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夜半笑声弟子欢(下)

作品:《日沉东海

    “常将军怎得深夜不休息,却还在此处叹气?”忆辰问道。
    常九鹄又常常地叹出一口气来,道:“休息?干嘛要休息?好军人,志在沙场,与敌人厮杀,即便战死也是荣耀。可像梁一勺这般,只知按兵不动,休息又有何用,第二天还不是一样无所作为。亏龙座这般看重他,他却不珍惜这种信任!”
    忆辰道:“梁将军也有他的原因,毕竟现在前方有一魔道兵士,尚不知虚实,毕竟梁将军他经验丰……”
    “经验丰富!经验丰富!丰富个屁!”常九鹄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句,惊得忆辰停了话语。
    常九鹄摇头道:“赤城剑尊,你可知梁一勺有什么经验?”
    忆辰摇头。
    常九鹄道:“正魔之间已有三次大战,我正道三战皆是大败。这三次大仗皆以梁一勺负责右路,每次也是自梁一勺的右路军最先溃败,导致正道最终被逼退,损伤惨重。”
    忆辰这也惊讶道:“原来梁将军他……”
    “不错,”常九鹄不屑地点着头,“他经验丰富,是!经验丰富!那是被打的屁滚尿流的经验丰富!那是被打的丢盔弃甲的经验丰富!要论这经验,没有比他更丰富的了!他现在掌管右路军,正是害怕遭遇魔道,害怕又是自他这一路先告负!这家伙,这家伙早就被正道打怕了!”
    被打怕了的将军,自然打不了胜仗。之前见梁一勺自信满满,品行飞扬跋扈,用兵谨小慎微,虽然大军只是漫步缓行,也似步步惊心。忆辰总以为这是梁一勺用兵牛逼之处。现在才知,原来是这梁一勺被正道打出恐惧,不敢出手了,忆辰也不禁感叹,原来牛逼与**之间,有时,只差了那一瞥一竖而已。
    “那前面那个魔道兵士……”忆辰问道。
    “你觉得那是诈?”常九鹄反问道。
    忆辰摇了摇头。
    常九鹄激动道:“那根本就是个傀儡,应该连个人都不是!就是一个虚像,这五万右路军就这么被个幻想截了这么多天!梁一勺这完全就是瞎指挥,压根就是不想打仗!”说着气得脸都红了。
    “哎……”
    见常九鹄又叹气,忆辰道:“常将军,现在龙场邦已命梁将军当了右军统将,虽然于伏魔不利,也是没法改的事情,将军也就不要总这般叹息了。”
    常九鹄道:“我叹息的是我自己啊。”
    忆辰不解道:“叹息自己。”
    常九鹄道:“我叹息自己一身本领,却无处展现啊!”说着一脸的苦大仇深的样子,“哎,跟龙座那么多年,却从来得不到施展的机会!”
    忆辰三人都十分好奇地看向常九鹄。
    常九鹄道:“我从小苦读军书,年轻时参军,大大小小为九源丈人打过不少镇压洲民的仗,谁不知我常九鹄打仗厉害!本来我跟随浣肠邦邦主掌唤风,因跟随多年不得重用,中湖大战时五邦关系决裂,我便又跟随了龙场邦龙座问鼎忠,奈何我转投龙场已有三年,却从未有过领兵之权。之前三次伏魔大战,均未派我出战,不想这第四次伏魔,却是跟随梁一勺这无为之人,处处受其排挤!哎,生不逢时啊!如果我生于那归墟未定之时,随东华帝君一路拼杀,必也能闯出一番天地。也不必像现在这样,虽名义上是副统将,却毫无权利,受梁一勺这等小人欺压!”
