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揽月山庄
作品:《老军传奇》 张天翼和崔起龙守在二人的身边,不时用热毛巾替二人敷,并请房东熬了姜汤喂二人喝下。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人却越来越重,渐渐说起了胡话。
小男孩叫小宝,早已支持不祝函下了,只剩下小玉姑娘陪着,她不时拂一下李啸远的头,着急的不得了,
房东是位年迈的老妇人,她唯一的亲人独子大牛,早在月前被捉去守河阳了。她看二人喝下姜汤还不管用,而且,好像病的更重了,“看样子不行了,张爷还是早做准备吧!”她说。
“老人家,这附近有没有郎中?”崔起龙问。“有是有,只是离这里还有很远的路。从这里向东南方向,约二百多里路,有一揽月山庄,庄主姓马,医术精湛,而且乐善好施,凡是穷人去找他看病一向不要钱,还管吃管住赠衣送药。可是,这马庄主脾气很怪,说是有‘五不医’,是那‘五不医’就不清楚了!”
张天翼看不看越来越重的两人,知道再不尽快救治,恐怕就不行了,“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赶到那里!”他请崔起龙照顾小宝和小玉,然后自己收拾东西。
小玉道:“张爷,他们是两个人,您单人独骑怎么带他们去?”老妇人想了想,“我家里还有一辆粪车,你们救人要紧就拉去用吧。唉!大牛他去打仗了,还不知能不能回来,这车也就用不上了……”说着,昏花的老眼里流出一行浊泪。
张天翼瞧在眼中,心里不由一阵难过,安慰她道:“老人家放心,他……一定会回来的!”说完急忙到院中准备去了。他实在不忍心面对这位衣不敝体的老妇人,只觉得有不少话,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的亲人,能活着回来么,谁也不知道。
揽月山庄,依山傍水而建,秀木成行,古木参天,俨然一世外桃源。
四更时分,张爷驾车来到山庄前,上前敲门。许入,一老者家丁模样的人睡眼 蓬松的开了庄门。“谁呀?这时候敲门?”张爷道:“是路过此地的商贩。两个同伴病了,请马庄主医治!”
老者手提灯笼照了照,“你是外地人吧?难怪,你不知道马老爷的规矩,凡是他睡了,再叫醒他救治的人,无论是谁,一概不医!你敲门声这么大,老爷不醒的话,你还有一线希望。否则,他永远都不会替你看病人!”
“这是什么规矩?”张爷闻听不禁目瞪口呆。看看车上昏迷不醒的二人,忙道:“同伴性命危在旦夕,再不能拖延时间!望老人家替想想办法!”
老者摇摇头,“帮不上忙!唯一的办法是等,等我们老爷醒了再说!”说着,就要关上大门。张爷急忙挡住,“除了等等之外,真的没有其它办法?”老者上下打量着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用银子,高于诊金百倍的银子!”
“可是,我们刚刚逃出的,哪里有什么银子?”他忙插言道。
张爷用力推开大门,“救人如救火!马老爷既然是郎中,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如果,他真的不救,张某就杀了他,毁了你这小小的揽月山庄,用你们整个山庄的人替我的朋友陪葬!”看样子,他真的发怒了,背上的刀在轻轻地晃动,发出嚓嚓嚓的声音。
老者见状,脸上却毫无惧意,冷冷道:“年轻人,揽月山庄在江湖之中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没有人能撼动的了,你最好不要喊!”说着,轻轻打了个呼哨。声音未落,四个紫衣汉子出现在庭院之中。
四人的年纪均在五十开外,紫色外衣上绣着黑色花边,腰扎黑色牛皮大带,腰下分别挂着四把宝剑,脚上穿黑色牛皮快靴,压着水龙纹,每个人的脸孔都冷冰冰的。
那老者笑了笑,“这四位便是江湖中高阳四剑侠,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这”张爷看着四个人,他并不是怕,而是不好回答。
能说自己是战场上的“逃兵”?
对于江湖,他是完全陌生的,也不知道江湖中有什么规矩,想了想才道:“在下姓张,名桃林,一直四处经商搞贩运,并非江湖中人。”
“幸亏你不是江湖中人!”老者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咱家老爷对于江湖中人,也有一不治,名声不好的不治!可是,在这个时候,大呼小叫的人,也同样不治,你最好还是另请高明!”
张爷回过头来,看看车上昏迷不醒的两个人,心中一阵难过。
坐在车辕上的崔起龙跳下车来,大步走到门口,他们向人的谈话都听到了,也看到大名鼎鼎的“高阳四剑侠”。他抱拳拱手一揖到地,“在下崔起龙,见过四位前辈。家师乃武陵剑侠姓程,讳名一个云字,还望四位前辈通禀一声,救救在下的两位朋友!”
