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上这天，除夕夜，三家人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看着春晚，来拜年的人还真不少，苏校长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了，来的全是他的学生，可就在第n波人之后，来了这么一位带着眼镜，长相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
    苏校长跟他客气寒暄，可当男人看见李卫国后，这气氛瞬间僵化，中年男人脱口而出，“师父！”
    李卫国冷声说：“别乱叫，谁是你师父！”
    说完他就进屋去了，中年男人疾走几步，“师父是我啊，小六子。”
    “什么小六子，我不认识你。”
    “师父，是我啊，我当年跟您学过中医。”
    李卫国站在房间门口，冷声说：“跟我学中医的人多了，你算哪根葱。”
    “哐当”
    李卫国把门关上了，把男人拍在门外，他尴尬的转身笑了笑，“都这么多年了，师父还埋怨我呢。”
    苏校长把他请到一边说话，叶飞都看傻了，之前总听李卫国说，以前带过几个不争气的徒弟，基本都是半途而废的，看来这位自称小六子的人，就是当年半途而废的一位。
    只是叶飞实在没想到，李卫国能这么恩断义绝，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连人都不认了，师父把自己关在屋里，叶飞思前想后，还是拿着茶水送去客房，就见苏校长跟中年男人正聊天呢。
    “马六，你这现在生意做的还行？”
    “还行还行，保健药品公司年利润也不少赚。”
    “还行就行，当你你们这帮实习生，现在就属你混的最好了吧？”苏校长感慨的说。
    叶飞把茶杯放下，“喝茶。”
    苏校长反应过来说：“对了，还没给你介绍呢，这位是老李现在的徒弟，唯一一位继承衣钵的关门弟子。”
    “哦，不得了不得了，小师弟啊，快快坐。”中年男人急忙恭维叶飞。
    “不了不了，我外面还有事。”叶飞急忙撇清关系要出去。
    “外面没你什么事，你就留下聊两句吧。”苏校长拉着叶飞坐下后，这才说道：“叶飞这小伙子不错，现在是中医药大学培养的精英，以后绝对医疗界大拿。”
    “不错不错，后继有人呢。”
    “马小六，68届中医药大学的学生，你师父带过他，现在是药商了。”
    “保健品商人。”马小六急忙纠正。
    “都是食品药品这块的，大老板么。”苏校长笑着说：“咱们学校好几项科研赞助，都是他们公司出点钱。”
    “为母校做点贡献吗，力所能及，力所能及。”马小六还在恭维。
    叶飞看得出来，这人说话客气，条理分明，有立场有恭维，绝对是个精明的商人。
    苏校长话锋一转说道：“抽空啊，你们以前的那些实习生，都约出来聚聚，你们这个小师弟啊，今年才大一，需要你们这些师兄师姐们多带带他。”
    “一定一定。”马小六果然是个精明人，话落手就在身上摸索一番，最后把手伸进兜里，拿出一根精致的钢笔，“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准备，早知道师父和小师弟在苏老师家，我一定多准备一些，这跟钢笔是意大利精工打造，世界上只此一支，当做见面礼就送给小师弟了。”
    “这怎么好意思。”叶飞急忙推辞。
    马小六既然想送礼，就不会让叶飞果断拒绝，“这笔不值多少钱，但它意义非凡，我用它就是签个字，太浪费，给你不一样，你拿它做研究，好好学好好发展，以后成名了，多帮衬你师兄一把就行。”
    “叶飞啊，人家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
    苏校长也跟着劝，叶飞也没争执过马小六，被人家硬是把笔塞进兜里，然后一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有几家要逛，苏老师，我先走了，麻烦您跟我师父说一声，我走了。”
    “慢走啊。”
    把马小六送出门口，门关上之后，苏紫嫣过来收拾礼品，“哟，都是好东西啊，茅台，珍珠粉，人参，鹿茸，这位挺有钱的呀？”
    人走了以后，苏校长也不恭维了，板着脸说：“就是一唯利是图的小人。”
    叶飞一怔，刚刚苏校长跟马小六有说有笑的，怎么人一走说反脸就翻脸了呢。
