让分数一飞冲天。由于成绩提升幅度太大,嫉妒他成绩的人不少,造谣嘲讽他作弊的人也不少,还夹杂了些觉得他好看想追求他的女生。对此,迟应本人的态度是: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见,爱咋咋说,关我屁事。
    但沈妄不是迟应。
    他这个太子虽然是最后关头才立的,但在此之前,他也一直是扈国皇后嫡出的八皇子,谁敢在他面前冷言嘲讽?
    若不是迟应说这个世界不能打人更不能杀人,他早就把这个杜巷给埋到地里去了。
    最终,沈妄一声没吭,与那个叫杜巷的男生擦肩而过,杜巷却不愿罢休,痞笑着转身,把手搭在了沈妄肩头:迟大学霸?迟校草?别装聋作哑了,要不是那两回考试有鬼,你这次怎么不大显身手呢?
    手放开。学生们眼中一向冷漠的迟应终于说话了。
    有不少女生都挺激动:迟应平时在学校就是个高冷形象,沉默寡言又没表情,有表情也是那种随时要睡着的慵懒感。然而许多女孩子就吃这种冰山校草的人设若是冰山能融化,那不是更苏了?
    杜巷不好男色,不过难得一见迟应有其他情绪,也很激动:干嘛,要动手吗?奉陪。
    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能如此热闹,清冷校草对上校园混混,简直是一出大戏!然而就在两人针锋相对之时,一个地中海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杀了出来,一手一个将两人分开:干什么干什么!这才第一天就要造反了?杜巷!又抽烟?是不是想再记一个处分?
    教导主任好。杜巷将烟头吐在地上踩灭,笑嘻嘻道,下次不会了。
    几个下次了?真是哎,算了说你也没用,迟应你又是怎么回事?
    沈妄抬头看了一眼班牌,淡淡道:没什么,恶狗拦路而已,我去班级了。
    杜巷眼角一抽,刚走出一步,又被中年男子扇了下后脑勺:干什么?你还真想记处分?
    杜巷哼哼道:他在骂我啊。
    那你就努力学习,超越他!
    杜巷:
    中年老男人的思路真是九曲十八弯。
    那边的沈妄再三确立过班牌后,前脚刚踏入班级,又引来阵阵惊呼:哇,他在九班!和我一个班!我觉得我又有机会了!
    拉倒吧,咱校草声名都扬到一中去了,人重高的漂亮小姐姐都排队拿着爱的号码牌的,你现在才来,估计要排好久。
    班级外叽叽喳喳,满是喧哗,沈妄摘下口罩帽子,嫌吵的同时又闲着无聊,干脆又把铜镜拿出来对着自己照了照。
    镜中印出的面容极其清俊,他作为皇帝,见过的美男比比皆是,也称得上见多识广。他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校草,但他不得不承认迟应有一副难见的好皮囊。
    正迷离着,突然有人走到他旁边,轻声问:哎?你是迟应吗?
    这是个年轻女子,留了一头黑直长发,长相算过得去眼,身上也不知道喷了什么东西,一股香味,倒不难闻。沈妄以为她也是学生,轻轻应了一声,没主动接话茬。
    那在这签个字吧。年轻女子将纸放在桌上,递上一支笔,我叫张子雯,是你的数学老师,也是你的班主任。
    沈妄:
    班主任?就是那个夫子中的头头?
