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缔结联盟

作品:《冷面督主请低调

    闻到饭菜香,年轻公子面带喜色凑过来。
    小笼包子、酥油饼、炸春卷、奶酥饽饽、嵌着碧绿菜叶的莲子甜粥、卤鸽蛋和一碟子片得薄薄的酱肉。雪白的嫩黄的满眼皆是,焦香的味道扑鼻。
    年轻公子神色不满的皱起眉头来。
    “这就是东厂提督府上的好吃的?”
    他把嘴一歪,不甚满意。
    “已经很丰盛了啊!”顾云汐嫌疑的瞅向他。
    “肉呢?!”他问。
    “这、这不是肉吗?”
    顾云汐极不耐烦的用手指了指那碟酱肉片。
    “呵!就这……也叫肉?”
    年轻公子冷笑着拿起筷子,挑了纸薄的肉片在顾云汐眼前乱晃起来,讥诮的问:
    “你自己看,这东西也能叫‘肉’?”
    “爱吃不吃!”
    顾云汐被他闹得心烦,劈掌打掉年轻公子的筷子,却又不敢嚷得太大声:
    “哪有人一大早吃那些油腻腻的东西?再说你身上有伤,这会儿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中午吧!中午我让厨房多备些带油星的荤菜,这总行了吧?!”
    年轻公子漫不经心的坐到踏凳上,捏起个包子一掰两半。
    半个包子下肚后,他睨视顾云汐:
    “你不是会做饭吗?中午饭你去做给我!”
    “你、你少得寸进尺——”
    顾云汐立刻火冒三丈,撑圆了晶亮的两眸像阵旋风般向他疾冲过去。
    还真是人善被人欺!这皮相好的无赖登徒子,也太蹬着鼻子上脸了吧——
    年轻公子见她真急了,忍着笑意端了瓷碗,埋头喝起粥来。
    “我可告诉你,别以为姑娘家是好欺负的!”
    顾云汐一手叉腰,一手对着年轻公子不停比划,口中喋喋不休道:
    “恬不知耻!凭什么要我给你做饭?你算老几啊!你……”
    一句话还未说话,蓦地见他抬眼抵过来,紫眸冷锐,暗生出几分厉色,唬得她惶然住了口。
    “你到底去不去!”他盯着她,语气生硬的问。
    “不去!打死也不去——”顾云汐赌气的叫。
    年轻公子不再搭理她,垂眸继续品他的粥,任她在耳边叫嚣不迭。猝不及防,他甩起一巴掌拍在顾云汐的屁股上。
    “啊!”
    她吃痛的尖叫,顿时蹦的老高,两手背后捂住被打的部位,满面通红的大吼:
    “登徒子,你干什么——”
    年轻公子放下碗,挑眉向她邪魅一笑:
    “谁让你不肯听本公子话,看我一会儿吃饱了把你抱到床上去,先奸后杀、再奸再杀!”
    “你、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顾云汐果真被他邪肆的表情吓住了,手足无措的倒退了两步,小脸皱皱巴巴,委屈又害怕。
    “那你等会儿去厨房里,把在抱月楼里做的打卤面给本公子再做一碗,然后炒两个好菜,再烫壶酒。本公子吃美了,今天便放过你!不然,哼哼……”
    明明是威胁的口吻,他却笑魇如花,五官清俊,别样好看。
    仿若被他的面容吸引着,顾云汐这时倒不怎么怕他了。听闻他要酒喝,略略低了头,将两只小手搅在一起,怯怯的小声说:
    “有伤在身,不宜饮酒……”
    年轻公子听得真切,俊俏的脸上缓缓敛了笑容,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小姑娘,还算体贴——
    ……
    皇宫,坤宁宫——
    勾金团云窗棂外璇花零落,玉莲香盏内阵阵烟雾飘袅,暖香氤氲。
    钱皇后端坐在凤位上,一袭凤凌九天如意金冠搭配明黄的云霏妆花缎百花宫衣,华美得体却不显张狂。
