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七章 陷井(1)
作品:《老军传奇》 天黑了下来,阿金才领着傻傻的阿痴在外面回来。
阿旺嫂早做好了饭,也给后院的两个病人送了些过去。见二人回来,脸上浮现出开心的笑意,“吃饭吧!”
阿痴心中一阵感动,慢慢坐下来,开始吃饭。阿金匆匆吃完,就到后院去了。他要去听阿苦讲故事。
阿金走了,阿旺嫂才叹了口气,“自古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你又何必与官府斗?他们要势力有势力,要钱有钱,要兵马有兵马,你怎能斗得过人家?”
“其实……”阿痴叹了口气,“从一开始,就是他们一直想杀我。”
“我在街上卖面,看到军队浩浩荡荡地向北走了,说是调到河阳和相洲去了。”她说着,眉宇间有一丝淡淡地忧伤。
军队的调动,只能说明战争的脚步越来越近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来到这里。 阿痴怔了怔,忙问:“知不知道是谁的兵马?”
“听说,是崔大人和苏大人二人的兵马,只给他们在城中留下各二百护卫兵,其它的都到战场上去了!”阿旺嫂说。“听说,是一个叫王恩礼的节度使奉皇上的圣旨带走的。”
阿痴默然了,他也想不通其中有何原由。这样一来,不但架空了崔圆,也同时架空了苏震,这是怎么一回事?
上次熊锋已将那些太监杀了,也封锁了消息,应该不会走漏风声。难道,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军队调动?
这里面有没有阴谋?
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定更时分,一条白衣人影缓缓来到苏震的院墙外面。
从这里进去,便是一个很大的庭院,里面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对面就是苏震的会客厅,白衣人对这里已经了解的很清楚,包括那里是兵丁的祝葫,那里是苏震的祝葫,大大小小几十间房子都是做什么用的,也打听的一清二楚。
院子里隔不远就挂着一盏气死风灯,隔两丈远就有两个巡夜的士兵,戒备森严。
白衣人在树木和花草的阴影里慢慢移动,无声无息地向书房挨去。
书房里依然亮着灯,有两个兵卒站立着。苏震是文武全才的官,不但喜欢舞枪弄棒,更喜欢琴棋书画。
白衣人慢慢接近了书房,他仔细地听了听,便悄悄从一侧来到窗外。天气炎热,窗户是开着的,透过纱窗可以看到一个人正背着窗读书,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苏震。
白衣人站在窗下的阴影中,看了一会儿,就看出其中必有古怪。一是,苏震背冲着窗户就是破绽;二是坐着不动也是破绽之一。这若不是苏震读书入迷,就一定是假的。白衣人沉思了片刻,掀开纱窗一角潜了进去。
“苏大人,这么晚了还读书,实在令人佩服!”白衣人轻轻说道。
苏震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潜入自己屋中的白衣人,发觉他脸上蒙着一块白纱巾,“张将军,你怎么到现在才来?苏某等候多时了!”
“阁下果然高明!”白衣蒙面人说着,摘下白纱巾,果然是张天翼。
苏震微微一笑,“张将军果然与众不同,在那样的大刑之下居然能忍下来,就这份定力而言,天下间几乎无人能做到,而张将军做到了,实在令人佩服。苏某知道你藏在城中某个地方,可惜手下无能,居然找不到!”
“在下还是上了你的当,乖乖地送上门来了!”张天翼叹口气,“你重创了啸远和长命,目的是想诱我现身,或者追踪他二人找到我们藏身的地方。算准了张某为了避免暴露给那里的人带来杀戳,就一定会前来!”
苏震轻轻地鼓掌称赞,“虽然王长命和李啸远逃了,苏某的人也没有追上。可是,想找你们也并非很难,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令人想不到的是,张将军明知是个陷井,还是来了,就这份胆量而言,实在令苏某钦佩,真有些舍不得杀你!”
“在下记得与阁下并无仇恨,为何一定要置张某与死地?”
“ 你现在的身价已经远远不止十万两银子,估计至少三十万两了。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怪只能怪阁下太值钱了?”苏震边说边放下书,缓缓站起来,“此次朝廷征调走了苏某的兵力,但只要有这三十万两银子,苏某照样可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张天翼淡淡地一笑,“府尹大人恐怕不会仅仅是为了钱财吧!如果仅仅为了这三十万两银子,大可在莲花寺附近设下埋伏,将张某等人杀了就是,又何必杀马劫人?”