    苏校长背着手看着叶飞说：“这小子当年是凭关系进的咱学校，后来黏着你师父要学中医，当时你师父就带了他们一批实习生，说好的不能半途而废，这小子学几天就跑去继承家业，做买卖开药厂去了。”
    “这些年他没少给咱学校赞助，也就这层关系，我不好说破，但我就看不起这种唯利是图的人。”
    “为什么爷爷，我看他不挺好的么？”苏学姐插话问。
    “好什么好，也不看看他做的那些事，保健品当药品卖，全国各地搞会销，专门欺骗老年人，对了，就是那种到处找专家演讲，以会展模式运作下线，把保健品卖给老年人的生意，就是他创出来的。”
    “我去，人才啊！”苏紫嫣茫然的看着门口，“这一年不得几千万的赚啊？”
    苏校长没好气的说：“这种人早晚抓起来，不抓他都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
    叶飞一脸懵逼的说：“哪校长，你还让我收他礼？”
    “一码归一码。”苏校长深吸一口气说：“你别看他做的事糟心，但他社会关系，为人处世还行，你要是真有事跟他说，他是真用心帮忙，你还年轻，这种人可以认识一下，但你要记住了，交情归交情，可别被他带沟里去。”
    “我现在都不想跟他说话了。”
    “你这孩子啊，跟你师父一个脾气，不够圆滑。”苏校长絮叨一句就进屋了。
    苏紫嫣让叶飞帮忙，把四盒礼搬进屋里，偷偷地问：“他送你什么礼物啊？”
    “这个。”叶飞从兜里拿出一根精致到极点的钢笔。
    “我看看。”
    苏紫嫣接过来仔细辨认，最终也没分辨出来，“我去给你查查这笔是什么来历。”
    她风风火火的上楼去了，叶飞也好奇，就跟着上楼，用笔记本电脑查了一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这款钢笔还真不一般，意大利顶级设计师，就是法拉利那个公司，曾经设计一款无墨笔，不用墨水不用笔芯，因为笔内自带墨水，号称可用百年。
    这款是私人定制，笔身是象牙外壳，包裹纯银雕花，内核采用太空笔原理，众所周知，宇航员在太空无重力的情况下，钢笔油笔无法使用，所以花巨资研发了太空笔，可以在任何角度，任何无重力之下都能顺畅抒写。
    就不说它的外观多么精致，就说它的实用性就属世界一等一的，再说它的特殊墨汁，简直就是写字工作者的挚爱啊。
    “天哪天哪天哪！”苏紫嫣看见介绍后，惊叹连连合不拢嘴，“这跟笔还是私人订制的，价值比名牌手表都贵，叶飞，你赚大发了。”
    “你喜欢，送你吧。”叶飞不情不愿的说。
    “喂，你要不要这么淡定啊。”苏紫嫣噘嘴道：“你知不知道这支钢笔多少钱？最少十万打底。”
    “笔是好笔，可惜了，送的人我不喜欢。”叶飞固执的说。
    “你呀你呀。”苏紫嫣捧着笔说：“这支笔他那种人用的确可惜了，但如果给你用就不一样了，你用它做研究写论文，能使一百多岁也用不完，这么好的笔你真不要？”
    “呃……”叶飞想了想还是说：“你喜欢就送你好了。”
    “我是很喜欢，但我还是感觉，你用最合适，拿着。”苏紫嫣把笔强行塞进叶飞手里，“用它创作出诺贝尔奖，这才不辜负这跟笔的价值！”
    叶飞看着手里的钢笔，“苏学姐，你真不要？”
    “人家送你的，我才不会夺人所爱呢。”
    苏学姐走出书房下楼去了。
    叶飞只好把钢笔收了起来，下楼的时候，李卫国已经从房间中出来了，看大家侃侃而谈的，好像在听苏校长谈，他们曾经带的那帮学生们。
    叶飞过去找个椅子坐下，就听苏校长说：“他们现在都有自己的发展，老李啊，你也别太较真，毕竟那些学生，还都惦记着你呢。”
    “惦记我，不是他们合起伙批斗我的时候了？”
    “老李，那是文革，时代就那样，你怎么还过不去了呢？”
    李卫国闭着眼睛深吸气，“我永远也忘不了，被自己的学生批斗的景象。”
    ……
    那是橙红年代，到处都是年纪轻轻地红卫兵，学生们自发的组织起来，相应号召，破四旧迎四新，任何藏私都是挖社会主义墙角，人的了根性，也在那个时代暴露无遗。
    学生向自己的老师教授们发起攻击，必须要表明立场，坚定自己的马克思主义思想，任何与唯物主义对立都在被打压之中，中医这种经验论学术，毋庸置疑被列打击之中。
    李卫国不愿想起那些年，那是疯狂的年代，那是年轻人为所欲为的年代。
    同样的，李卫国也不愿想起，当年迫害他，打压他的学生弟子们，毕竟没人能承受这样的屈辱，时过境迁，再见昔日的学生，李卫国还是不愿面对那些人，他是真的不想再回想那些往日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