    忆辰听了常九鹄的遭遇,顿时觉得同情,有才之人最苦的,莫过于遭了冷,怀才不遇,郁郁一生。也正因为此,才有了知遇之恩,有了历史中的各种赤胆忠心的英才。但更多的人才,却也就如常九鹄这般被淹没下去,遗憾终生。
    “常将军,此次以你为副统将,显然是龙座已注意到了你,想来以后会倍加重用的。”忆辰安慰道。
    “哎……”常九鹄似乎就是那么喜欢叹气。
    阳光十分明媚,透过天空稀薄的几片紫云,欢喜地照耀着这五万人的正道右路军。五万兵士已有不少人,闲出了一种淡淡的忧伤,感到了一种浪费生命的虚无感。比较开心的恐怕还是赤城和阆苑的两洲弟子,既然已被剑尊发现了,以后也就正大光明起来,大白天的,也到处都是一同玩闹聊天的两洲弟子。
    顾少松跟随着忆辰,同荷琼及两位统将都在兵部前沿。忆辰与荷琼都在观察那个被称为“诈”的魔道兵士,着实越看越像是个稻草人,可梁一勺还是睡得那么悠哉。每次传话员过来询问军情,梁一勺总是很自然地说他们正在和魔道拼命厮杀,陷于苦战之中。是的,每次都这么说,而且每次都是一样的话语,终于有一天,传话员也受不了了。
    “梁将军!我,我好歹也是有眼睛的!你们之前根本就是缓慢行军,而现在,现在根本就是怠军不动!难道我是白痴吗?难道总督领是白痴吗?不错,之前三次伏魔大战,梁将军的确三战全败,输的血本无归,但梁将军不该就此沉沦!此次龙座钦点梁将军为右路军统将,正是对梁将军的莫大信任!想当年中湖大战之时,梁将军为龙座出生入死,同其他四邦拼杀,打过许多大胜仗,又为何只因区区几次失败,就胆怯用兵了呢!还请将军振奋起来,共攘魔道!”
    虽说是传话兵,但总督领鹰掀河的传话兵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而梁一勺心里也明白,这看似是传话兵的忍极之言,实则是鹰掀河给他的通牒,一个合格的传话兵不会在战场上说他个人的观点。这传话兵不是白痴,鹰掀河更不是白痴,白痴坐不上龙场邦的第二把交椅。之前不过是对梁一勺的放任,但如果梁一勺继续懈怠,等待他的将是严酷的军罚。
    梁一勺立刻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谢了传话员,并保证立刻进军。传话员也缓和了态度,推掉了梁一勺的贿赂。
    待送走传话员,梁一勺回到椅子上,一手托腮,凝视着那个魔道兵士。他已经站在那里半个月了,一动不动。
    “那根本就是个傀儡!”常九鹄大喊道。
    这次梁一勺倒没有反驳,只是继续盯着那个兵士看,他在思考,努力做判断,他知道没资格继续拖了。
    忆辰道:“梁将军,那魔道兵士这么久都不动一下,或许只是一个虚像。”
    荷琼笑道:“哎,你们这群男人既然害怕,那便我过去看看好了。”
    话说完,不等旁人阻止,荷琼已飞身过去,眨眼就到了那魔道身旁,谁也没想到这平时看起来柔弱的女子居然这样争先。梁一勺立刻盯着看,忆辰同样担心,让顾少松上前帮忙。然而顾少松还未赶到,就见荷琼运出魂元,以手中花篮隔空向那魔兵一击,那魔兵立时化作一滩沙,碎落在了地上。显然,那根本不是人,确如常九鹄所说,的确不过是个虚像傀儡。
    众人又等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时大家都明白了,那傀儡的确是个诈,但并不是引诱大军上前,而是骗的众人以为有陷阱,利用梁一勺心理上的恐惧,阻住右路行军。
    “全军南进!”梁一勺下令,非常有力的下令。他从传话员的话语中也听出了一些东西,他本来希望不再第一个失利,不再是溃兵之首。而鹰掀河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拼命斗战而战败,他仍有自己的位置,而如果继续怠战而贻误战机,等待他的下场更加糟糕。
    整个右路军终于像模像样的走了起来,不再如之前那般梦游。兵士们的势气虽然没有提升,心气倒多少高了一些。这一路行军,右路军又经历了不少虚惊,他们进入一个又一个的村庄,空空一片的村庄。每一次魔道撤军都会把自己统辖的洲民一同带走,这是魔道的行事风格。而每一次进入空城,右路军也是心惊胆战,生怕遭遇埋伏,好在一路并没有什么事情。
    右路军越行越快,毕竟他们在之前的时rì中落下了太多路程,而传话员也回复了之前的平和态度,每每汇报时,梁一勺也不敢再有丁点虚言。
    大军如此行进着,直到一天前探兵又一次匆匆忙忙奔回来。
    “报告梁将军!又有情况!”
    “什么情况!”
    “前方又遇到一个魔道兵士,竟与之前一模一样,孤身一人,挡在大军前方!”
    “……”