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弘毅看着我手里的号码牌，嗤笑道：“看来早就给我准备好了。”
    我淡然的说道：“你想多了，我也跟你坦白，你要是不参加集训，我不可能让你当我的指导员，这支小队是要打硬仗的，我不服你，整个小队都不会服你。我倒是希望你不要参加，当你的教官挺好。”
    “我知道，你讨厌我。”
    “错，我觉得军二代不适合玩命。你要是在战场上牺牲了，我的军旅生涯就完了。”
    段弘毅冷笑了一声，撕掉了作训服领口处的上尉军衔，从我手里拿过号码牌：“多虑了，你可以看不起我，但别看不起我爸。如果他是那样的人，就不配做将军。”
    看他义正言辞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有些羞愧，是不是自己太过于狭隘了？或许他真的和其他军二代不一样，来这里不是为了镀金，而是真心想干一番事业的。
    不过我并不后悔，这是每个特种兵都需要过的一关，他要是去特战连的话还可以，精锐分队可是玩命的地方。
    段弘毅看来也是下了决心了，立刻回去拿武器装备，我开车带他追上武装越野的菜鸟们，一路无话。
    陶宇后来说，段弘毅向首长那里申诉无果，就猜出这是一场戏，菜鸟们不服气的姿态，是他下定决心的导火索。而真正让他选择参训，其实是忽然发觉特种部队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意识到自身能力的不足。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段弘毅这个人还是挺不服输的，是一个好军官。
    不过，淘汰掉的菜鸟也都是好兵，他能撑到最后吗？我持悲观态度，光有骨气没用。
    菜鸟们对于段弘毅的加入颇为惊讶，前一刻还是他们的教官呢，此刻就成了他们其中的一员。
    “讲一下。”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段教官将和你们一起参加集训，我会一视同仁，希望你们也不要区别对待。当然了，他依旧是你们的机械教官。”
    “81号，入列吧。”
    “是！”
    猛虎c组的教官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大概都好奇我是用什么手段，把一个军二代拉近集训营的。
    看着气喘吁吁的菜鸟们，我冷声说道：“都快崩溃了吧？我知道，此时你们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结束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可我今天要告诉你们的是，这种日子没有尽头，只有更残酷。你们现在所经历的，就是特种兵的日常训练，这还是打折扣的。”
    “报告！”王子栋在队列里喊道。
    “讲。”
    “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吃饭？”
    我笑了笑，说道：“看来是饿坏了。那好吧，前往下一个任务点，上完一堂课，你们就可以去吃饭了。”
    菜鸟们皆是一脸喜色，只有蒋文明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他去年经历过，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上的是什么课呢？生物课。
    这个课程和中学上的可不一样，简单的说就是哪些动植物是可以吃的。
    虫蛇鸟兽、瓜果蔬桃，聪明的人都饿不死。
    由侦察教官简单的讲课之后，就把菜鸟们放到了一片大山里，自由组队、自由觅食，一段野外求生之旅开始了……
    教官们都没有上山，因为每个菜鸟身上都有体感手感，并且上面还有针孔摄像头和定位装置，我们可以远程观测。如果哪个菜鸟有危险，再去接应就好了。
    山顶上的积雪都还没有融化，春天的脚步还没有到东北，在这样的大山里寻找食物非常困难。他们身上只有睡袋、水壶和匕首，步枪里也没子弹，晚上山里的温度能达到零度以下。
    运气好的话，能快速的找到淡水、抓个野鸡、野兔钻木取火烤了。运气不好的话，也只能去山顶吃点雪，挖点植物根茎凑合一晚上。
    我们教官晚上就比较幸福了，去机关食堂吃的干部餐，回来后我和孙小武值班，让其他教官回宿舍休息了。
    不过，要是菜鸟们出现状况，我还得把他们折腾起来。
    虽然说，这些来自军区各个部队的精英们，面对简单的野外求生是不在话下的，但要知道，他们已经进行了三四天的高强度训练，体能已经达到了极限，再翻山越岭的去找吃的，对他们来说是个考验。
    “不得不说，这批菜鸟比每年都要强一点，你看，没有一个单打独斗的，都是三五成群的。”孙小武盯着监控器说道。
    我笑了笑：“毕竟是筛选后的，能到这来的都算是精英了。”
    “也是，往年都一百多人。”
    众多菜鸟小队当中，蒋文明这个队最强，他们做了简易弓箭抓到了一只野鸡，应该能舒服的度过这一晚了。