    沈妄拿起笔,默了片刻,写下了迟应的名字,在张子雯紧蹙眉头的时候略有些尴尬地说:我最近右手受伤了,所以字不好看。
    几天时间,他勉强学会了用水笔写字,但还没到能写好的地步。
    沈妄一抬头,张子雯看清楚了这个男生的面貌,顿时明白了外面有一堆女生围观的原因。
    细碎的刘海刚好轻轻触及眉宇,少年人肤色白皙,眉目清秀,轮廓并不深刻,是那种颇为斯文柔和的长相,长而密的眼睫毛盖住疏离的眼神,隐藏在镜片后,乍一看竟令人产生了温润的错觉。
    沈妄的右手确实是在前几天不会用淋浴时被烫了一下,到现在还有些泛红,张子雯回过神,瞥了一眼他的手,也不好再说什么,将签字名单收走,偏头看了眼班级外热闹非凡的学生群,以及班级内偷偷往沈妄那瞄的女生,年轻班主任颇有些无奈地叹气:学校是给你们学习的地方,有些女生的心可以收一收啊。
    人已经基本到齐了,张老师讲了好一番长篇大论,苦口婆心得像是恨不得给女生们洗脑把她们打发进尼姑庵,再转头把男生踢进少林寺。沈妄用手撑着下巴,竟有种小时候听夫子讲课的感觉。
    只是那边的灯没有这么亮,楼也没这么高。
    这确实是两个天壤地别的世界,他适应了数日,也学习了数日,依然仅仅只是接触到了沧海一粟。
    出神许久,新发的课本被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这一天是上午发书,下午开学典礼,沈妄和其他人一起去往礼堂,参观了一波校园节目汇演。
    他自己坐在拐角最不起眼的位置,感叹于现代科技的发达,同时又有些怀念他自己世界的生活。
    虽然具体也没什么值得怀念的。
    典礼结束回到班里,张子雯再说些尾声话做总结,已经有其他班级的人陆陆续续背着书包放学。窗外的落日余晖煜煜发光,这是仅在校园中才能看到的景色。
    沈妄将书塞到包里,路上买了份盒饭回去,按照今早的路线走,到家吃完饭,整理好乱七八糟的书,天已经黑了。
    他洗完澡出来,见时间还不晚,就准备继续琢磨那个叫手机的东西。
    反正数学他是一刻也不想看了。
    就在这时,笔袋里缩小的铜镜突然微光一闪,沈妄立刻回神,用手指抵在镜面上,接通了两人的联系。
    铜镜闪过光的一瞬间,迟应的声音在耳朵里萦绕出来。
    沈妄,我遇刺了。
    第4章 遇刺
    那你没事吧?伤到没?
    毕竟是自己的身体,沈妄头一遭说出了如此关心人的话。
    我都能和你联系,你说我有没有事?迟应用脚尖轻踢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刺客,手上拿着铜镜,神色平淡,我喊人来处理?
    嗯。沈妄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你让你身旁那个太监处理就行,可以声张些。
    迟应其实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敢行刺皇帝,而且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若是他当时已经就寝,察觉不到异动,怕是就这么交代了。
    幸亏他是个熬夜人。
    太监杨新三更半夜睡得正香,然后就被人大吼着叫醒说有人行刺,他连忙战战兢兢小跑到帝王寝殿,就被进门后看到的场面吓得差点晕倒。
    护护护
    行了。迟应受不了咋咋呼呼,颇无奈地摆手,把这些人处理下。
    是是是
    杨新颤巍巍跑出去赶忙带人来处理地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刺客,刺客没死,但都已经晕了过去,脖子上都是一道深深的青紫痕迹,像是被手硬生生劈出来的,只留了一口气。杨新担惊受怕的空闲顺带感叹陛下不愧是陛下,区区刺客完全没威胁!
    刺客被拖走后,杨新又马不停蹄的派人加强寝宫防护,忙上忙下的给陛下挪出一个新的宫殿。忙碌了好一阵才布置好。
    临行前,杨新忍不住觑了新帝一眼。
    辰时已过,安静得连蝉鸣都没有。新帝被刺客扰的没了困意,干脆半倚着窗口,视线漫无目的地四处游离。一缕月光冲破云层,辞空而落,颇为柔和地印在新帝的身上,勾勒出一道银白的轮廓。
    半晌没听到关门声,新帝颇为疑惑地偏过头,月光的清辉拂过他的侧脸,渡上一层清幽与温柔。
    这位当值了三四十年的老太监有些晃神。
    他第一次从这位曾经的太子殿下身上,捕捉到清冷恬淡这个词语。
    夜晚的清风拂乱了新帝本就披散着的长发,几缕青丝随风而动,白色里衣上沾了些血迹,就像是皎洁中多了几分不合时宜的妖异。
    没有陛下的允许是不能擅自离开的,老太监一如往常的佝偻起腰背作揖,余光习惯性瞟向那搭在窗边的白皙修长的手。直到通过映在地上的光影,他察觉的到窗边那人朝他点了点头。
    老太监定在原地,一时愣了愣。
    这并不是陛下的习惯,或许换种说法,他从未见过对下属点头示意的帝王。
    怎么了?迟应懒洋洋问。
    杨新如梦初醒:回陛下,新衣裳放在那边了,陛下去换一下吧,老奴告退。
    嗯。
    地上还残留了些血迹,作为现代人的迟应却连正眼都没给,直接踏了上去。去到新寝宫,沐浴一番,换好了干净衣裳,待人全部走后,迟应将缩小的铜镜放大成正常尺寸,重新联系沈妄:还在?
    嗯。沈妄看不到这边的画面,颇为担忧自己的身体会留疤,没受伤吧?