    钱皇后如今已是徐娘半老的年纪,却因保养得恰到好处,人到三十也是肌光胜雪,仪态万千之中自然流露着后宫凤主该有的威仪。
    放下手中穿桃红碧玺的翡翠十八子,玉指抬起桌边的青花茶杯轻抿了一口,皇后缓缓开口:
    “不错,好茶,冷督主有心了。”
    冷青堂位于下首,刚进来时被赐了座。听到皇后称赞他送来的茶叶,急忙颌首,恭声回道:
    “微臣的一点心意,皇后娘娘喜欢便好。”
    “上回你为本宫从灵觉寺里请来翡翠观音料色上成,因是开了光的,本宫已经亲自将其供奉至后殿的佛堂了。”
    钱皇后放了茶杯,漫声说完细长的黛眉轻挑,欣悦之色溢于言表。
    冷青堂将两手拢进宽袖中,垂目向主位拱手: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日夜参悟佛理,为国运祝祷,微臣不过是尽一点绵薄之力,根本之处该是娘娘与那尊观音神像有缘。”
    作为浸淫官场许多年的朝臣,冷青堂深知一点,朝堂之上没有永久的联盟,更没有永久的政敌。他这个东厂提督既然能送永宁宫万玉瑶血瑚树,自然也能送坤宁宫钱皇后翡翠观音。
    此刻冷青堂心中暗笑。
    这位坤宁宫的主子与璟孝皇帝还真是前世的冤家。
    太子薨逝后,夫妻两人一个专心修佛,一个潜心奉道,非要弄出不同门路的精神信仰做寄托,彼此背道而驰,果真是有趣儿。
    钱皇后这时抬眼,璀璨的眸底有一丝精光掠过:
    “冷督主身在司礼监许久,又任东厂的提督,也算这宫里面的老人儿了。虽说本宫前段时间身体微恙,不再协理后宫事务,可一双耳目并不愚钝。
    谁对朝廷衷心,谁是又二心儿,本宫心中自有定数。
    如今江安六郡遭受白灾,赈灾一事唯有劳烦冷督主亲力亲为,到灾区造访巡查,皇上与本宫才最是放心。”
    冷青堂起立,躬身施礼道:
    “请皇后娘娘宽心,臣当不负众望,为朝廷效力,鞠躬尽瘁。”
    皇后瑰丽的唇角微微牵动,满意的点头:
    “好,既如此,本宫还有一事相托。”
    “娘娘尽管吩咐。”
    冷青堂低头洗耳恭听,眉眼间是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钱皇后从座椅上起身,抚了抚凤袍的宽袖,昂首巍然前行几步,凛身背对冷青堂道:
    “本宫潜心参佛以来,方知天下诸事皆是因果相成,环环相扣。当今大羿,外有北疆番国叛乱,内里江安六郡白灾成患。连日来,朝廷放粮、筹集军饷,这笔亏空不小。
    然本宫心中尚有疑惑,按理说地方上年年税收不减不差,国库里的银钱一来一往每笔花销总该有个去处……”
    话到这里,钱皇后倏的回身,精芒尽绽的目光向几步之远的冷青堂那里全注过去。
    冷青堂安静的低眸,将钱皇后每句话完完整整纳入耳中。当她有意停顿之时,他便不做声的勾了勾唇,别具深意的默然一笑。
    因是垂头,他这突兀的神色变化并没引起钱皇后的注意,她那里自顾自道:
    “本宫想请冷督主秘密查访,务必找出国库银两进出漏洞所在,拿到切实的证据,这是本宫的意思。若有任何发现,冷督主务必要向本宫汇报。”
    “是!微臣定当竭力!”冷青堂拱手,向钱皇后曲身一拜。
    “本宫最后还有一件事托付冷督主,此事非同小可,冷督主万万要仔细行事。”
    “娘娘尽管吩咐便是,臣万死不敢有辱使命。”
    此时冷青堂心里有数,钱皇后在后宫消沉了几年,眼下刚出山便将他召进坤宁宫来,又是赐坐又是拉拢的究竟为的什么。
    水至清则无鱼。如今这种局面,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他那几步棋走下来,就是要将平静无澜的后宫搅得风生水起!