武陵剑侠程云?高阳四剑客心中一动,“可是与聂隐娘,红拂女齐名的剑侠程云?”其中一人问。
“正是!”崔起龙回答。“贤侄,你怎么不早说!我刘慎之等四兄弟昔年与程老剑客相交甚好,也素知程老剑客的为人,他的门下也一定是人间才俊,快请进!马总管,望看在我等四人薄面,让他们进庄。我们去请马老爷!”
那老者笑了笑,“四位话已说出口,也只好如此。不过,可不能说此事与我有关,老爷的脾气您四位是知道的!”四剑客点头称是,帮着把李啸远和王长命抬进了客房,按顿好,四人相继出去了。
过了许久,才听到一个粗重的声音传过来,“程云有什么了不起的,偏偏这个时候敲门!你们四人可记好了,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破例!”那人气呼呼地说着,已来到客房外。
门一开,一六十来岁的老者走了进来,他的头发有些灰白,胖胖的脸上一脸烦躁之色,一身淡绿色员外氅,身高七尺左右,走路微微晃动双肩,“哪一位是崔公子?”“见过马庄主!”崔起龙急忙行礼。
马庄主摆手,“好说,好说!”然后径直走到床边,伸手去替二人诊脉。
他坐在床边的方凳上,微闭着眼睛,众人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脸,都摒住呼吸,希望能发现好或者不好的样子。可惜,马庄主的脸上毫无表情。
半晌,替二人诊完脉,才道:“你们替这二人准备后事吧?”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马庄主,请留步!”张爷急忙拦住,“真的没有办法医治了吗?”
马庄主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浓眉阔目的汉子,看到了他背上和腰间的刀,同时,也看到了他的手在轻轻颤抖,眼神中露出复杂的神色,叹口气才道:“他们二人原来属于极度疲惫,体力严重透支,本无什么大碍。可是,他们汗未尽又下水,阳春之水极寒,那寒气已侵入五脏六腑,没有死已是一个奇迹。想救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你们没有银子去抓药,也是等于零。”
“大概需要多少银子?”张爷急切的问。“九十九两九钱银子!这几十味药绝对少一钱也买不到!”马庄主道。
张爷不禁目瞪口呆,他哪有那么多银子。只听马庄主又补充了一句:“还得需要每一天一付,百日的时候方能恢复。”
刘慎之等人互视一眼,“马老爷,可否先替他们抓上药,再让他们想想办法?”马庄主摇摇头,“其中有十味药,山庄是没有的,不过,我可以先开付汤剂,保证他们三天之内平安无事。可是,过了三天若再不能买回药来,神仙也救他们不得!”说完,到桌前开了药方,转身走了。
一天一百两,百天就是一万两银子!张爷慢慢坐了下来,取过茶壶斟了一杯,慢慢喝了下去。
崔起龙也觉得束手无策了,如果是在襄邓,父亲官居留守使,若要拿一万两银子出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看看阴沉着脸的张爷,知道现在他心里一定很难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用什么办法可以得到一万两银子?几个人面面相觑,却都无可奈何。
中午时分,李啸远和王长命喝下了汤药,慢慢醒了过来,居然清醒了许多,却是无法行动,甚至连抬一下手都很困难。
“高阳剑客”刘慎之过来探望,其三兄弟慎言、慎独、慎行也都跟了过来,说了些安慰的话。
“请问刘先生,有什么方法可以赚到一百两银子?”张爷问。
刘慎之想了想,“不知张先生会些什么?对了,现在兵荒马乱的,生意很难做,即使是好做,也没有一天赚一百两银子的生意!”“刘大侠好好想想,起龙感激不尽。只要能救他们三人,我们什么都做!”
刘慎之沉思不语,其三弟刘慎独说道:“在下倒是知道有一种生意可以赚到一百两银子,甚至可以更多!只是有多大的利益,就有多大的风险,你们又不是江湖中人,这生意恐怕也做不了。”
“无论如何,总得要试试!”张爷语气很坚定。“他们跟我多年了怎能眼看着他们去死?这么多年,多少凶险的事都没有夺走他们的命,这点病又怎能夺走?只要能救他们,张某就一定要去做,还请刘先生指点迷津。”
刘慎之一脸难色,犹豫了片刻才道:“要你去杀人,张桃林先生也做?”他问。
张爷点点头,“做!”
“只要你敢做就可以一试!不过,杀不了别人,自己却送了命,也是以常发生的事,你可要想清楚!”刘慎言道。
刘慎之叹了口气,“去华州的路上,有一家茶馆,老板姓孟,江湖中人大都知道有这座茶馆,却很少有人知道还做杀人的生意。店主姓孟,都叫她孟婆!可是”他迟疑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刘前辈但说无妨。”崔起龙道。
刘慎之叹口气,“能不能做她的一名杀手,那要看你没有那个本领。否则,她会与你装作什么也不懂,你也就什么银子也赚不到,还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崔起龙怔了怔,目光移向张爷,看他做什么打算。
“为救两个朋友,张某一定要试试!”