    没有。
    一点都没?沈妄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你们的世界是以脑力为主,很少人习武吗?毕竟吧,打个人都要被衙门抓起来,啧。
    迟应轻笑:哦,我就是那个很少人。
    沈妄拖长音,也不知是凑热闹还是赞赏:哦我看你的脸斯斯文文的,还以为你是只会之乎者也的书呆子。
    你看你的脸长得挺邪,也没见长出个狼耳朵啊。
    什么叫长得邪啊?
    说不出来。迟应拿着铜镜又看了几眼,一双桃花眼里却没有任何含情脉脉的柔和,反倒是颇为淡漠,就是那种不太标致的感觉。
    你说本殿丑?
    迟应轻笑:那倒没有,我不爱说谎,你长得确实可以。
    这话说的沈妄很受用,就在两人难得不互怼的时候,铜镜上又显出一行字。
    【任务二:古代方完成秋猎,现代方完成运动会个人总分夺冠。任务奖励:场景画面互通开启】
    沈妄:秋猎?
    迟应:嗯?运动会?
    两人异口同声后,又同时看到了后面的任务奖励。
    互通啊沈妄低喃,突然笑了,那岂不是我也能看到你了?
    我又不像你,我不在乎有没有人看我,至于运动会总分夺冠么迟应揉了揉眉心,轻飘飘说,从小习武的太子殿下,不会掉链子吧?
    沈妄眼皮一跳,好家伙,一句话就把关键点全推到他身上去了,他想也不想立刻回推:主要还是得看你的身体素质,嗯你个挺高,应该和我差不多,这是个优势。
    从身体互换的第一天,沈妄就很注重迟应的身体素质,毕竟从皇宫那种地方出来,警惕心早已刻入骨髓。几番检查后,沈妄得出一个结论:长得挺小白脸,但身体底子还不错。
    不过你胸前怎么有道疤?沈妄突然问。
    迟应微愣了一下:不知道,出生的时候就有了,应该是胎记,不过你没事看我胸口做什么?
    沈妄轻轻咳嗽,沐浴的时候难道还仰着头?
    迟应嗤笑一声:嗯,有理极了,那你为什么低着头?这位置,下巴颏不碰到锁骨你都看不到。
    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看?沈妄也跟着嘲讽,总不能你隔着世界还要害羞?
    那我明天不穿衣服去上朝,你会不会隔着世界尴尬?
    放肆,一码归一码,你这是乱扯。
    这两人穿到了对方的世界,本光芒万丈的人生轨迹全都戛然而止,各自憋了满肚子怨气,时不时就能相互拌几句嘴。
    也算是陌生世界中唯一的乐趣。
    半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遇刺之后,皇宫内加强了一圈防守,那些个刺客被迟应挨个劈脖子,昏睡好几天,醒来后便齐刷刷咬舌自尽,搞得迟应怀疑自己何德何能,这辈子居然还能遭到死士的刺杀。
    由于刺客死了个干净,调查还未开始便已结束,能做的只有加强防范,眼看已经到了九月中旬。
    这一日,刚刚登基的扈国宣尧皇帝一身利落的劲装,出现在秋猎场上,长发束起,英姿飒爽,颇有些潇洒的意思。
    就是潇洒到看起来快睡着了。
    迟应昨晚熬夜批奏折到快两点他实在不熟悉这些文字,能认全尚且不易,奏章里表述的那些事,他是一个都看不懂,因此处理速度很慢,像昨天那样事务繁重的,他熬夜都没理完。
    导致这位陛下来猎场的时候,身后背了个包,包里装着昨晚没批完的奏折。
    陛下带着奏章做什么?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跟在他身后,轻声问。
    迟应打了个哈欠,毫不犹豫地把包丢给少年,再从里面掏出几本奏折,慢悠悠靠在凉亭里:别急,秋猎还没开始,朕再加会班。
    少年老老实实抱着包,将剑扣在腰间,站在一旁发呆去了。
    迟应无意间瞥了他一眼,回想起不久前沈妄跟他提了几句话。
    我有个贴身护卫,叫玄鹤,年纪和我差不多,算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近日皇宫不太平,以防万一,你出去的时候最好让他跟着。
    他那时候问过:这么年轻,他是什么人?
    我们这没你们那安宁,杀人放火是常事,民间有许多认钱不认命的杀手,其中有一个地方叫行夜楼,这是和朝廷关联的第一刺客组织,玄鹤就是顶尖刺客里的佼佼者,也是组织副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