    “许妃之前曾有一胎,可惜那孩子没有保住,事情已然过去本宫并不想细究,只道是那孩子福薄,与许妃无缘。
    幸她得上天垂怜,现又有了身孕。前阵子皇上到这坤宁宫来与我说起,便要我接许妃过来,亲自负责她这胎。
    本宫想着,既然负责便要负责到底,对谁都是如此。今后后宫还要屡进新人,各位妹妹都要为皇家延绵子嗣、开枝散叶,故本宫才要请冷督主今后行事务必仔细,万万……要以包全龙脉为己任……”
    钱皇后目不转睛凝着冷青堂素白的俊脸,平和安宁的说着。话到最后一句时,有意无意间顿了顿,随即将语速放到最缓,玫瑰唇畔的笑弧若有若无,一对秀雅的眼目里光辉流闪,锐利而精明,似乎能在瞬间看穿一切。
    “是,微臣谨遵皇后娘娘旨意。”冷青堂只是会意的淡笑,深施一礼,不再多言。
    他窃喜事态发展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说服万玉瑶保荐母家人接任吏部尚书,东宫皇后这头果然就坐不住了。皇后出面保下许妃的胎,正好也可助他脱困。
    如今的永宁宫有西厂帮衬,万氏一族最为嚣张,后宫唯有钱皇后复出才震得住皇贵妃的气焰。而东厂与坤宁宫结盟的话,才会有更强的后盾制衡西厂。
    时辰已经不早,冷青堂随即拱手道:
    “微臣谢过娘娘赏茶赐座,过会儿臣便要启程赶往江安六郡,不便在此打扰,先行告退。”
    “好,你去准备吧,”钱皇后含笑点头,突然又想到一事,忍不住补充道:
    “前些时日新进宫的贡女才艺颇佳,有两个已被皇上封了选侍。还有一个闺名叫做云瑶的最是端庄稳重,性子也属温婉,已承圣宠,被封了婕妤。这些全是司礼监调教有方,冷督主辛劳了。
    “娘娘谬赞,为皇上、皇后分忧乃是臣的本分,司礼监不敢居功。”
    狡光自冷青堂深邃的眸底一闪而过。
    顾云瑶,果然没令他失望——
    ……
    冷青堂才出坤宁宫正门,有一宫女颔首匆匆而来,两手提个新拢的暖炉,迎面与他撞个满怀。
    一炉炭顷刻间洒出来,几块淬着火星的炭渣子直接落在了冷青堂的锦袍上。
    众人大惊。
    素潋跟在冷青堂身后恭送他出门,不想正遇到了这出意外。
    她登时火冒三丈,抢上来狠攉了那惹事的宫女一耳光。
    “没眼色的东西,和谁学的走路——”
    那宫女恐惧万分,当即吓得四肢瘫软,跪在地上不敢再动弹。
    “姑姑,奴婢初来不懂规矩,刚才觉得脚下一滑才会如此,请姑姑与大人饶过奴婢这回吧!”
    素潋也不理她,转手掏出帕子,蹲身帮冷青堂拭弄锦袍上的污渍,口中叫嚷:
    “来人,给我掌她的嘴!下作东西,督主好端端的朝服被你这一炉子炭星儿给撩坏了,等会我就回了娘娘扣你一年的月钱!”
    有个小太监冲过来,甩手就扇。
    冷青堂怨愤的用帕子擦衣,寒凛的目光剐向那名宫女。
    又见她岁数不太大,数九寒天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身形抖抖索索也属可怜。
    雪天路滑,不大点的人儿提个炉子难免会有闪失,况且一个下等宫女月例本就不多,一扣就是一年也算严苛了。
    将脏帕子团进掌心,冷青堂对素潋道:
    “罢了,才入宫的新人毛手毛脚也是有的,让人好好调教就是,罚就免了吧!”
    “督主就是仁慈,才不愿与这小蹄子一般见识。”
    见冷青堂不多计较,素潋也就陪出笑脸,借坡下台。
    一番掌嘴,宫女被抽到脸肿,抽抽搭搭哭起来。
    转头看向犯事的宫女,素潋的芙蓉粉面上又多出重重厉色,指住她狠声道:
    “这次是督主开恩饶你,再有下次,看我不把你赶出坤宁宫去。还不快些谢过督主!”
    那宫女忙不迭的叩头,每一拜都匍匐在地,惶惶道:“奴婢谢督主不罚之恩……”
    “行了行了。”
    冷青堂强压了郁躁心情,淡然话毕后拂袖扬长,衣袂翻飞的背影在洋洋飞雪中自成一道抢眼的景色。
    坤宁宫恢复如常,宫人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那宫女在起身的刹那,瘀肿的脸上隐现一丝诡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