    这天晚上，有三个菜鸟承受不住，用体感手环发出了求救信号退出集训，人数越来越少。
    其实第一阶段的体能训练，教官采用没人性的方法，是让菜鸟们的心理产生受压迫的感觉，从而感觉自己仿佛如奴隶一般。这种训练方法叫模拟战俘训练，锻炼他们强大的内心，在这过程中，他们要学会如何承受。
    这只是模拟战俘的前期考验，后期还有更严重的，不过要等他们心理和身体素质强大了之后，虽然只是初级阶段，但对于菜鸟们来说，已经很难忍受了。
    第二天一早，菜鸟们下山之后都有点不成人样了，有很多人身体撑不住了，都需要治疗。留下的人得到了包子和热水，继续开始一天的训练。
    考虑到冬季项目给菜鸟身体带来的伤害，我决定穿插一节技能课，由殷诗晴主讲基础战地医疗。
    比起段弘毅，殷诗晴所展现出来的气场，足以镇住这些菜鸟们。
    殷诗晴走上台，看着略微骚动的菜鸟们，冷声说道：“我叫殷诗晴，是你们的医务教官和心理战教官。在讲课之前，你们最好端正你们的态度，否则就是在惹怒我。”
    “我当了四年的特种兵选拔教官，什么样的菜鸟没见过？你们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别以为我这两门课不重要，不达到九十分的，直接淘汰，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你们的主训都是我的兵！”
    殷诗晴也不是吓唬他们，心理战和战地医疗都非常的重要，是特种兵的必备技能，就像是熟悉枪械一样。
    菜鸟们立刻严肃了起来，意识到眼前教官不简单，不只是肩膀上的闪电利剑臂章，表现出来的气场也不是段弘毅能比的。
    最主要的是，她所讲的知识，都是特种兵在战场上经常用到的，滴水不漏、经验十足。面对菜鸟所提出的问题，也都能娴熟的解答，就好像她就是特种兵一样。
    我从监控里看的真切，段弘毅的表情很复杂。我能了解他的感受，这特种部队卧虎藏龙，看似文文弱弱的殷诗晴，也比他有才华、有经验。
    下课之后，殷诗晴回到了作战室，问我：“几个冻感冒的菜鸟怎么样了？”
    “都送到医务所了，我刚打过电话，有一个严重的要淘汰，其他的高烧已经退了。”
    “唉，菜鸟最怕的应该就是伤病了，有空没？送我回去呗，我没开车来。”
    “有。”
    开玩笑，没空也得送啊，况且我也得把医务所的菜鸟接回来。
    路上，殷诗晴见我时不时的看向她，笑问道：“总看我干什么？”
    我摇摇头，说道：“今天看你讲课，感觉有点恍惚。四年前，我就是菜鸟们的一员，听你讲课。”
    “那年我也刚来，硬撑着保持气场，虎着脸上完一堂课，为了那一堂课，做了一晚上的准备，当时李乘风也给我出了很多主意，怎么驯服这些精英们……”
    既然她主动提到了李乘风，我准备抓住这个机会。
    “哦，对了。我听陶宇说，李队要推迟回国了？”
    殷诗晴的脸上出现一丝暗淡：“嗯，他那么优秀，获得留学生资格很容易。他走的时候，就没打算只是进修。”
    她的表情我看在眼里，难道陶宇说的是真的？殷诗晴和李乘风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可我又不能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
    “晴姐，你们当初在非洲……”
    “陈锋你知道吗？维和部队是很憋屈的，那无休止的战争，仿佛让我看到了一百年前的祖国，人们在混战中找不到信仰和目标。而有限的自卫权，死死的捆绑住我们。”
    殷诗晴打断我，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当时，我们的救护站收留二十多个荨麻疹的病人，我好不容易让他们痊愈，可这些人在回去的途中都被杀死了，原因很可笑，说他们是劣等种族。”
    殷诗晴苦笑着：“记得刚去军校的时候，我问教授，军医可以拿枪吗？他说军医也是军人。我问军医可以救敌人吗？他说军医也是医生。可在非洲的时候，我深深的感到懊恼，那时候我就发誓，绝对不让我的祖国陷入那般境地。”
    “晴姐……”
    “这就是我来特种部队的主要原因，之前你问过我，这就是答案。”
    我默然，思索后问道：“那次要原因呢？”
    殷诗晴忽然笑了，看着我说道：“小鬼，你想当心理医生吗？但你知道对于心理医生来说，什么病人最难治吗？”
    “什么？”
    “第一是搞创作的，因为想象力太丰富。第二就是心理医生，同行只能是心理对抗。”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晴姐，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我知道你在关心我，证明姐没白疼你。”
    说到底，她还是没有和我坦白，但我觉得她能处理好，至少她此时还是理智的。
    到了医务所，她下车认真的对我说：“陈锋，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特种兵，你天生属于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