“说的好!”苏震轻轻拍了一下手掌,“当时,听说张将军疯狂地冲上了莲花寺,那么多人根本拦不住你。只可惜,你并没有把崔圆杀了。”
张天翼道:“张某没有钻进你设置的圈套,恐怕苏大人很失望吧?”
“当然!不过,熊锋会帮你却使我很意外。虽然,我很想杀你,也更想得到那三十万两银子,可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本人没有杀你的马,更没有劫什么人!”苏震很坦然地说道。“苏某也不必那么做!”
张天翼眉头一皱,紧紧盯着方面大耳,鹰眼狮鼻的人,“既然做了,为何就不敢承认?”
“苏某没做,为何要承认?”苏震反问。
张天翼看着他的脸色,“消息是你用快马传到京师的,也就是说你一直在注意张某的行踪,崔大人莲花寺上香,你也是知道的,你一直想夺了他的兵权,这也是事实,除了你有这个能力,恐怕其他人根本没有。就算你不承认,可我也不相信你!”
“那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来了,钻进了老夫设下的陷井!”苏震得意地说,然后,轻轻拍了一下手掌。
随着掌声,三个面孔阴沉的老者突然出现在苏震的身后,十几个黑衣人破门而入,将他团团围住。安静的大院中亮起无数的火把,百余人手持刀剑站在院子里。“怎么样?老夫的安排你还满意吧?”
“的确很满意!”张天翼淡淡地说道。“以长命和啸远的身手,都受了那么重的伤,足以证明苏大人府上是藏龙卧虎。可是,想阻挡张某,却还不是那么容易!”
苏震哈哈一笑,“王长命和啸远是老夫故意放他们走的,否则,他们根本就出不了这座宅院。对了,这三位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是老夫重金聘请来的,还有这十几位,也是江湖中最有名的杀手#蝴们也和你一样,只会杀人!”
“如此看来,苏大人为了要张某的命,的确是颇费苦心!不过,在动手前,张某还是再问一句,小玉姑娘在哪里?”
“苏某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有本事自己去找!”说完,苏震轻轻做了一个手势。
这手势是攻击的命令,王长命和李啸远就是在此手势之下,很快就受了伤的。那十几个人对此手势很清楚,所以,也一直在等这个手势。这手势一打出,他们就马上攻击。
可是,当苏震的手势刚刚打出,他们就听到了兵器出鞘的声音,加杂着劈空的声音。离张天翼最近的两个汉子,突然象遭雷击一般,一震之后便瘫倒地上。
张天翼很平静的站在那里,但他腰间的刀却握在手上,刀身锃明雪亮,耀眼生寒。
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拔刀的,也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就有两个人死在地上。
苏震脸上很平静,没有丝毫惊惶之色,“果然名不虚传,好刀法!王长命也是杀了两个人之后,开始向外冲的,阁下怎么不向外冲?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
三名老者均双手拢在袖内,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天翼听完冷笑一声,“张某从来不后退过一步,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不后退,并不代表不会死!”苏震大笑着说道,然后又做了一个手势。
这一次的手势是打给那三名老者的,三柄长剑突然举了起来,各施绝学攻了上去。张天翼突然踏出一步,手中的刀如闪电般劈了出去,只听‘呛啷’一声,三名老者均后退了一步,居然都毫发未伤。
三名老者合力挡住了他的一刀,令张天翼吃了一惊,暗道:怪不得长命和啸远会受伤!