“那好吧!”刘慎之点点头,“你到了她的茶馆后,先在其茶馆后面的客房住下,再连要三壶茶,每一壶茶都不要喝,然后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句话,她就会对你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再说‘杀出一条路’就行了。如果有生意,她就会给你一个锦囊,里面有你的酬金和要杀的人的所有资料。”“可是,假若你失手,你们几个人都会死,而且是莫名其妙的死,恐怕连具尸首都找不到。”刘慎行补充了一句。
马庄主推门走了进来,插言道:“她所要你杀的人,都是有人出重金的,你想做要先知道杀手的原则!”几个人纷纷起身见礼。然后,马庄主又检查了李啸远和王长命的身体叹口气道:“敝庄这几年收成极少,田租也有数年未要了。不过区区几十两银子还是拿得出的,呆会儿让马总管送过来,你们还是早早赶去为上策。马某并非无意留客,而是阁下的两位朋友拖延不得!”
用过了午饭,一行六人上路了。
果然,在去华州的半路上,看到了‘孟婆茶馆’,前面是五间房子,后面还有十余间,都是歇脚的客房。
孟婆年纪并不大,正是徐老半老,风华犹存的年龄,微胖的圆脸白晰红润,除了眼角多了几许皱纹外,仍可以看出当年是个美人。
孟婆很会说话,可谓很热情,更喜欢别人叫她一声‘孟姐姐’。
当张爷说‘杀了一条路’时,孟婆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一双勾魂的媚眼打量着他,“你跟我来!”说着,扭着腰走了出去。
张爷跟在她身后,穿过几排房子,到了最后面。
后面居然是一个单独的小院,里面栽了各种花花草草,正沐浴着春光生长着,几棵早春的花正开的鲜艳。
来到客厅里面,布置的更是典雅、别致。粉红的窗帘挑在两边,红木桌椅干干净净,里面浮动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
刚坐下不久,便有伙计端上四碟精致的菜肴,还有一坛酒。孟婆倒满了酒杯,“你来的正是时候,姐姐我这里正好有一桩买卖要做!来,先干一杯!”
张爷默默地喝了几杯,却始终不吃菜,对于孟婆的相让,只好说:“在下对于菜有也可,没有也无妨!”
“想不到张爷真是个怪人!也好,姐姐也就不让了!”说着,转身到内室取来一个锦囊放在桌上。“这个锦囊已送出去五次了,这是第六次,希望这一次不要让我失望!”
“不会的!”张爷很平静的说道,取过锦囊放进怀里,又道:“可以走了吗?”
孟婆点点头,“当然!不过,你不看看里面的东西?或者再喝一杯?”她对于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丝好奇,同时也产生了一丝好感。
平常,能到这屋中的人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数一下银子,第二件事就是看看要杀的对象的资料,第三件事,就是将手伸进她的怀里,趁机揩揩油。
更多的时候,做完第二件事就会失常,甚至激动的立刻就走,一去不回头。
通常,一去不回头的人死了,死在要杀的人手中。
做一个杀手,是件很难的事,对于他们而言,生与死名占百分之五十,要么自己送命,拿到钱也没有命去用。
而眼前这个男人很镇定,也没有喝过多的酒,也没有数一下银子,更没有对自己多看两眼,也没有看看要杀的对象是谁。
似乎,他一定可以杀了那个人。
你如果杀不了那个人,又把银子用了,就会让跟你一起来的人送命#糊提醒了两句,这个男人对自己点点头,说知道。
她看着自己白嫩的双手,指甲红红的,十根手指还与二十年前一样完美无暇,“你如果完成了任务,除了可以拿到全部的酬金,还可以做一件你想做的事,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惊喜。”等了片刻,却无人应声,抬起头才发现那个男人已走了。
关起房门,她来到卧室,对着卧室的铜镜看自己,除了有皱纹之外,仍然是那张美丽的脸孔。
对着镜子,她慢慢解开衣襟,褪下罗裙,赤着身子立在那里。胸部依然饱满,与十八岁时没什么两样,双腿浑圆、修长也没有什么变化,足以令任何男人心跳加速。
那个走掉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第二天,她依旧如平时一样,打开店铺,开始准备茶、水、酒,准备开始招揽客人。就看到张爷骑马匆匆走了,约有一个时辰,抱着一大包草药赶了回来,伺候完病人,又匆匆走了。
临走的时候,关照小伙计,替他在明天熬药,送饭送水,两天后的黄昏就会赶回来。
他说这些话时,始终没有再看她一眼。她头也不抬,眼神却留意着他,见他走了,心里忽然象少了点什么,便推说身体不舒服,回到住处蒙头大睡起来。
这一睡便到了黄昏,她才起身洗了洗,信步到了那几人的住处。崔起龙、小玉姑娘和那个小男孩正在枯坐,见她走进来忙起身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