突听房外传来一女子的尖叫声,“张爷,救我!”声音传到张天翼的耳中,他立刻分辩出是小玉姑娘的声音,顺声音望去,只见一棵树上吊着一个人,一个年青的女子,披头散发,一脸血污。穿的衣服虽然破烂不堪,却仍然能看出是浅兰色的,上面绣着花边,正是自己所挑选的,让裁缝做的那一件。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用银子买东西,还给小宝也做了一件。
就在扭头的一瞥的瞬间,他感到了背心有三件冰冷锋利的东西刺入。多年沙场上的撕杀,使他对杀气很敏感,每天都面对着死亡,面对着无数的死尸,剑锋刚一刺入半分,他背上的刀已呛然出鞘,人已急速向窗外扑去,在他身后划过一道耀眼的刀芒。
随着刀芒一闪,在把剑跌在地上,上面还带着三只手。
张天翼冲出窗外,几十件武器一齐攻击。在他的眼里,没有看到飞舞的武器,只看到了攒动的人头,眼光一扫的瞬间,他手中的刀已在最近的人的颈下一闪而过。
死尸尚未倒地,他的人已冲了过去,向那棵大树冲了过去。刀光飞舞中,已来到树下,一刀砍断绳子,另一只手的刀已然入鞘,轻轻一揽便将树上跌下的人抱住。反手一刀,将背后偷袭的人砍倒在地。
此时他已将人放在地上,刚要割开绳子,忽然发现是一个陌生的脸孔。那女子一张嘴,便将一口烟喷到他的脸上。
烟喷了到他的脸上,那女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她的头就飞上了天空。
张天翼手握着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怎么样?张将军,这一次你走不掉了!”苏震笑着赶出屋外。“云娘子的毒烟好不好闻?现在,我们不用动手,你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张天翼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脸上的神色很坦然。
此时,有人搬来一张椅子,苏震大马宝刀一坐,才道:“就算你聪明绝顶,也绝想不到真正的杀招不是在屋内,而是在这树下。剑门三侠合力挡住你一刀后,必定会令你心中一惊,再令云娘子尖叫让你回头。如果给你那怕一点点时间,你就会想到其中有诈。所以,在同时实施杀招,没想到张将军反应实在太快,不但逃过一劫还砍下了三侠的每人一只手。你瞧瞧你背后在淌血,又中了毒,这一次你必死无疑!”
张天翼眨眨眼睛,看了看云娘子的尸体,没有说话,但他的脸色渐渐为的灰白。
“你是不是觉得天旋地转?”苏震笑哈哈地问。“为了杀你,老夫准备很久了!本以为用不上此招了,却没想到你还是从徐尽欢和张公公手中逃了一命。你的名字叫不死,这一次却是死定了!”
“未必!”张天翼牙缝中迸出这两个字,人动了,象离弦的箭一样奔向院墙。
没有人想到还能动,有人想阻拦,却被他一刀砍倒。更令苏震大吃一惊,忙喊道:“快!追上他#蝴中了迷香支持不了多久的!”他的手下一窝蜂似的随后追去。
出了苏府,便是一条小巷和杂乱无章的宅院。那些人冲过院墙,来到小巷中,却发现空空荡荡,没有白衣人张天翼的影子,立刻,分成两对分头去追。
在小巷中,有两座相邻的住户,大门紧挨着,就在这两座宅院之间,有一条狭窄的缝隙。
因为两座大门之间交错着,走过时根本无法发现它的存在。就如同我们走过一座大门时,忽然发现了另一座大门,眼光便会被这大门所吸引,却不会留意到会有这样的缝隙存在。
张天翼就钻进了这条缝隙之中,他的白衣已除下,露出里面的黑色衣裤。在暗黑的夜里幽黑的缝隙中,根本就无人能发现。
他在云娘子喷出烟的同时,一刀砍死了她,却也闻到了一丝甜香,他的头越来越沉,视线也渐渐模糊。他脚下却不敢停下,沿缝隙向里走。
这条路线是王长命和李啸远的逃走路线,也是他下午没计好逃走的路线。他脚步踉跄着,头越来越沉重。渐渐地,他不知道走到何处。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却促使他向前走,转弯,他已经不知道为何在那个地方转弯,更不知道为什么要爬过墙头。
在他的潜意识之中,只知道向前走。而且,走的路没错。
他残存的记忆里,不再是早已设计好的路线,而是一个熟悉的路线,下意识地并机械地走。
终于,他来到一座小巷中,停在一座院门前,他也觉得这座门是熟悉的,却想不起为何要来这里。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他走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门为何开着,他为何要进去,又为什么再关上门,他不知道了。
屋子里有人,一个年龄在三十五、六岁左右,乌黑的头发梳着发髻,细长而黑的眉毛下,一双乌黑的眼睛,不能说是绝色美人,却绝对是漂亮的女人。她与他说些什么, 他却什么也听不到,也记不起这女人是谁。
但是,他觉得这女人好象很熟。一见到她就有一种亲近感。他看到女人的脸上闪着泪光,伸出手替她轻轻地擦去,然后,紧紧地抱住这个女人。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抱祝糊,只是觉得想抱也应该抱她。
在抱祝糊的时候,他好象有了一种安全感,紧张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
然后,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